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所谓的找回自己?一个看似沉沦放纵的女人竟是沈倚帆?
他怒吼道:“该死!”
怒气横生的打开车门,他不算温柔的将她自地上拉起,手一转,软弱无骨的身子登时直直地朝他怀中倒去,不见半点抵抗。
发动引擎时,方才闻声不见人的两名男子赫然出现。
韩丝毫不犹豫,迅速踩下油门朝他俩的方向驶去,若非那两人身手还算矫健,恐怕早已成了车下亡魂。
随着跑车呼啸过,继而扬起一阵灰蒙尘沙与男子的叫骂声。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墨黑色的车与子夜融为一体,奔驰的车速与夜风化为强劲的风系。
油门踩到底,时速攀升顶点,今夜的Crazy for moon night似乎有些High过头了了……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室内,耀眼的金黄眷顾着房内的每一处,带走夜的阴暗,也象征着狂欢与纵情的结束。
翻过身子,沈倚帆试着逃离阳光射出刺眼的光亮,不料,这微微的翻身却牵动起一波波的酸痛,让她不由得低喘出声,睁开双眼。
一对上那张沉睡的脸,她狠狠的抽了口气。
散落在满地的衣衫,两具赤裸的身躯,身上每处传来的酸痛,无不在在的提醒她昨夜疯狂的画面。在药物的催情下,她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诱惑男人,只为了让发烫的身体得到解放,而这男人是她今生惟一的男人——韩。
她不知是该庆幸对象是他,还是该因此而感到痛苦。年少时那曾有过的亲密关系,是她永远难忘的,她一直都记得他那鄙夷的脸,好像她的身体是肮脏的、碰不得的,若是沾染上了,便注定万劫不复。
趁着他熟睡时,沈倚帆打算悄悄地起身离去,只为了想骗自己昨夜是美好的,这一次,他的脸上不再有鄙夷……
“你就这样离开?”维持着原来的睡姿,韩的声音不间半点的睡意。
步伐僵在床边,缺乏的勇气使她不敢回头面对他,怕他脸上的神情再次宣判她的徒刑,连她最后的自欺都将荡然无存。
韩将饭店放置的浴袍穿上,拿起斜挂在椅边的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拿出支票簿,填上一个数字后撕下。
“拿去!”他黝黑的大手递出刚开好的支票。
果然,她的梦还是要被他一手打破。
“如果你曾经把我当成一个朋友看待,那么,请你收回这张支票,留给我仅存的尊严,好吗?”
他轻笑,“我以为在你心中金钱远比尊严来得重要。”
“钱对我来说也许重要,但我更了解取之有道的道理,我只用自己赚来的钱。”沈倚帆挺起胸膛说得坦然。
“这也是你赚的,靠你的身体赚来的。”韩淡淡的点出事实。“虽然昨晚的事情不是我一手引导,毕竟还是发生了。而我向来对钱也不会吝啬,你何不先看看上面的金额,再考虑你的‘尊严’。”
听着他刻薄的用词,沈倚帆盯着地面上铺设的波斯地毯。“是不是对我你就非得这样残忍?”
“对!”他的回答肯定而无疑。
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伤害她才能让自己对方怡不感到愧疚,这似乎是在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她忘了,忘了他从来不隐瞒对她的嫌恶。
“One night love……你没听过PUB里的这种文化吗?”抬起头,沈倚帆表情自然,“昨晚的种种Just one night love,你情我愿,没有谁该对谁负责。我布下网,你愿意踏上,一夜之后,你依然是你,我依旧是我,互不相关。”
既然他要听,她就痛痛快快的说给他听,说出他心中真正想说的话,也印证他已定的答案。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与画上等号的沈倚帆。”昔日的小女孩变成今日的沉沦让他始料未及,更让他的心突地紧窒了起来。
他能肯定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在那之后,他又是她经几个One night love的对象?还会是第一个吗?而他是否在乎……
不!他当然不会在乎。
他只是不甘心自己被她那封信给蒙骗了这么久……
她苍凉地一笑,“讶异吗?”
“该会讶异的人恐怕是夏烨,至于我,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是没有太多感觉的,就像你。”
她了解的点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当然,随时。”
回到自己住处的骑楼下,沈倚帆觉得气力就要用罄。
原来,在他心中,无论是从前或是现在,她一直都是如此的不堪……
苦笑着,她旋开大门门把。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了,你到底跑哪去?”屋内,沈思成斜躺在老旧的小沙发中抱怨,手中拿着空酒罐被他顺势捏扁的随地弃之。
满室的杯盘狼借,显示出他在这耗了一晚。
他的脸色看来很差,但沈倚帆却知道不是因她的晚归让他担心,而是他在外面又赌输钱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有在欠下满身债务时,他才会想起有她这个姐姐。
顺着门口走进来,她一路拾起满地的垃圾,“吃过早餐了吗?”
