「桔梗!」他忙将药碗放下,回到她身边,贪婪地凝睇她苍白如雪的脸。「桔梗?」
柳眉轻蹙,水眸微睁,一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就是痛。
「我死了吗?」她恍惚的问,视线还有些模糊。
她一睁开眼睛就说什么死不死,解索衡又气又怒的吼:「我好不容易把妳从鬼门关拉回来,说什么死不死!」
听到熟悉的吼叫声,桔梗转过脸来,解索衡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惊喜得不敢相信,伸出颤抖的小手摸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还粗鲁地揉了揉他的大胡子。
断了线的珍珠泪倏地掉下来,她喃喃自语着:「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我明明痛得快死掉了,甚至还看到仙女耶!怎么……」
解索衡松了口气,微笑地任她蹂躏他的落腮胡。
「这个落腮胡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阎王爷可怜我,给我作了一个好梦?」她还在喃喃自语,突然生了一念,梳了梳一大撮胡子,握在手里,狠狠的一扯——
「啊!」解索衡痛到快流出眼泪,猛揉着被扯下一撮胡子的地方。
「很痛吗?」夏桔梗努力的观察他的脸色,看来是很痛的样子。
「夏桔梗!妳干什么?」他顾不得她是病人,喷口水大吼。
「你会痛,真的会痛?耶!啊……」她太激动太兴奋,动到了伤口,但还是好开心。
「妳真是……」解索衡瞧着她手里那把为数不少的胡子,心痛着。
「哎呀!秃了耶!」她拍了拍手上的胡子,怜惜地摸摸他的下巴,被他气呼呼地甩开手。「相公……」凝睇相公生气的脸,她又忍不住狂落泪。
「我的胡子跟妳有仇啊?」他怒吼,突然见她落泪,脸色全变,担心慌乱地问:「是不是伤口痛了?」
夏桔梗摇摇头,咬着下唇,泪眸瞅着他不放。
「看什么?」他被她深情的目光瞧得有些窘。
「我作了好长、好可怕的梦啊!」她可爱地吸吸鼻子,抹去眼泪。
「一定是梦到阎王审问妳,发现在妳的功过簿里头全部只有一个字,笨,是吧?」他取笑她,温柔地取来湿毛巾帮她擦脸。
「不,我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四季如春的桃花源,那里好多好多亲切和蔼的仙女,她们在百花中跳舞唱歌,围绕着我笑,还说要带我去看菩萨耶!」她激动地说。
「敢情妳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嗯,而且只要我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东西就会一下子蹦出来。」她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突然懊恼地说:「但那里好严格哦!我明明想着焖兔肉,东西是跑出来了,但仙女立刻跑来告诉我这里不能吃肉,那我就想不能吃肉,就吃鱼呗!怎知道又被禁止,害我在想的时候,还要删除这个、删除那个,累死人了。」
解索衡听完忍不住大笑,他这回真确定她去了哪儿了,只是……
「那是个好地方,妳怎么说是可怕的地方呢?」
她突然害怕的揪着他的衣服,紧紧地将头埋入他怀里。
「好可怕、好可怕,因为我想了一大堆丰盛的食物,要仙女姊姊叫你来一块吃,但她们说你不在那里,也无法叫你去,我一听,就哇哇大哭了,因为没有你,那堆食物一点也不好吃了。我真怕那些仙女姊姊把我留在那里,不让我回家找你,那不是很可怕、很可怕吗?」她一脸好担心的样子,拚老命紧紧抱住解索衡的身体。
解索衡怔怔地沉默了片刻。她可知道她放弃了什么?凡间男女有多少人想上西方极乐世界,想永远摆脱轮回和受地狱之苦,然这小傻瓜竟说那是可怕的地方,因为没有他!
「相公,你可不可以一辈子都对我生气?因为桔梗一度以为永远看不到你了,好害怕、好害怕!」
「傻瓜!」
他的心都揪在一块了,眼眶不知怎地微热,紧紧地回拥住她。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呀!光用想的,他就心魂俱散。
「你想叫傻瓜就叫,喊我笨桔梗也行,就是别赶我走,我要永远黏着你。」
「我认命了,让妳黏吧!」他笑着轻叹一声,在此时此刻,他懂自己对桔梗的感情有多浓多深了。
「你说的,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不管是四匹马还八只羊,你甩不掉我了。」她笑得手舞足蹈,扯痛了背伤,呻吟一声。
「快躺下。」
这时候夏桔梗才忽然想起那天的激烈血战。
「相公,那天在虎洛寨,你把人全杀光了吗?」她紧张兮兮地问。
「约莫是死光了。」他无情的回答。
「那万里哥也……」她喃喃自语,突然掩上红唇,湿了眸。
解索衡深蹙眉头,脸色微变,冷冷问:「谁是万里哥?」
「万里哥就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好邻居嘛!」她下意识地回答,一心还想着那场腥风血雨的战役。
「哼!好邻居?」他酸溜溜地说。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说不定万里哥没死,等我去救他呢!」她立刻起身要下床。
「不准!」冰冷地命令。
「万里哥不是坏人,他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他还给我吃好多东西,对我很亲切,而且他说他爱我,所以更不会伤害我了。」
「他爱妳?」解索衡压抑的狂猛怒气,化为脸上一抹恶魔的残笑。
「嗯,他从小就对我很好,有好吃的一定分给我吃,甚至给我银子花,他是我的大恩人。」夏桔梗完全没注意到解索衡的脸色有多不对劲,还继续说:「相公,我们不能当忘恩负义之人,所以……」
「但他利用了妳,害妳几乎上了西方极乐世界,以前有多好都该扯平了!况且,他伤得比我重太多,四天过去,没有因血流干而死,也会因为没水喝而渴死,妳现在去只会看到人干,懂吗?」他咬牙道。
若非看在她还有伤,他会那么冷静才有鬼咧!
