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日承受一切磨难的人是他,他绝无怨言,反正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悲剧,在双手染上第一道血腥时,他就不敢再奢望上苍的垂怜,他只求盼盼能平安无忧的度过一生,这难道也是遥不可及的奢求吗?
「若我甘愿担起一切苦果,代她承受一切,上天能容我换回从前那个无忧无愁的殷盼云吗?」似乎,她人生的苦难,皆由遇上他开始……
谁能告诉他,他错了吗?他不该爱上盼云,不该让盼云爱上她,那么,她仍是她、仍自由自在的活在阳光下欢笑……
「命运,岂是你能主宰的?」楚天磊不由轻叹,「这是她为爱情甘愿付出的代价,别想太多了。」
为爱情付出?他闭上眼,沉沉的轻吐一口气,「我懂了,这回又是为了我,是不是?」
「这……」糟!他是不是说溜了嘴?
不用她回答,冷剑尘已了然于心。
他无力的跌坐石椅中,任噬伤心肺的苦一寸寸蔓延,取代了所有的知觉。
楚天磊张口欲言,最后却仍是默然无语。施映仙已踏入亭中,楚天磊选择离去,临走前,望了望他出了神般的面容,低声道:「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乐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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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冷剑尘抬起头时,楚天磊已远去,亭中只剩他和施映仙。
「有事?」他冷声问,不带丝毫感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多一点温柔?只要一点,我也就不至于这般不平。」她以为他没有温柔,可是事实上,他有的,可是却尽数给了殷盼云,无视她多年的痴盼,所以她恨!尖锐到刺痛了心肺的悲恨,如何能平息?她真的好恨!
「温柔?」他讽刺的玩味着。她懂这种感觉吗?施映仙懂吗?那是一种由心灵所激发出的本能情感,无需刻意培蓄,便能由衷的怜惜某人,让他认识这种感触的唯有盼云,今生只有她!
而对施映仙,他一辈子都办不到。
如果这便是她要说的,那未免太无趣,他不想多浪费一秒钟,如往常般起身便要离去。
「站住!」就是这样的冷情,就是这样的绝决,他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是!也许她容貌不若殷盼云的绝色,但她自认对他的感情不输殷盼云,为什么殷盼云得到了他全然的爱,而她呢?她却永远只能拥抱遗憾?
这不公平,上天太亏待她了!如果上苍不眷顾她,那她只好靠自己,她绝不信什么天意难违,为了得到冷剑尘,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的爱,很狂、很烈,有如火焰,就算最终的结局是烧得他面目全非,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她会引火自焚来陪他!
「还记得青焰令吧,冷影杀手?」下定了决心后,她取出怀中有如青焰环烧的令牌,出示在他面前。
青焰令一出,便代表着任务的交付,只要是青焰门的一员,面对青焰门的最高权威,任何人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冷剑尘瞬间变了脸,「住口!那与我再也没有关系了,我早就不再是青焰门的杀手。」
「是吗?」施映仙笑得很媚,冷中带艳,「要我重复你的宝贝妻子与我爹的协定吗?如果我没记错,她似乎是说以一命换你自由,可是现今,我们取了她的命了吗?」
听着、听着,他一颗心直往下沉。他一直恐惧、暗忧着,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你强辞夺理!两位使者亲口表示了门规执行完成,我听得一清二楚,今日你又凭什么以此要胁?」再心烦意乱,他都要据理力争,他不信门主会失了公正与准则。
「那是当时预计殷盼云不久人世所下的结论,谁晓得她命这么大,我让你们过了半年的逍遥日子,也够仁至义尽了。」
「不,我说过,我已不再是青焰门之人。」他绝不能再踏入江湖是非中,如今的平静得来不易呀!
她杏眼一眯,「那是说,你决定要殷盼云代你一死?」
他震愕不已地瞪着她,「你——」
「你想,若殷盼云知晓此事,她会怎么做?」
心口一阵揪痛,浓烈的惊惧将他包围,冷剑尘没来由的感到通体发寒……
盼盼会怎么做?这完全没有疑问,他比谁都深刻的了解。
脑海突然闪过楚天磊的话……
双拳不自觉的紧握,寒眸凝起冰霜,「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青焰令在此,这任务你接是不接?」
青焰令已下,抗令者,唯死而已。
他不断深吸着气,力图冷静。
施映仙手中有青焰令,那么该是门主授的意没错,他该怎么办?