“都要被人砍了,我哪还吃得下啊!”猛地从沙发中坐起,看不惯那张总是从容的面孔,相形之下他就显得迫切且焦躁。“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就快要被人砍了,你还见鬼的在那收拾什么?”
沈倚帆的眼中找不出任何情绪,很稀松平常的看着他。
“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被人砍。”如果不是她每一次替他偿还赌债,他恐怕已让人砍得不见余肉。
以为她会如同以往的直接将提款卡交给自己,不料却是这种反应,恼羞成怒之下,他红着眼的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成,你已经不小了,该学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让我为你善后。”停下手边的动作,她面无表情。
沈思成愤怒的叫嚣,“你这么说是代表不帮我渡过这次的难关?”
沈倚帆仍是一脸无动于衷。
“沈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无可奈何之下,他搬出中国人五千年来的香火传承压在她身上。
终于,沈倚帆的表情有了软化的态度,“这次又是多少?”
“五百多万。”
替他再三善后的结果就是让他愈赌愈大,让她从原本的尽力而为到现在的无能为力。
掏出皮夹中的提款卡,交到他手中,“户头里只剩不到三十万,其他的,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虽然不及自己欠下债务的十分之一,沈思成还是一把将提款卡收进自己的口袋中,“你身上真的没有多余的钱了?”
面对弟弟的不信任,沈倚帆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哀莫大于心死恐怕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这房子若是有任何一样能让你拿去换现的,你尽管拿去。”越过他面前,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好,既然你说没钱,我就去找那个男人要!”想起日前在新闻上看见的报导,沈思成知道自己这次还是有救。
“你说什么?”
“是那男人欠你的不是吗?为了救他,你失去女人该有的子宫,和腿上那道丑陋的伤疤,为此,他不应该负责吗?要他一点钱作为补偿也是应该的,难道不对?”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不能去找他!”
当初她不让夏烨告诉韩,现在她也绝不能让阿成说出来。
不让他知道也就不会让他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这是她一直深信不疑的。
她不要韩因此而对她感到愧疚,也不要他为那未曾谋面的孩子而感到悲痛,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她懂,所以她不要牵连他,韩曾有过的痛已让他差点忘了人间的快乐,她不要他再次回到过去。
“如果你要我替你解决这次的麻烦,你就绝不能去找他。”拉住弟弟,沈倚帆眼中带着坚决。
沈思成脸上带着怀疑,“你不是说你没办法了?”
“我会去想办法,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去找他。还有,你必须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一句承诺太容易了,因为赌徒的承诺是永远不可靠的。
送走弟弟,在无计可施下,她还是只能拨通电话给嫁去美国的庄静美。
电话接通时,话筒那方传来老友熟悉的声音,沈倚帆却在开口的同时犹豫了起来,是心中那股羞惭使然。
“静美吗?”
“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熟悉的语言了。”认出对方的声音,庄静美笑道。“这时候不应该也是你准备就寝的时间?”
“呃……我……”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难开口?又是阿成吗?”
“不好意思,每次打来都是因为借钱的事情。”
“倚帆,对于阿成你还不打算放手吗?他都这么大了,你也应该让他学着为自己负责。”
和从前一样,她说:“阿成是我弟弟,我对他有责任的。”
责任,就是这两个字的重担压在她肩上,让她的背影看来,总是异于常人的挺立,只为了她要有足够的力量撑下去。
照理来说,她在PUB唱了这么些年的歌,不应该还是住在这种出租给穷学生的小雅房里,在中区的PUB中,Karen这名字有着不小的名气,她应该能让自己有更好的生活才是,但就为了那两个字——责任,累她至今。
庄静美原以为她离开韩后,从此就能脱离他带给她的折磨,没想到,这却是她另一种身心折磨的开端。
先是她父亲因长期的酗酒而导致肝硬化,使得原本赖以为生的小工厂面临瓦解的命运。
家中失去了经济来源,身为长女的她理所当然的挑下生活重担,放弃学业是必然的。此后她PUB、医院两头跑,甚至还得为弟弟偶尔惹出的麻烦事善后,为小妹的学费奔波。
所幸她父亲的病并未拖得太久,送走父亲后,她的担子确实减轻不少,不过为了让小妹能顺利出国深造,也为了弥补她未能完成学业的缺憾,沈倚帆仍是不敢松懈。
然看在庄静美眼中,她已为那个家做得太多了,无论是对她父亲、手足,她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只是,她那不成材的弟弟似乎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像是非要将这姐姐压榨到最后一刻,才肯松手罢休,也只有像她这样的傻子,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为弟弟收拾那些烂摊子。
“倚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你的责任心太重,才会让阿成至今都无法学习为自己的事情负责?”
