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语馨的身体就不太好,虽然她俩都是早产儿,但语馨的体质却比自己差了许多,因此显少有机会到外面走动。正因如此,她常找机会走出户外,将自己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叙述给她小妹听,算是弥补小妹心中的缺憾吧!
“你又再替语馨找贝壳?”加入她的行列,傅奇勋弯下身陪她一块东翻西找。“对了,我都好久没去看她了,她最近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还是得定期回医院洗肾。”莫馨语挤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让他看了有些心疼。
“还是没办法换肾?”
“同学,你难道不晓得我是靠奖学金在学校混日子的吗?”没有正面的回答,她有些开玩笑的说。
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呢?
对于她们这种不算富裕的家境来说,要等个肾,谈何容易;况且,就算是真的让她们等到了,那一大笔的费用又该上哪去筹?
望着她,傅奇勋默然了,眼前他能做的,似乎也只能这样静静地在她身旁陪伴着。
同时间,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对男女也缓缓地朝沙滩这边走来,不过,那女子的神色似乎很沉重,相对的,那同行的男子神情显得无所谓。
沉默一会儿,女子再也捺不住性子开口道:“是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子澈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叹气,笑着摇头。
“佳茵,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只要任何一方提出分手,这段关系就此结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与其撕破脸,倒不如好聚好散,相信这样对你我都好。”他尽量说得不那么难堪,为的只是让他们的关系平静的结束,因为他不一喜欢歇斯底里的女人,也不想看眼前的她和以往的女子如出一辙。
“但是,我还不想分手……还爱你啊……子澈,难道你就真的对我没感觉了?”她显然不知道苏子澈不喜欢女人惯使的伎俩。拿出拍戏时的情绪,她暗暗地发出啜泣的声音。
她的演技或许不差,却还不至于骗得了自己,苏子澈心中这么想着。
寒着一张脸,他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只仅止于性,毫无情爱可言,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发自内心的爱着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拉住他厚实的臂膀,她几乎将自己的身子全然地倚靠着他。
“放手!”听见她虚伪的言语,苏子澈只觉得作呕。“如果你不想让自己难堪,马上放手!”
说这话时!他没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已然引起了一旁的人注意。
莫馨语微微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尚未看见那男子的模样时,已对他产生了不好的观感。
尽管身旁半挂着一个女人,苏子澈依旧感觉到有个目光直直地向他望着,顺着眼角的余光,他很自然的回头。
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在她眼神中,苏子澈确信自己看见了“不屑”二字,不过,这么形容或许还客气了点,更清楚的说法应是,鄙夷。
见她不打算收回目光,苏子澈索性也就肆无忌惮的睇着她。
女人他看多了,所以对于女人的年龄,他大略能一眼就猜出,就她未施脂粉的脸庞看来,他能笃定她还是个学生。
自纵情在男女的游戏中,他很久不曾看过这么清丽的女孩。她有种脱俗的灵气,却不失属于她这年龄女孩的朝气,而她下巴细致的弧线,正不畏惧的朝他昂首,似在对立。
莫馨语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让自己如此的反感,而这反感,几乎是在第一眼就形成。
他强势的目光令她不自在,虽然她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她不喜欢这种侵占性的目光,因此,当他的双眼直视着自己时,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他们便是敌对的。
“馨语,你在看什么?”见她一声不响的看着前方,傅奇勋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目光没有离开,她仍旧直视着那男人,“一匹只懂得靠下半身思考的种马。”
苏子澈知道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要不,她也不会惟恐他听不见,中气十足的说得如此大声。
为了表示自己接收到她的赞美,他微笑的朝她点着头,算是聊表敬意。
“无耻!”横了他一眼,莫馨语移开眼拒绝再与他对视。
苏子澈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连带的引起身边女子的讶异,以为他说分手一事是在捉弄自己。
“讨厌!原来你是在和人家开玩笑。”破涕为笑,胡佳茵娇羞的想躲进他怀中。
“我并不是一个有太多时间陪你说笑的人。”收起笑意,他一脸冷淡的推开她。“我希望你能冷静的看待这已成的事实。”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她颤抖的问。
苏子澈没说话,只是用他一贯的冷默无情看着远处,明显的告诉她要的答案。
“尽管我以死相逼,你也不会改变心意?”
