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丰一但闭上眼,告诉自己现在放开她,以后她会感激他的。「傻丫头,说你是傻还不承认。真正的坏男人,只会让你看见他好的一面,他会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的缺点,直到有一天,当你察觉到他的缺点时,就代表他已经不爱你了。」
「你不是、你才不是……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你别想把我甩掉,我要赖着你,一直一直赖着你。」她噙着泪,话声颤抖,死也不愿放开他。
「我会告诉楚镐你喜欢吃哪家咸酥鸡,爱吃哪家酸辣面,爱喝有蛋白没蛋黄的蛋花汤,还有干面要……」他略略停顿了下,才又说道:「虽然他可能觉得麻烦,但我保证离开后,你会过得更好。」
「拜托你别赶我走,我发誓再也不会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不喜欢我吃的东西,我都不吃,我会乖乖在家里等你回来,灯泡坏了我会换,绝不跟你抱怨,也不再偷拿你的衬衫穿……求求你,别赶我走……」他不要她的事实,让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
「丫头,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见面,只要你想见我,我永远在这里。」
「我不要!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么多,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她哭得无法克制,不愿就此分道扬镳。
「你怕我孤单,那每逢初一、十五打电话来问候我,过年过节写卡片给我,告诉我你最近过得如何,和我说说楚镐有没有让你天天吃到咸酥鸡,或你的小女儿、小儿子又做了什么蠢事吓到你了。」穆丰洹愉快的说,眸里飘着淡薄的雾气。「如此一来,世界仍是规律的运转,风照样吹,云照常飘,雨按时下。而我,仍旧可以这样想念你。」
「我不要你独自一个人,我不要你想念我……我不要你把我丢给楚镐……」
「丫头,我没有丢下你,也没有不要你,只是当出现比我更好的人时,我必须让步,这才是对的。」他的眼眶湿热,却仍笑着。
「我叫广天芸!不是什么丫头,你不要丫头、丫头的叫。」她大吼,满肚子委屈。「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别想诓我。」
穆卡洹叹口气,抬起她的下巴。「你知道吗,这辈子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小丫头,一个成天喊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傻丫头,如今她展翅高飞必须离开,即便如此我仍是很爱她,很爱很爱那小丫头。」
见他眼底藏着哀伤,天芸泪滚得更狂放。「我才不要抛下你独自离开……拜托你别把我扔给楚镐……我只要你就好。我不要动手术,也不要再上台弹琴了,只要你想听,我就弹给你听,纵然不比以前好,我也会努力的。」
听见她如此任性的话,穆丰洹终于板起脸孔。「就算现在留在我身边又如何?你不离开,总有一天我也是会走的!你想当个成熟的女人吗?那么我告诉你,你永远办不到!真正成熟世故的女人懂得好聚好散,她们不会把场面搞得这么难堪,她们懂得把爱情美好的一面保留下来,而不是等爱情枯萎了,至死都不肯放手!」
天芸不禁楞住了,大眼蓄着承载不了的水气,泪水不住滚落。「你是骗我的,所以才假装要赶我走,对不对?我才不会上当,你不要用这招骗我……你是为了我好,才逼自己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我是说真的,别把我想得太美好。」穆丰洹坚定的看着她。
「我才不信!你最会开玩笑了,你不是这种人,不然你对天发誓。」天芸捶着他,泪花在眼底频频打转。
他摇摇头,将她给揽进怀里。「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假装让我甩了你,好平衡一下?我已经很老了,身价不如从前,为何老爱见我变成跌停板呢?」
天芸拥住他,笑中带泪。「答应我会永远想念我,答应我只要我想你就能来看你,答应我你会留在这里不会从人间蒸发……答应我,让我继续爱你,就算世界末日,就算经济崩溃,就算风不吹,云不飘,雨不下,我仍可以这样自由的爱你。」
「你的条件好多,我记不了。」
「你只要永远记得有个小丫头爱你,即便你哪天忘了她,她还是爱你!」
穆丰洹淡淡的笑开,双臂用力紧紧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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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天芸犹记得头一回见到穆丰洹时,他脸上那副古板的平光眼镜,那时她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老土的男人?