这点她又怎会没想过?其中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但是看见讨钱的人凶神恶煞的追着沈家惟一的香火,她又怎能袖手旁观,狠下心的不予理会。
就算今天阿成没有开口威胁,她还是会替他想办法,就如阿成所言,他是沈家的香火……
无奈的叹气,她幽幽的道:“最后一次了。”
赌徒都是这样的,永远都说是最后一次,永远都有无数个最后一次,然而,除了相信这话真会有兑现的一天外,她也别无选择了。
“我身上大概还有五十万台币,明天我会去银行汇给你。”不忍她为钱伤神,庄静美还是出手帮她。
“谢谢,过阵子一有钱我马上还给你。”
“还说什么客套话呢……”
挂上电话,沈倚帆疲惫的枕进沙发中。
剩余的钱又该上哪去筹……
第七章
拿着日前夏烨留给她的名片,沈倚帆来到他公司,却不巧的碰上他出国,而又凑巧遇见来此办事的韩。
当她在楼下接待处时,韩刚好从一旁的电梯走出。
对上她眼眸的瞬间,他脸上并无太多的情感,仿佛她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直往大门走去。
“韩。”沈倚帆没有多作停留连忙追了上去。现在的她想不到有谁可以帮她忙了,与其让阿成找上他胡乱说话,倒不如她自己先开口。“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有点事想……”
然韩步伐却不见停下,继续朝门外走去,见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才停下脚步道:“我没有习惯站在路上谈话,如果你有事情找我就跟上来。”
闻言,沈倚帆快速跟上他的步伐,他们来到一间五星级的饭店。
刚开始她显得犹豫,因为她那身简便的服装和穿梭在这间饭店的人差了许多,在众人里一样的眼光中,她闯进了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空间里。
“给我一客芝土局龙虾。”朝侍者说完话,他看了看她,见她摇头谢绝,径自又道:“给她一客同样的。上餐前先来瓶Torres酒厂七五年的红酒。”
直到侍者送上红酒,韩才开口,“什么事?”
这或许很难启齿,但她必须面对。“我现在很需要钱,你能不能……”
“怎么,你说的事情就是想让我把上回的支票给你?”韩冷笑,眼神中的鄙夷可想而知。“我记得你上回说得很潇洒,想不到你的潇洒维持不到两天就撑不下去了。”
“我是需要钱,但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先向你借点钱,将来会还你,你当然也可以算利息。”对于他语言上的羞辱,她早就猜想得到。
“借?”他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数目多少?”
“五百万。”
韩点点头,尝了口红酒,“数目不算大,但以你在PUB的收入,恐怕两年都还不清,对吧!”
“是没错,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事实就是如此。”韩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嘴角带着嘲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借你这笔钱?”
“事实上我从不这么以为,我只是希望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向你借这笔钱。”
“别忘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再者,我也不可能结交像你这种下等的人做朋友。”
沈倚帆想,他的话已经够清楚了,如果她仍在此地待下去,恐怕会显得自讨无趣。于是,她站起身,“很抱歉浪费你这么多时间,打扰了。”
“等等。”韩仍一脸轻松的唤住了她,“我并没有说不借你。”
沈倚帆着实被他的举动给弄糊涂了,他忽阴忽晴的个性让人很难捉摸。
“我可以借你这笔钱,但是有一个条件。”
想都没想,她立刻回道:“我答应。”
韩嗤笑一声,“你会不会答应得太快了?难道你不怕这个条件可能是要你用肉体来偿还?”
“你不会的。对你而言,我的身体是再廉价不过,你不会提出这种赔本的买卖。”她很坦白的说出他曾经对自己的评价。
韩笑了,似在对她表示赞许,而这赞许却是她最不需要,也不想看到的。
“我要你替我暂时看管栋房子,一栋为方怡而建的房子。”
韩并没有亲自带她到新住处,只是要她整理些简单的行李,而后派了个司机送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