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说要离开她,现在又轻易的吻她,只要他一出现,她的世界就会被搅得翻天覆地的,她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他,转身又是一个新天地,陆影娟也从未离开过他。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幸运儿,而她只是个衬托他的超级配角;但这一次再也不同了,她会好好演完最后一场戏,然后彻底退出他的舞台,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得坚持自己不被左右的人生。
草草的结束淋浴,穿好衣服,打开浴门时,心霎时漏跳了一拍。
他竟在门外等候,背靠着墙,两手插在长裤口袋里,表情和方才不太一样,百般心绪难解地望着她。
「你想对我说什么?」她不再试图理解他情绪的变化来源,宜接问明来意。
他不发一语了好一会,右手从口袋伸出,摊开手心,一包药袋乍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
「你到妇产科拿药做什么?」
她面色转白,一时语塞,忙把他手中的药抢回,转头走开。
「我在问你,你听见没?」他扳住她的肩头,不让她前进。
她甩开他的手,一脸强硬。「我经痛可不可以!」
「我没见你痛过!」他得理不饶人地逼问。共同生活过几个月,他很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我不是叫你别乱动我东西?你还凶!」她也不相让。
「你如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盛士暐,你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闲事?你很烦你知不知道!」她掩耳大喊。
「是我的孩子,怎么会是多管闲事!」他吼回去。
她踉跄后退,仓皇的眼眸浮起一层水雾。「你不要乱讲!」
「你抽屉里的妈妈手册难不成是电影道具?」
这道最后的质问终于让她心防失守,她眨着泪,转身背对他。
「老太婆是因为这件事才答应的吧?你何必再受她牵制?你可以自由决定要做什么,盛家不会怪你,你这么做是妇人之仁——」
「盛士暐,你听好,你去过你想要的日子吧!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走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她决定不和他纠葛下去,走出卧房,来到大门边。「我很累,不想再和你讨论我的人生,你也不要一厢情愿再干涉我的生活,你再不走,我就报警。」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到底走不走!」她厉吼,愤怒的眼眶泛红。
「霏霏,我愈来愈不了解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平静地看了她一会,才轻轻带上门离去。
她隐忍着汹涌而来的悲愤,走到沙发旁,硬生生吞下泪水,握紧拳头,一下又一下猛捶沙发上的靠垫——
「混蛋——混蛋——盛士暐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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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已浓,院子里高大的槭树已相继换装,风带着凉意盘旋飞舞着,老人却意外的在庭院里晒日光,看着园丁种下新一季的花卉。
听见他踏着落叶走过来的足音,她沉稳的先发制人。
「小子,怎么不学学你爸妈,公司没事了就该额手称庆,他们连问也不敢问一声我为何要慷慨解囊,因为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要把你老婆供上桌,让他们膜拜?」
他静静聆听,屈膝蹲靠在轮椅旁,握住老人的手。
「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为什么恨她?」
老人缩紧枯瘦的手指,闭起日益深陷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你无权决定她的人生,何不在你人生的最后时刻,放过她。」
老人淡笑,不因这些直言而觉得被冒犯。
「我现在的确可以告诉你原因了,反正木已成舟,她也不能反悔做这件事了。」
「到底是为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那只猫。」他撇嘴一笑。