他嗤笑着,“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只能说,是你的愚蠢使得你走上这条路,怨不得人。”说完,他从西装外套掏出一张支票,拿到她面前。“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拿去。”
胡佳茵全身打着冷颤,知道事情真的已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将这一切听进耳中的莫馨语实在是无法再听下去,她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的蛇蝎男人,若非她自己真的遇见,她恐怕一辈子也不相信真有这种男人的存在。
回过头,见他手执支票宛如施者的站在那,她更是对他感到厌恶至极,冲动之下,她想也不想的跑过去。
“馨语,别冲动。”傅奇勋见她就要冲过去,连忙将她拉回。
“放开我,你难道没看到那男人想用他的支票买一个人的尊严和情感吗?”莫馨语瞪着自己好友,不解他为何拉住自己。
“那是他们的事,你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该插手,何况,你也没资格去管,毕竟你们不认识,对吗?”傅奇勋冷静的说。
听好友这么一说,虽是难掩心中的怒气,她还是待在原地静观着。
“怎么,你不打算拿这张支票。”见她半晌未有动作,苏子澈有些嘲讽的问。
而一旁的莫馨语虽然没有冲过去,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朝他吼道:“如果你以为你手上的臭钱能轻易的买下一个女人的尊严,我想,你准备大失所望吧!”
苏子澈闻言先是笑着看她,一副要她等着看的样子,而后才转过头正视胡佳茵。
“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暗示她别为了自己所谓的虚假爱情,而白白浪费了这一张支票。
胡佳茵知道若再摆高姿态,苏子澈真会将支票收回,到时只会落得两头皆空的下场,于是乎,她还是收下了支票转身离去,如同她演的戏剧,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幕。
苏子澈冷笑着,早就料到这一刻的来临,朝着莫馨语的方向,他双手置于口袋中,阑珊的慢步过去。
“抱歉,让你失望了。”站在她面前,他故作沉思状,随即又道:“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天我让你上这么一课,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谢我。”
莫馨语只想拿出球拍挥落他得意的笑脸,哪还想得了其他。
美目怒瞠,她啐,“无耻!”
闻言,苏子澈得意的笑出声。“这句你刚才用过了,下回换点新意吧!”嘲弄完,他潇洒的迈开步伐离开。“总有一天,你会因为玩弄他人情感而尝到苦果,我保证!”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莫馨语喊道。
没有回过头,他右手抬起挥了挥,“是吗?我等着,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苏子澈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在日后竟会一语成忏。
第二章
接连几天,莫馨语察觉到自己的父亲似乎为了某件事心烦,而她也肯定这件事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不然,他父亲不会在看见自己时,眉头更显深锁;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一向和自己无话不谈的父亲,至今都未开口。
夜深人静时,一阵心烦弄得莫馨语睡不着,她索性起了身,朝莫语馨的床走去。自小,她俩就睡在一块,为的是怕体弱的她,在半夜有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看着莫语馨苍白的脸颊,莫馨语尽是不舍。双十年华的她理应和朋友们尽情享受人生,却在命运的捉弄下,终日伴随在医院的药水味中度过。
她总希望自己能为这个家做些在么,因为当她看见语馨活得痛苦,父母活得辛苦,而她却只能把书念好,尽量不让父母操心时,一种埋怨自己的厌恶感便会爬上她心头啃蚀着。
今晚,那种感觉似又悄然地朝她走近了。
替莫语馨盖好凉被后,她打开房门走出去,下了楼梯,发现客厅的灯仍亮着,莫馨语立刻便猜到是父亲。
“爸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见着父亲手头上的香烟,她知道父亲心中积压的事还未解决。
莫达夫望着大女儿,心头不禁震了一下。
“是啊!在想点事。”勉强的挤出微笑,他显得有些神色怪异。
“可以告诉我吗?”坐在父亲身边,她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听见父亲结巴,莫馨语更觉事情不对劲。“爸,让我替你分担一些事好吗?或许你说出来,我并不一定帮得上忙,但至少说出来,你会舒服点。”
莫达夫苦笑着,正因这件事她绝对帮得了忙,才让他为难。
眼见老总裁给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知道必须作出个决定才行,看着莫馨语关切的模样,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馨语,你能答应替爸爸,好好的照顾你母亲和语馨吗?”实在做不出那如同卖女儿的行为,莫达夫决定为自己曾犯的错误负责。
“这点我当然会,但是,爸,你是不是隐瞒什么事?”察觉父亲话中的怪异!她开始不安了起来。“爸,你说出来好不好,看您这样,我真的会怕。”
“记得语馨第一次犯病的情况?”既然都已下了决定,又看见女儿为自己担心,莫达夫决定道出一切。
“记得。”莫馨语点点头。
那一年,她小学五年级,语馨四年级,放学途中语馨突地昏倒,原本,她们以为只是贫血的关系,送到医院时,才得知语馨是慢性肾衰竭贫血。
自此,莫家就像是蒙上一层阴霾,怎么也散不去。
“你妹妹每个星期要洗一次肾,注射三支药剂,医药费实在是庞大得吓人。
一开始,靠着我和你母亲先前的积蓄还能支付个几回,但到了后来真的是无法再应付……”说到这里莫达夫声音逐渐不平稳,神情也黯淡下来。“所以……所以我犯下这一生最大的错误,盗用公款。”
闻言,莫馨语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见到女儿有此反应,莫达夫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自嘲的笑,“你对爸爸失望了?”
