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记性确实该让人提醒一下了。」他嗜血的一笑。
「云飞来,你贵为飞来楼一楼之主,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传出去就不怕江湖非议吗?」不着痕迹的把住纪吟风的脉搏,心头略定。
「只是寻常的三杯倒。」他语音一顿,「下次就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了。」
苏盈袖眸光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苏姑娘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会不清楚其中的含意吗?」
「云飞来,我现在已嫁作纪家妇,用姑娘称之怕是不妥吧。」她挑衅似的说。
「你在逼我吗?」他跨上一步。
「逼你又如何?」苏盈袖是半点儿都不怕他。
云飞来狠狠瞪了一眼兀自往佳人怀中贴近的人一眼,右掌直击而出。
双掌接实,双方各退一步,云飞来扬眉,似乎颇感诧异,「妳的武功又进步了。」经年不见,想不到她的武艺越发的精进。
苏盈袖微微一笑,「多承楼主夸奖,精进谈不上,跟楼主相比,妾身自认还是远远不足的。」
「苏盈袖妳记住我的话,不想看他受到伤害最好离开他。」他留下最后一句,从窗口飞纵而去。
「你说的我就一定要听吗?」苏盈袖悄悄扮个鬼脸,根本当他的话是放屁,她恣意江湖这么久,还真没听过谁的呢,就是她的那对活宝父母也别想命令她。
伸手拍拍纪吟风的脸,半点清醒的迹象都找不到,她不由得感慨一句,「这哪里是三杯倒,明明是两杯倒啊。」
「袖儿……」酒醉的人无意识的呢喃着,更往柔软的胸脯蹭去。
苏盈袖凤眼不由得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醉到人事不知却不忘偷香窃玉的人,抬手就打算将他再次扔出去,却在此时听到他的梦呓,「不要离开我,我爱妳啊。」霎时所有的不悦都灰飞湮灭,只剩满满的喜悦。
「死书呆。」轻声啐了一口,搀扶起他向外走去,这个样子说什么也得去找地方落脚了。
当马车缓缓停在「秋凤院」门前的时候,车夫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纪夫人来青楼干什么?
苏盈袖将车钱交付于他,转头对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看着她的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撇嘴道:「还看啊,过来帮我一把。」
两个女人马上飞奔过来,抢着去扶醉了的纪吟风。
「提行李。」苏盈袖马上就带着丈夫闪到一边去,「这是我丈夫,妳们也要染指吗?」哇,舅舅的手下越来越不象话了。
两名女子吃吃而笑,「哟,咱们的苏大姑娘也知道捏酸吃醋啊,不简单啊。」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她一生只会取笑他人为乐呢。」
「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理她们的调侃,苏盈袖抱起丈夫向里走去,熟门熟路的直奔最后一进院落,当看到紧闭的院门时,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开来。
「苏盈袖妳不要每次都让我修门好不好?」有人发出不平之声。
「能得到我这临门一脚,是身为房门的荣幸。」苏盈袖振振有词。
「妳徒然浪费了那张娴静秀雅的脸蛋,对外不要说我认得妳。」
「彼此,我也不想承认我认得你。」苏盈袖毫不客气的登堂入室,嘴上一点儿亏都不吃。
第六章
耳畔不停的传来熟悉的清灵嗓音,似乎在催促他醒来。缓缓的搧动睫毛,纪吟风慢慢睁开了眼睛──
天蓝的床幔,金黄的流苏垂落,放眼望去,一具画着四大美女的屏风隔出了内外厅,熟悉的声音正是从外间传来,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他们似乎在争执着些什么。
「我说袖儿,妳多留点儿心,虽说上次云飞来替妳处理了那些强盗并不代表他是好人。」
「这话你说了一百遍了,我耳朵都长茧了。」
「妳以为我这武林万事通是当假的吗?妳就不晓得他这些年是如何的到处打听妳的行踪,只差将江湖翻过来找了。」男子声音中难掩担忧。
「他要真有本事就让他找到了,事实上他一直没找到,所以担什么心。」这是苏盈袖满不在乎的声音。
「可是,妳现在不是独行侠了,妳有丈夫了。」
「说的也是,那个书呆是挺容易暴露目标的。」
他竟然成了别人的累赘?纪吟风心头顿时阴郁起来。
「我听他们说妳是去解除婚约的,怎么反而成亲了?妳是不是见人家读书人好欺侮才起了不良之意,决定留在身边一辈子欺侮人家?」
「我有那么恶劣吗?」苏盈袖不满意了。
纪吟风险些笑出声来,如果真像万事通说的那样他就开心了,不过,这对甥舅的对话也着实有些搞笑呢。
「对了,林南英没来找你吗?」
「妳这个不孝的家伙,怎么能给自己的舅舅找麻烦呢?」万事通顿时冒起火来。
「是你这个当人舅舅的先开的不良开端,你害我行踪暴露,差点给纪家引来麻烦。我才嫁人好不好,你这样干不是明摆着想让我在婆家混不下去吗?」
「我是帮妳啊,以为这样可以帮妳快点解除婚约,谁知道挑的时间还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就该早点让血剑无情打上门去。」万事通无限懊悔的说。
「是呀,你一辈子精明,独独这件事就变笨了,我的一生就这么毁在你手里了,踹坏你两扇门根本就不算事情。」苏盈袖终于逮到理了,马上咬住不放。
她踹坏了人家两扇门,难道这甥舅二人本来要讨论的就是两扇门的问题,然后杂七杂八扯出这么许多有的没的?纪吟风顿时满头大汗,一对活宝啊!