咬着咬,他决然道:「不!如果你们不怕为武林同道所不齿,我的命在此,取得走便取,何必多言。只是,这与盼云无关,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同意将她扯进我的是非中。」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吧,他不愿过回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的在生死、存亡中徘徊挣扎的杀手生涯,纵然得与整个青焰门为敌,他也不在乎了,反正脱离青焰门的条件便是交付自己的一条命,他是早就知道的,只不过……辜负了盼云,没能与她共偕白首。
盼盼……思及她,他难忍断肠。
他这般决然,一时间也吓着了施映仙,须臾,她回过神来,「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呢?你还是有两条路可选的。」在冷剑尘投来冷寒目光后,她继续道:「第一是娶我,你便是青焰门下一代掌门者……」
「我选第二条。」他没让她把话说完,毫不犹豫地说道。
娶她?好个公私不分的施氏父女!青焰门规也能这般私相受授的吗?他不禁噙起一抹讥嘲的冷笑。
他今生之妻只能是盼云,要他娶施映仙,除非他死!所以,无论第二条路是什么,他都只能选择。
「即使是死?」她对他那毅然的表情感到不满。
「那是指,如果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的话。」
他宁死也不娶她?施映仙脸色难看极了。
「如果,你的目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那么我必须说,施映仙,你是个很可悲的人,相形之下,纵然无能与盼云白首,我们都比你幸福多了。」他漠然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对这悲哀的人生,他感到无力。
看出他态度坚决,她连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爹也不可能做得这么绝。」她怎忍心置冷剑尘于死地,就算她爹想,她也不允许。
他冷凝的面容浮起一丝讶然,「那么,你所谓的第二条路是什么?」
「正如你所说,殷盼云大难不死,那是她幸运,但她没死却也是事实,所以,两相权衡之下,我要你接下一桩任务,若得以圆满达成,你与青焰门从此恩怨两消,再无瓜葛,如何,你接是不接?」
冷剑尘沉吟着,「什么任务?」
「有人出了高价买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的命,我爹不想与官府正面冲突,所以由你接手最合适不过,除此之外,此人手中握有的大宋布兵图也在任务范围内,你务必取回复命,如此便算使命完成。」
「是谁?」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冷然道,这是他接任使命时的一贯神情。
他,似乎又回到以往那个她所熟识的冷影,阴沉,无情!
「兵部尚书罗霆威。」
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他当然不以为施映仙会期望他选择第一条路,他甚至宁可选择与青焰门对立,不惜一死,又何况是区区一桩任务,所以,她心机用尽,安排这一切图的又是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盯住施映仙,「就这样?」
「当然不。」柳眉勾魂摄魄的一挑,「我要你住回青焰门,在任务未达成之前,不许见殷盼云。」
眉宇缓缓蹙起,「只是单纯的『隔离』?」
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
她笑得邪媚,「是要她对你死心,我相信这对咱们冷绝寡情的冷影而言,应不是件难事,对吧?」
「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离间我与盼云?」冷冷的,他笑了,笑得令人寒入心骨,倏地,寒冽的冷眸一凛,「你作梦!」
「由不得你,这是条件之一!」
「你——」他不断压抑着几欲溃堤的怒焰狂滔,「我不记得门规中有这一项——执行任务时不可与亲人接触。」
「是的,但你认为你的情形适合以门规定论吗?光活着离开青焰门的,便史无前例。」所以她稳操胜算,占有绝对的优势。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便该由着他们开下任何不合情理的要求?
「施映仙,你假公济私!」他太清楚她在想什么了,恨只恨自己完全受制于人,无力反抗,难道除了妥协,他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反正你也不晓得该如何向她解释,不是吗?或者,你要我把实情告诉她?」施映仙挑着艳眸睨望百论他,算准了他的心思。
「不!」
「这么宝贝她?」见他这般强烈的护卫之情,她不禁恨恨的讥讽出声。
「除此之外,我真的别无选择了吗?」他感到力不从心。
「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没信心?怕伤她伤得太彻底,她会聪明的移情别恋,琵琶别抱?」
他冷哼着,「盼云不是你,别把她当成了荡妇浪女。」
如果连盼云的感情都无法信任,那么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坚信不疑了。
「你!」意思便说她才是那个荡妇浪女?他够狠!