她自小居住在英国,身边来去不乏金发碧眼、或棕发绿眸的帅哥美女。拜法籍母亲所赐,她有双晶亮大眼和高挺鼻梁,外加一头微卷褐发,再加上身材娇小可人,让她像尊小娃娃得到许多人的宠爱,那也包括一块长大的楚镐。
不少人都觉得她是天之骄女,却不知她是如此寂寞无依,活在自己走不出的象牙塔里,所以当她来到台湾,在楚镐为她租的小套房放下行李后,就到夜店买醉狂欢。
她想忘掉那些令人心烦的事,想逃避父亲的冷漠和楚镐的过度照顾,说来也令人觉得好笑,在异地没朋友的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台湾,毕竟楚镐是她除了在英国之外,仅认识的友人。
她晓得无论逃到哪里,楚镐一定会将她找回去,那倒不如选个让他不会担心的地方,让他在事业、她和她父亲之间,勉强得到喘息的空间。
夕阳馀辉探照进屋内,仍赶不走一室的孤寂。
天芸瞪着灰白色的挑高天花板,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旁的落地窗未关,吹送进来的暖风轻柔地抚过她肌肤,就像穆丰洹给她的吻般,既温暖又贴近,似乎只要能得到他的吻,就能赶走她心底存在多年的寂寥。
一切就像是没有脚本的电影,她遇见一个陌生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躲进地宽阔的胸膛,在最渴望爱情的时候得到他的亲吻,然而,却在她最眷恋他的时候,必须离开他。
一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尽管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别让他担心,但她阻止不了心底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哀伤。
如今她又开始想逃,拉着他一道走,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可是穆丰洹不肯,一个人的她,哪里也走不了。
他说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勇气抛下这一切,没有太多的青舂能陪她耗。他说他老了,没有太多的体力,他说他老了,不需过多刺激,如果日子要过得这般辛苦,他宁可选择安逸,即便两人分开,却是最好的抉择。
天芸哑口无言,看见他为了她往后的幸福,而不得不做出这么残忍的结论,一时之间泪流不出来,盘旋在眼底终吞回肚里。
成熟的他,永远懂得为自己所爱的人着想,反观幼稚的她,却是煽动他逃跑。
他们俩是如此的不同,可是他却愿意爱着她、呵护她。想着想着,她眼泪再度泛滥成灾,他的宽大无私,更突显出她的自私无知……而他却永远不嫌弃她,还愿意捺着性子呵护她。
穆卡洹拎着热食进门,中午他接到湛言的电话,回公司一趟,处理造船投资案的问题,没想到一耽搁就是好几个钟头,忙完已近傍晚,他匆匆离开公司替她张罗晚餐。
「丫头!你又怎么了?」才刚踏入客厅,就见她躺在地板上,他忙将食物放在桌上,将她抱在怀里。
天芸悠悠地睁开眼,望见他的惊慌。「发生什么事?」
「还敢问我?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怎幺倒在这里,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拿下他鼻梁上的老土眼镜。「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别寻我开心。」他皱起眉头,还抱着她不放。
「我好高兴,那代表你仍然是爱我的。」她浅浅一笑。
「你在说啥蠢话,真是个傻丫头。」抹去她的泪痕,穆丰洹扬高嘴角。「我已经答应你,即便你离开这间屋子,我仍会留在这里,我的心也一并不走。」
天芸躲进他的怀抱间,渴望将他抱得更紧,最好能永不分离,只可惜这也不过是个奢望。
「怎么躺在这里睡觉?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当心你会感冒。」
「今天天气很好,我突然想看看天边飘的白云,我好羡慕它们是如此自由,只要跟着风走,就能到达理想中的天堂,看见美好的景致……然后我看累了、倦了,真是奇怪,为什么我已经睡这么久,还是感到累呢?」
她的疑问,穆丰洹心底很快就有了答案,自从和楚镐分别后,他连公司都不敢去,在这七十二个钟头内,他担心她情绪起伏不定,失控做出伤害自己的疯狂事。
尽管她在他面前总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却老被他捉到她背着他偷偷掉泪。在入睡前她总是紧拥着他不放,当她睡着而他准备离开时,却又惊醒拉着他不放,让他只好抱着她入睡。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一对翅膀,跟着云朵一道走,我飞了好远好远,让楚镐气得直跳脚,可他又追不到,真是好玩。」
她天真的说法,教他忍不住莞尔一笑。
「我飞得好高,连建筑物都变得好渺小,虽然如此,但是我低头却又看见你站在前方不远处,对我微笑,好象告诉无论我飞得再远,永远都能看见你的笑容。」
「那我有没有戴着你讨厌的那副老士眼镜?」
「没有。」