「死了吗?」她静静地落下泪来,沉默了一会,才抹干泪道:「相公,就算万里哥死了,他没有亲人,我也该为他收尸,所以我……」
「够了!」他震怒地打断她的异想天开,俊眸危险瞇起,沉声道:「妳可知我背上的箭伤如何来的?」
夏桔梗摇摇头。
「就是拜妳那万里哥之赐。」
「啊!」她惊呼一声,眨着美眸。
「妳还要我去替妳万里哥收尸吗?」他不鞭尸就偷笑了,还收尸咧!
「那……那怎么办?」她苦恼不已。
见她还为一个利用她的人而落泪苦恼,心火狂燃,解索衡寒着一张脸蓦地起身。
「妳好好养伤,一步也不准离开。」说完,他迈大步离去,把气出在门上。
「相公又生气了吗?」她无辜地目送他离开。
第十章
「相公真小器!」夏桔梗噘着嘴抱怨。「生气生了一下午,都不来看我。你不来,我就自己去找你。」
她下床弯身穿鞋、起身着衣,都会扯到伤口,虽然疼痛,但勉强忍住还可以。
她走到门口,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她抬眼,望着年轻干净的陌生脸庞,笑着说:「公子,借过。」
公子挑起眉,细细打量她,她也张着纯真的美眸与他对望片刻。
「公子,你挡住我的去路了。」
奇怪,这公子有点面善哩!
公子眼底闪着恶意的笑,不走,偏偏踏进来,魁伟的身子刚好挡在门口。
「姑娘生得好标致可人。」公子轻佻地摸了她下巴一把。
夏桔梗没躲开,倒是有几丝兴奋地问:「公子觉得我很美吗?」
「美。」
「那是男人都会喜欢我啰?」她期待得眼睛亮晶晶的。
公子脸色微变,再欺身向前,凑近她恶笑道:「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姑娘。」
「那……那我相公不是男人啰?」她困惑地思索着。
「妳说我……妳说妳相公不是男人?」最好有个好解释,要不然看他怎么修理她。
「其实他在床上很猛也很卖力啦!」她很坦白的说,忘了眼前是陌生男人,继续说:「你不是说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我,但他偏偏不喜欢我,那他这样算男人吗?」苦恼呀!
「那叫不被美色所迷。」
她突然哭丧着脸说:「人家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那相公岂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爱我吗?」她吸吸小巧的鼻子。
「妳相公不爱妳,我来爱妳吧!」他笑着拥住她,心里却咬牙骂道:笨娘子,还不闪!
她正愁着没纸擦鼻涕,正好他过来,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擦了擦,然后退了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铁青极了。
「我只要相公爱我,不要别人爱我。」她很认真地对他说。
「但我已经被妳吸引了。」他突然强势地抱住她。
「喂!你干什么?」
她害怕地眨了眨眼睛,瞧他越来越近的脸庞,怎么……
越看越面熟!
他瞧着她迷人的红唇,着迷地吻住那芳甜,啊!这滋味教他似着了魔,已经好些天没亲吻到她,原来他想念得紧呀!
夏桔梗愣了片刻,他的滑舌突然溜进来,她心惊,尖叫,狠狠地咬下去,换人尖叫。
「妳干什么?」他怒斥,嘴里尝到血腥味。
「救……救命呀!有坏人欺负我,相公……相公……」她慌张无措地拉开喉咙大喊,狂奔离开,寻人求救去。
「傻桔梗,回来呀!」他也随后追出去。
夏桔梗在回廊角落处遇到美欣,她像找到救命恩人似地扑过去。
「美欣,有坏人!」她惶恐地指着后头追赶的恶魔。
「坏人?」美欣一看,正追过来的不是少爷吗?立即笑道:「哪有什么坏人?」
「就是他!」她赶紧躲到丫鬟后头,只敢偷偷瞧那个男人。「快找少爷来,说这个坏人欺负我。」
「少夫人,少爷就在这里,谁敢欺负妳呀?我走了。」美欣说罢,当真离开。
「嘿嘿嘿……小娘子,没人救妳了。」解索衡故意装起恶棍声音,在她尖叫逃跑之前抓住她。
「救命呀!救命呀!相公……」她吓得狂抓他的脸庞。
「停……会痛!」解索衡脸上被抓了两条淡痕,怒喝。
「咦?你生气的样子好像……好像……」
「像谁呀?」他恶意地问。
「怎么连声音也……」
她仔细打量这个男人,抓抓他的眼皮,弹弹他的鼻子,踮脚上去轻啄他的唇,然后舔一舔留在她红唇上的味道,好熟呀!