「妳的书呆相公醒了,去问候一声吧。」
他怎么知道自己醒了?纪吟风顿时大骇。
「纪吟风自己出来吧,我就不进去扶你了。」苏盈袖语气轻快的说。
「妳就是这样当人妻子的?」万事通替人抱不平。
「你连舅妈都没娶呢,怎么可能知道别人是怎么当妻子的,不要一副你很了解的表情,太虚伪了。」
「苏盈袖妳这臭丫头,从小到大妳就目无尊长,真想揍妳一顿好解气。」
「有本事你早打到了,怕你啊。」苏大小姐完全是无法无天的口吻,简直打算气死自己的舅舅。
纪吟风扶着依旧微微晕眩的脑袋,慢慢走出内厅,当看到跟妻子坐在一起的人时,马上瞪大了眼。那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子,乍看跟苏盈袖的年龄不相上下,眉宇之间依稀有几分神似,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外间只有万事通跟妻子两个人,他一定不认为这个年轻的男子会是自己妻子的舅舅。
非常年轻的舅舅,难怪两个人说话完全的口没遮拦。
看到他震惊的表情,苏盈袖撇嘴,「没什么好吃惊的,我舅天生一张娃娃脸,已到不惑之年的他依旧是闺中少妇思春的对象。」
「什么少妇,难道不能是少女吗?」万事通对此说法是大大不满。
「有少妇思就不错了,还肖想人家少女,你这个老不修。」
眼见那对活宝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争吵,纪吟风心头大叹,他已经可以想象未见过面的岳父母会是什么样子的个性,八九不会离十。
「舅舅在上,请受吟风一拜。」
万事通见有人对自己行礼,当下笑逐颜开,「乖,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就是配这无法无天的丫头太可惜了,我这秋凤院内各色女子应有尽有,你大可敞开了去挑。」
「万诗礼──」苏盈袖大吼,「你敢教坏他?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秋凤院?」
「信。」万诗礼更大声的说。
纪吟风左右打量一下这对甥舅,无语望天。
俐落的倒了杯水递给丈夫,苏盈袖立马又跑回舅舅跟前,「最后问一句,飞月教跟血剑无情有没有大打出手?」
「如果有的话,妳以为江湖上还会如此平静吗?」
「那没准了,搞不好他们是悄悄决斗,连你这个号称万事通的男八婆都不晓得而已。」苏盈袖不以为然的说出自己的独特见解。
纪吟风将空杯放到桌上,开口道:「娘子,舅舅是长辈。」估计他本人也没那个自觉。
万诗礼像找到了知音,兴奋的道:「还是外甥女婿说话知心啊,以后想找外室找舅舅,我一定帮你找朵解语花。」
一把椅子马上劈头就砸向了说话不经大脑的某人。
万诗礼蹦到一边躲开,大叫,「袖儿妳谋杀长辈。」
「我还真想杀了你。」苏盈袖老实的坦承。
纪吟风摇头叹道:「舅舅,我不会想找外室的,你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他的人生自从遇到苏盈袖开始就老是碰见一些行事古怪的人,真不知是好是坏。
「啊,公子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个娇媚的女子从门外走人,一脸关切的走向纪吟风。
白影一闪,苏盈袖中途就挡住了她的去路,笑道:「玉娘,信不信妳再靠近他半步我就毁了妳这张人见人爱的脸蛋?」
「啊!」玉娘尖叫一声,马上跳回到门边,双手捂着脸颊,怨怼的瞅着她,「苏大姑娘,妳不能每次都拿毁容威胁我吧。」
「我高兴。」
纪吟风为之失笑,此时的苏盈袖调皮任性又孩童心性,就像一个恶劣的顽童把众人惹得眉毛冒火却又对她无计可施。
「舅,警告你的手下,谁敢打我丈夫的主意,别怪苏大姑娘手下不留情。」苏盈袖一副母大虫的凶悍形象逗笑了万诗礼跟他的手下。
纪吟风轻笑,「袖儿,此时的妳应该可以冠上七出中的妒忌之名了,要不要?」他可是好心提醒她休书终于可以有的放矢,不用再辛苦的鸡蛋里挑骨头了。
众人惊呼声中一条人影飞出房门,「叭哒」一声落于花坛边缘。
「真可怜的美男子,怎会娶到苏大姑娘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想不开啊。」
「谁说不是呢。」
「……」
不一刻工夫,纪吟风倒下的地方就围上了一大群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完全印证了三姑六婆的经典形象。
左扔一个,右抛一个,好不容易才把丈夫身前的人给清理干净,苏盈袖已是大为光火,扠腰骂道:「喂,你们秋凤院的姑娘不用接客啊,死赖在这里对着别人的丈夫流口水像什么话。」对别人的丈夫流口水她没什么意见,但是对着她苏盈袖的丈夫流口水就绝对不能听之任之。
「外面的男人十之八九也都是别人的丈夫啊。」
「我们只是拿他来练习一下勾引人的技巧而已。」
「是呀,这位公子长得如此风流倜傥,与他春风一度真是人生幸事啊。」
「……」
七嘴八舌之后有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苏盈袖一脚踏在某名说话太过露骨的女子酥胸之上,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春风一度?信不信现在就让妳香消玉殒?」
「开玩笑嘛。」女子讨好的笑,一点儿也没有被人欺侮的不悦之色。