「嗯,很好!在你梦里,我依旧风采翩翩、英俊潇洒。」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大帅哥一枚,而且新鲜味美。」
「丫头,日后当楚镐陪你时,请你暂时忘了有我的存在,好不好?」
知道她比谁都还死心眼,要不就不会脾气那么倔,硬是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只为追求自己的幸福;清楚她比谁都还坚持固执,要不就不会在离开他时却显得如此依依不舍。她的一切他都懂,但越是懂得她的心思,他便越开不了口。
「若我不想你,还有谁想你?若我不爱你,还有谁爱你?」热泪凝聚在眼眶,她不敢轻易流下。
「在你想我的同时,就是在伤害你自己的心,你少惦记我一点,就是多爱自己一些。」他语重心长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孤单。」她扁着嘴道,泪水悬在眼角迟迟不肯落下。
「想哭,就哭吧!」穆丰洹心疼地将她按进怀里,两臂环紧了她,他……在最后还是松不了手。「在我面前别逞强,做你想做的事,好吗?」
「呜……」捉紧他的衣襟,天芸在接受彼此即将分离的事实后,头一回在他面前放声大哭,仿佛想将心底所有不甘心狠狠倾倒出来,她好苦好痛,却无可奈何,只能躲在他的怀抱中。
直到他感受到胸口湿热的温度后,才惊觉她的泪水似乎带走他体内某些东西,她的伤悲让他的喉头开始收缩。
他强忍不舍,默默地掏出楚镐要他转交的戒指,并找来一条链子挂在她的脖子上,这个举动引来她更加狂放溃决的热泪。
然而,最终那句简单的「为我留下来」,他始终脱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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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真的走了……坐在空荡的房内,穆丰洹只是傻傻地望着这间曾有她进驻的客房,一切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和楚镐约定的期限还未到,她就已离开他的世界,而她这么一走,他们就真的再也无法交集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仍旧留有昨夜拥抱她的馀温,他轻抚面颊,上头也还留有她亲吻时的温柔,想起昨晚两人躺在他的大床上亲密依偎,他不敢睡,不敢走,将她抱得比往常还紧。
直到曙光乍现,他终于挡不住倦意的侵袭,然而醒来后已不见她的踪影。两人从此将永不再相见了吧?
穆丰洹不怪她走得绝情,连相互道别珍重的机会也不给,是他自己疏忽大意,才任她来去自由得像是一朵天边飘的云彩般,无声无息。
本来他打算陪她一块整理行李,顺便拿出那件白色V领小洋装,当作分别的礼物,可惜却来不及给她。
虽然他对她保证会留在这里不走,和她约好只要她伤心,就能回过头来找他倾诉,可是他们都懂,那些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一旦分手,岂有再相逢的道理?
穆丰洹相信以后就算没有他的保护,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更何况有楚镐陪伴,再寂寞也能有个人听她说话,哪怕是再无聊、琐碎的事,他可以想象,像楚镐那样有耐心的男人,不会像自己那样老浇她冷水,总对她说教。
他起身走到窗边,昨夜她轻软的嗓音仍留在耳边,有着无限眷恋。
「我叫天芸。」
「我知道。」
「我叫天芸。」
「我听见。」
「我叫天芸。」
「……」
「妈妈希望我一辈子像璀璨的天光发光发亮,自由自在地做我想做的事。」
「既然你清楚,从今以后,别辜负她的一片好意了。」
「我是天芸,日光朗朗,讨厌雨天的天芸……」
她喊着自己的名字,喊到累了、哭了、倦了,她怕他会忘记,只能不断地在耳边提醒,穆丰洹忘了跟她说,关于她的一切,他会保存得很完整,然后在感到孤单时,翻开来重新温习一遍,就像她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他一般。
坐回床边,他仔细抚过她可能碰过的每样摆设,搜寻她留下的馀温。
他的视线落到床头柜边未靠紧的抽屉,他缓缓拉开,见到一束束被缎带缠紧的烟草,这丫头果真偷藏了他的香烟。
他拆了缎带想将它们收好,等到思念她时就燃一根来陪伴他,却发现每根烟管上留下黑色的小字。因此,穆丰洹照着烟口上的顺序读了,就像是她的一篇篇小日记,记录彼此的点点滴滴,鼻腔内开始泛滥起湿热的温度,久久抑止不了。
讲他老是不听,所以我偷偷拿了几根烟,这是为了他的健康好,哼!就算发现又怎样?反正他也拿我没辙。真是可恶!今晚我明明看见他躲在阳台偷抽烟,还骗我说在浇花,他又没种花!
奇怪,这样从里到外都看起来都很完美的男人,怎是个老烟枪呀?今天他没买我喜欢吃的咸酥鸡,所以我拿走他五根烟,当作报复!抽不到抽不到……唉,所谓的报复,应该是让他抽到死才算吧?没差了,如果他抽死了,那谁来买咸酥鸡给我吃呢?饶他一命吧,不过烟我还是拿走了,哈!
每次看他熟睡,我都好想偷偷啵他一下喔,可是……一想到他满嘴烟味,我就受不了,只好看着他拼命流口水,还好没被他撞见,不然一定被他笑死。不过,今天我还是偷亲了他的脸颊。哇,又是愉快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