「不对呀!怎么可能……」她用力用力揉他的下巴,喃喃道:「那把讨厌的黑毛跑哪去了呢?」
「剃掉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不可能啦!相公他才舍不得呢!」她还是专注在揉下巴这件事上。
「这不是被妳抓秃了一块,只好剃了。」
「原来如……」突然噤声,她蓦地瞅住他的眼睛,见他眼里漾着笑意,她笑咧了嘴大叫:「相公!」扑上去抱住他。
「笨桔梗,这样就不认得我了。」他也笑了,爱怜地拥着她纤细的娇躯。
啊!好想要她哦!
「讨厌!相公捉弄我。」她佯装生气地捶他,「你很年轻嘛!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仔呢!」但留个大胡子时,像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我二十六了,如果看起来像十七、八岁,怎么带兵?」
「我知道了,这是你留胡子的主要原因。」
「总算学聪明了。」
「那我变聪明了,相公怎么奖励我呢?」她涎笑着,「不如我们上街去逛逛吧!」
「我有更好的奖励。」他拦腰将她一抱,大步走回房里。
在夏桔梗还在讨价还价时,她的衣服已经被剥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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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诊断完之后,松了口气,笑着对解索衡和夏桔梗恭喜。
「恭喜将军和夫人,胎儿总算保住,只需再多调养几日,胎儿一定能健康生下来。」
「大夫,你说什么?我有相公的孩子了?」夏桔梗惊喜地张大嘴巴问。
「是的,恭喜夫人。」大夫释然地笑望解索衡,人人都道他冷酷无情,大夫却有另一番体悟。
「相公、相公,我有我们的宝宝了耶!」夏桔梗感动地摸着她平坦的腹部,喃喃自语:「是我和相公的宝宝,他就在我的肚子里面,呼吸、吃东西、喝水,我上哪里他就跟着上哪里,我笑他就笑,我哭他跟着我哭,好神奇!」
解索衡示意大夫退下,等到大夫退下了,他才走到床畔,痴痴望着她迷人的笑容。
他不后悔曾下过的决定,即使失去孩子;而今孩子坚强活下来,大概真的注定要来当他解索衡的小孩吧!
「相公,你摸摸看,快。」她雀跃地抓着他的手,覆在她平坦的腹部,温柔地凝睇他。「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宝宝,相公,现在多一个人爱你了。」
他心中一震,凝望她,她眼中温柔的笑意快将他融化。
「我还要生好多好多宝宝跟我一起爱你,当你有了很多很多爱之后,你就会突然开窍,懂得爱人了。」
「妳确定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呀!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教你爱人。」
「要是这辈子我都学不会,妳怎么办?」
「那就下辈子呀!」她理所当然的说,「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黏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他深情望着她,却说不出口她已经教会了他呀!他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就是她。
「相公,当你在某一天开窍时,一定要告诉我你爱上谁了,最好第一个爱上我,第二个爱上宝宝,第三个爱上爹,第四个爱上美欣,第……」她屈指一直数下去,甚至连金鲤池的鲤鱼也算上一份。
解索衡被她打败,他才不想连粪坑里的粪虫也一并爱上。
「少爷、少爷!」突地,一个下人匆忙地奔到房里口,在外头喊着。
「什么事?」
「老爷出事了!」
解索衡眼一瞇,心里倒没多大紧张。
倒是夏桔梗惊诧大呼,下了床直冲门口,打开门劈头就问:「爹怎么了?」
解索衡跟在她后头,听她叫爹叫得真顺,嗤之以鼻。
她叫的爹根本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老爷跟皇上去狩猎,不知怎地马匹突然发狂,把老爷摔下马,还踩了老爷几脚,听说伤得不轻。」下人说。
「原来爹也会有这一天,皇上是否留爹在宫里养伤?」解索衡一脸谈论别人家的事的模样。
「不,老爷正在回府途中。」
解索衡淡皱眉头,「这可好了,找个胆子较大、忍受力较强的丫鬟去服侍爹,但依我看,大概没有吧!」他幸灾乐祸地想,看看届时爹怎么养伤。
「没人敢去,我去!」夏桔梗自告奋勇。
「不准!」解索衡横眉瞪过去。
这笨娘子又想搞出什么事来呀?即使他不喜欢爹,也不会恶意的派桔梗过去服侍爹,让爹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