苏盈袖收回莲足,顺手挥了挥。
该女子马上发出第二声惨叫,「大姑娘,我刚换的新衣都没挥土,妳居然挥鞋?」
「我替妳挥啊。」苏盈袖理所当然的说。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在场的人,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几天工夫下来,纪吟风已对发生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吵闹打斗、嗑牙拌嘴、拉扯不清的情形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尤其是面对自己妻子跟一群青楼妓女之间笑骂打闹的场面习以为常。在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眼中,苏盈袖就像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因为她把她们当姊妹一般亲昵,半点都不会觉得得她们污浊,更不会轻视她们。
可是,面对此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情形,他就感觉有点不能忍受了。
白衣如雪,貌似潘安,俊比宋玉,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尽展,活脱脱一位浊世羽衣佳公子,坐在一大堆烟花女子堆中谈笑自如。
「袖儿。」他在心里暗叹,这群烟花女子也是奇怪,偏偏喜欢跟他抢老婆,而且还乐此不疲,整整五日时光,他都没能近自己妻子的身前五尺之地。
扮作男儿身的苏盈袖朝他挥挥手,「纪吟风,过来一起坐。」
看她跟前花团锦簇的样子,他哪里有心情过去一起坐啊。
「姊妹们来客人了,出去招呼一下吧。」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从门外走入,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各色女子马上一哄而散,出去迎客。
「嬷嬷,这种天气您不冷吗?还拿把扇子。」苏盈袖不以为然的撇嘴。
「小丫头,这才显出嬷嬷我与众不同啊。」
「是呀,您特别耐冻。」苏盈袖自行推演出结果。
纪吟风喷笑,急忙用手捂住嘴,但是抖动的肩头泄露他爆笑的心情。
嬷嬷犹如小女孩般的撇撇嘴,不以为忤的说:「不跟妳贫了,走了。穿成这样又打算去祸害哪家姑娘的芳心?」末了,不忘问一声。
「我哪有?」苏盈袖冤叫。
「没有吗?秦淮河畔近年来的花魁不都是被妳这个假男子给弄得芳心黯然,妳居然还想赖账?」嬷嬷言语之间难掩好笑。
苏盈袖顿时没趣的摸摸鼻子。
纪吟风走近妻子身边,好奇的问:「妳让花魁对妳一见钟情?」以她的男装扮相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总比让男人对我一见钟情好得多了。」她颇能自我安慰。
他不禁一同附和。说的也是,女子倾心不妨,若是倾心的男子太多,他这个为人夫者就绝对会醋海生波。
「妳穿成这样子,打算出门吗?」
「是呀,整天戴着帷帽好烦的。」她摸摸头上的书生巾,摆出一副士子的傲慢神情,「学生这厢有礼了。」
纪吟风再次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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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一白,同样的儒衣方巾,同样的风流倜傥,同样的墨香盈袖,同样的斯文秀气,这样两个才貌出众的男子相偕同游怎么说都是件引人注目的事情。
可是这样两个丰神俊秀的男子若是在大街之上被人偷袭暗下杀手的话就不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了。
十几个黑衣武士的刀剑齐齐向身着青衣的男子刺去,统一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却不料青衣男子袍袖翻飞之间,谈笑之间已将五六把刀剑卷入袖中,再一甩手就飞到了丈外。
「飞来楼就只会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吗?」青衣男子笑问,双袖翻飞再次卷走几柄利刃,神情潇洒得彷佛在谈天说地一般轻松自如。
「妳是苏盈袖!」总算有人想明白了。
「可不就是我嘛。」男装扮相的苏盈袖莲足飞踢,将一人远远踢飞到对面屋顶之上,手上不忘抱拳施上一礼。
「小心。」纪吟风在旁边只看得心惊胆战,却偏偏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半点忙也帮不上。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同自己换衣服,现在他明白了,可是心头却越发的沉重起来。到底有什么危险是自己不能知道的?她这样独自承担只会让他更加的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