「小子,人都会死,更何况是猫。」她紧扣他的手,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籍着这个动作得到力量。「二十多年前,我丈夫到南部工厂巡视时,在路上出了车祸,走了。你应该知道这事吧?」
「我听奶奶说过。」
「他死的时候,同车的除了副厂长外,还有他的行政秘书——」个当时只有三十岁的女人,做了他三年的左右手,重伤送到医院捱了两天后,也走了。」她颤着身子再吸一口气。「那女人留下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婴,是我丈夫瞒着我和她在外头生的。那女人的母亲事后拿着出生证明找上我这儿来,想要一笔钱,我答应了,但要她封口,且孩子得留下。」
「你说的孩子——」他惊愕的半张着嘴。
「是,那孩子就是宛霏,你的老婆。」
「你做了什么?」
「我们做夫妻二十多年了,也膝下无子二十多年,他从未抱怨过这件事,当时同业圈中还津津乐道这回事呢!」她干笑了几声,眼角出现了透明的液体。「他快五十岁时做了这事,我就明白,他是真心爱那女人;但他又不想让我伤心,所以没把女儿带回家认祖归宗。可女人最难忍的是什么?不就是背叛,同床共枕的男人竟变了心!」
「那不关宛霏的事!」他倏地站起来,老人没有放开手,紧掣住他。
「是不关她的事,但我还来不及向他们讨公道呢,他们就一走了之了。我恨哪!宛霏那丫头,长得和她母亲一个样,我不想看着她碍眼,于是把她交给了偶尔在我宅子里帮佣的远房亲戚扶养,一年见个几次。那孩子乖,倒是不吵大人,就是刚好便宜了你,让你耍着玩。」
「你想报复她母亲,计画多久了?」
「不久。如果不是盛氏出了问题,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何况要你这兔崽子就范娶个冤家哪这么容易!宛霏那头好处理,李家那没大脑的儿子随便找人煽煽风、摆弄摆弄,就进了赌场了。」
「你真不简单,费了这么多事就为了成全你的私心!」他冷哼。
「我尝过的苦,那女人怎能不尝过一次?她女儿得替代她,还我日夜不得眠的痛苦!我要李宛霏嫁个不爱自己的丈夫,两人互相折磨,还得为恨的人生下孩子,馀生都不能忘记。你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苦的?」
「你心理有问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甩脱老人的手。
「士暐,我没有对不起我死去的丈夫,我让他女儿嫁给人人称羡的大户人家,吃穿不愁。我虽没有亏待过这孩子,可是相对的,她该受的苦一个也不能少。」老人猛然用力捶打扶手。经过这些事,她多年的宿怨还是难消解。
「你不能这样做,我会中止这件事!」他弯下身,凑近老人耳际,轻轻耳语,「不是每件事都会尽如你意,我不是你报复的工具,宛霏也不是,她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勉强她。」
老人转动没有生命力的眼珠,看向他,「来不及了!孩子,来不及了!你说的对,世事并非都能尽如我意,我机关算尽,也没算到她竟会爱上你这浑球,心甘情愿要替盛家生下这个孩子,哈哈……」
他僵硬地直起身,回想起昨天,娃娃脸的神情带着一股坚毅,努力地吃着滋养孩子的菜,独自承受身心巨大的变化,也不吐露一字一句。这个傻女人,她不知道她在做一件令男人永生难忘的事!
第十章
小心翼翼地步下医院的石阶,她拉高围巾,挡住二月的春寒料峭,只露出眼睛和半截鼻子。她举起手,朝医院前方排班的计程车招招手。
「我送你一程吧,霏霏。」男人冷不防地靠过来。
熟悉的声音令她凝滞不动,男人轻笑,牵起她的手,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安静过日子吗?」她挣扎着,不肯前进。
「你安静了四个月,够了吧?」他拥住她的肩,拖着她走。「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王黛青松口的,那女人精明,不给她点甜头,她还不肯说你搬到哪儿了。」
「你又对人家——」她跺了下脚,坚决不再走一步。
看着脸上起了红潮、一副气急败坏的女人,他放声大笑,捏捏她的粉腮道:「吃醋了?我不过是答应替她免费设计她新买的房子,这样也不行?你放心,我现在只想吻你。」
「你别对我说这种话,我不爱听!」她转开视线,拒绝看他的嘻皮笑脸。
「走吧,带你到一个地方。」他不顾她的抗议,硬将她推上他的车。
她望着窗外,对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起了懊恼。
「我先说好,我下午没请假,得回公司上班,你别占我太多时间。」她闷闷地说。
「男的还是女的?医生怎么说?」他不回应她说的话,只突兀的问道。
「不关你的事,孩子是我的。」她不看他,感觉如坐针毡。
「嗯,我的就是你的。」他不怒反笑。她捧着抽动的额角,不明白为何会遇上这个男人?