她猛地摇头,心疼父亲一人独自背着罪恶感这么些年。她知道父亲一直是个本本份份的老实人,要他做出这犯法的行为,无疑是对自己最大的挑战,也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
蓦然,想起了父亲先前的话,莫馨语有不好的预感。
“爸,是不是公司查到了你盗用公款的事?”抓着父亲的手,她激动地问。
莫达夫缓缓地点着头,像是认罪的犯人接受他的判决。
她骇然了。
她知道事情摊开后,父亲会面临怎么样的下场,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人送进牢狱之中啊!这个家需要父亲,一但失去了这个家的支柱,莫家会垮的……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他们真的非得告你不可吗?”莫馨语慌乱看着父亲。“欠他们的钱我们可以还,只不过……只不过要请他们缓一缓,等我工作后,我一定会还他们的。”
抚着女儿的头,他安慰道:“没用的,馨语,他们要的不是钱……”
不是为钱?那事情另有转图的余地?
“那他们要的是?”莫馨语慧黠的双眼盈盈地望着父亲,神情显得有些天真,以为这会是莫家的一线希望。
“别再问了!”避开她的双眼,莫达夫站起身疾声吓阻她继续问下去。
瞬间,她明白了,一切的答案似乎也都昭然若揭。
难怪近日以来,父亲始终眉头紧锁,在面对自己时,尤为甚者,原来……
“他们要的是我。”莫馨语出奇冷静的说道。
他刷地脸色发白。“不可能,我不可能答应他们,这种卖女儿的事我莫达夫绝对不会做!”回过头,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馨语,你听好,爸爸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你也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
莫馨语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她知道,当一个家庭走到穷途末路之际,只要是能让这个家得以完整,无论是任何方法,她都会愿意去做,当然,这也包括出卖她自己……
瞒着莫达夫,莫馨语还是跑到苏氏的饭店之一,也是高阶干部云集之处——雪涛饭店。
走进电梯,她无法克制自己微颤的手指,因为,她的心正处于惶恐又紧绷的状态,纵然她外表佯装出无畏的模样,但,她毕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对于即将面对的事,她还是会感到惶恐。
当她一身随性的装扮出现在属于高级主管的楼层时,她能感觉到旁人异样的眼光;当她表明要见总裁时,她更是看见旁人讶异的目光,仿佛是在告诉她,这并不属于她这身份能来的地方。
就在她最后一分勇气用尽之际,一位身着正式套装的女性,带她走过一段长廊,停在一扇极具中国传统设计的大门前。
女子微笑着请她进去后,便又阖上门走了出去。
在宏伟的办公室内,莫馨语突地觉得自己的渺小,静谧的气氛中,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安之下,藏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绞扭了起来。
黑檀木的办公桌后,她依稀能看见一道身影,但在背光之下,她并不能清楚的看见那个人的脸,只知道他的身形应该不算矮小,因为透过巨大的办公桌后,他修长体魄仍露出大半。
“你找我?”
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荡着,不知怎么,她觉得这嗓音有点熟悉,好似在哪听过。
“对!”莫馨语简短的回答。
“我认识你?”
“不认识。”
男子问得很干脆,莫馨语的回答也不拖泥带水。
“那你找我有事吗?”随着问题的结束,他起身,优雅的走至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