转瞬间,她笑了,笑得阴沉冷艳,「那不就得了吗?我相信你也不愿见她为了你而身陷险境吧?无论任务进行得如何,你都不会乐见她受任何牵连,这样不正好吗?任务一完成,你回去与她团圆,我绝无二话。」
冷剑尘陷入沉思。
没错,若无绝对自信,他不该让盼云苦候着他,生与死,本就没有绝对的定论,她若死心,也许会好过日后的悲绝断肠。
他不由得再度忆起殷行云的预言——命中三劫……不!他再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今日,他宁可伤透她的心,也不愿她再承受任何未知的灾厄。
盼盼……他好心痛,好不舍,若爱他代表的是一场劫难,那么他代她了结,他欠她的也够多了,不该再连累她为他受苦受难,如果命运注定他们的情缘终该黯然收场,他复有何言?
一切,就交由上苍论断吧!
于是,他戚然道:「我答应你,在任务未完成之前,绝不回头找盼云,但我也要你保证,这段期间远离盼云,若她有分毫差错,我绝不饶你!」他绝不相信自己当真无力回天,若盼云此生注定该为情断魂,那他便断情,如果说绝情断爱是唯一改写命运的方法,他就算再心痛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你人都不在她身边了,我找她还有何意义?」施映仙也大方应允。
「你保证?」他要盼云毫发无伤。
「冷影,对我有点信心嘛。」施映仙媚态生姿、娇娇软软的偎向他,冷剑尘却面不改色,微一侧身的闪开。
施映仙暗自咬牙,抑下愠怒。
无妨的,反正他再冷酷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他终究要回到她身边,她绝不容他永远这般待她,她发誓!一定要得到他!
第七章
寒风徐徐吹来,盼云静立楼台外,专注的目光始终定定停驻于夜幕中,阵阵冷风将她云朵般的轻纱吹得飘飘袂袂,绝尘如夜中仙子。
踩着沉重的步伐回房,冷剑尘一上楼便见着了痴痴伫立于外头的她。
「盼盼,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他赶忙加快步伐走向她,盼云极自然的往他怀中靠去。
「等你。」她轻轻柔柔地道。他极少这么晚回房,无他相伴,她如何入眠?
一碰着她,那单薄的身躯牵动了他灵魂深处特别纤细的心弦,隐隐抽疼。「你一定要让我挂心吗?外头风寒,你就不会多加件衣裳?」
将她带进房里,冷剑尘将她一双冰冷的小手包裹在厚实的掌心中,直到逐渐暖和,双手改覆上她同样冰凉的小脸。
盼云了然的一笑,娇柔的更加偎近他,脸颊贴上他颈间。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冰冷世界中唯一的一道暖流,但他又怎知,冷剑尘同样也是她生命中的阳光,为她的身心带来温暖?
「你今天回来的比较晚。」
「嗯。」他低应着,心乱如麻的他已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她。
「很忙吗?」她关切地问,怕他累着了。
是的,他是累,一连串风风雨雨的冲击,他已心力交瘁。
除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以后别等我了,累了就先睡,知道吗?」
「少了你,我睡不着。」她幽幽婉婉的轻声说,并不晓得自己这番令人心酸的柔情依赖,此刻带给他多深的伤害。
他心如刀割,深深拥紧了她,在心底无声而悲哀的问着上苍:什么叫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与盼盼生死相许,为何上苍却不怜我们这一对饱受苦楚的有情人?
此刻,他是真的恨起上苍来了——
「尘影?」盼云察觉了他的异样,不解的仰首望去,「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神情不对劲。
「没有,你别多心。」他强自镇定,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即使是那么勉强而苦涩。
「尘影——」她不喜欢他这样,总是什么苦都往心里藏,难为了自己。
「别问!什么都别问!」他将盼云抱得死紧,低切地喊道。
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差劲透顶,但在承受着椎心狂痛之时,试问还有谁能够发挥无懈可击的表现?他办不到呀!
带着深切的深情痛楚,他俯首狂切的吻住她,那激情炽烈的需索震撼了盼云,但她仍是温驯柔顺的回应着他,尽管他过于粗狂的索求已令她双唇隐隐发疼。
有如溺水之人紧紧抓住唯一的浮木般,他宣泄着一腔难以言喻的刻骨挚情,满心狂痛难以诉之,只有借着灼热的激情缠绵代他说明一切。
他爱她呵……盼盼……
褪去彼此的衣衫,他与她投入宿命的情缠。如此激狂热切、却又隐含幽幽哀凄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绝望的缠绵,竟是这般的揪魂断肠——
「盼盼、盼盼……」他满怀酸楚,一遍遍唤着,心已尽碎,今夜以后,他可还有机会,再唤一遍这令他心魂欲断的名字?
「尘……影……」
她的娇吟回绕耳边,他几近贪渴的需索更多,掬取着至死无憾的刻骨铭心。
那一夜,他们缠绵终宵,直至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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