她决定保持缄默,不再与他搅和,因为她的胜算一向不大。
他一迳微笑,即使她不再回应,他还是不断说着话,说盛晖公司的那些设计案、盛氏企业的组织改造计画、世昕在美国的大学生活等,就是没说他自己。
车子驶进一条熟悉的巷道,进入一楝住家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下了车,她踌躇一番,在电梯前停步。「做什么带我来这里?我不想去你家。」
她只来过一次,就是他提出契约的那次,也是她不愿回想的那次。
他耸耸肩,「我家不就是你家?」
「你少贫嘴!」她扭身想走,他快速握住她的臂弯,强势将她押进电梯,按下楼层号码。
「哪天你要是懂得对我有礼貌点,我会很感激你的!」她恨恨地瞪着他。
「我对你算是很有礼貌了,同居这么久只跟你上过一次床!」
「我的天!」她拍一下额头,背着他,顺顺快到临界点的火气。
他一味笑着,带着她走到他住处的门口站定,打开大门,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全都褪去,他伸手拿下她的围巾,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不信进去看看吧!」
她狐疑地望着他,咬了咬唇,终于推开门,踏进了玄关。
她梦想过这个地方、描述过这个地方、也看过这个地方——在他的银色电脑里,她看过这个模拟的房子。可她当时只是说说而已,从不奢望能实现,因为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很少能实现,他却在她决定离开他的生命时,替她做了这件事。
她慢慢移动步伐,伸手触及她锺爱的南洋藤制沙发,她捣住惊愕不能合拢的嘴,拼命眨着视线模糊的眼。她一间间打开房门,进去环视一遍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又奔日客厅,爬上靠近窗台的架高休憩区,朝外一探——阳台的石砌鱼池果然存在,上方一片透明玻璃下,数尾斑斓的鱼在藻萍间游动。
「为什么?」她回过头,昂首仰视着他。「我说过,孩子是我的决定,我不会拿这个决定要求你继续这个婚姻的。谢谢你给我这个家,但是我不会接受的,你别再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四个月前,我去找你,说有事要告诉你,其实就是——」他吸了很长一口气,再缓缓释出,大手怜惜地拂过她的颊。「我想重新好好爱你,我想,在没有任何不得已的情况下,认识你、爱上你、追求你,不是因为老太婆或盛氏企业。你也一样,你不需要在非自由意志下选择这个婚姻,如果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可以走开,不用为了任何人漠视自己的感受。如果可以,我想重新追求你,让你对我改观,让你真正的喜欢我、爱上我。」
她转身抹去无法控制的泪水,两脚几乎无法站稳。「为什么要离开盛家,去陆影娟那儿?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程度,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而当时,盛家再度发生危机,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了自私的旁人而心软,第二次做令她挣扎万分的事,我要你是百分之百为了爱我才去做那些决定;去影娟那里,是我自己的私心,我想确定自己爱的是她还是你,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将泪水拭去,她重新面对他,神色已然平静。「盛士暐,从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倒霉到现在,每次交手,你总会给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当然,是不会令人舒服的那种。而你现在做的这些,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别出心裁的结果,我的承受力没这么强,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谢谢你做的这一切,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她拿起他手上的围巾,绕在肩上打了个结,看了他一眼后,迈步离去。
「霏霏,你爱我爱了这么久,能说走就走吗?」
她两脚颤了一下,他从后扶住她。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揉揉耳朵。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你高中那次在我果汁里下泻药,是因为对我又爱又恨。早知道你没那么讨厌我,我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跟你周旋,也许早在老太婆下令逼婚前,我们就打得火热了,我还需要放弃自己应得的福利,睡地板睡那么久吗?亲爱的霏霏。」
她很庆幸自己平日血压不高,要不现在可能脑充血了。她重重在地板蹬了一下,咒骂道:「该死的王黛青,见利忘义!」
她揉揉扭曲的面庞,手移开,极力变了一个脸,笑咪咪道:「是啊,没想到我年幼无知,眼光这么差,现在认清真相,悬崖勒马应该还来得及,再见,不必送了!」
「李——宛——霏——」
五个月大的肚子没让她动作迟钝,她在那声怒吼窜出门外前,就钻进了正好打开的电梯。在电梯那片镜面前,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久久,久久,都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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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正,她一走进办公室,浓郁的香水百合气味就亘逼而来,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闻得到。她皱起眉头,悄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桌面上一大束包装昂贵的花拿起,藏在身后,再踮着脚尖走出办公室。
「李宛霏,你又想把花拿到哪里去?」眼尖的两位女同事从旁冒出,虎视耽耽地瞪着她。
「没啊,我对花过敏,想拿到洗手间去,可以熏熏味道嘛。」她心虚地解释。
「是喔?真是奇怪,你都结婚了,还大着肚子,怎么还有不识相的男人想追求你?你不会趁你老公不在时打野食乱来吧?」这同事还真是坦白得令人肃然起敬。她决定了,明天八点半就到公司,趁众人发现前解决掉每日一花。
「大概是搞错了,我也觉得奇怪。」她连忙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