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切齿地走回座位——再这样下去,她很有可能又要换工作了。她一个大肚婆,每天收到鲜花不起人疑窦才怪!
她趴在桌上,一大早就疲倦万分,唉,果真斗不过那个混球。
「李宛霏,起来!」尖锐的嗓门再度从天而降。她不明白这个公司的女职员为何都无法轻声细语,她的工作环境噪音指数页的过高了。
「我听见了,小声一点。」她垂头丧气地打开电脑,继续完成昨天的企画案。
「你还装,你老公找你啦!真是的!」
「老公?!」她从椅子上跳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真是!你没有老公肚子怎么会大?干嘛像看到儿一样?在外面啦!还不快去!奇怪,啊你这样莽莽撞撞那个帅哥怎么会看上你?」
「你确定?」她降低嗓音再问一次八卦女郎。
「确定啦!」这次分贝比前几次高,大概是又妒又羡加上不耐烦的结果。
她再也不敢逗留,火气冲天地走到柜台旁的会客区,面带帅气笑容的高大男人无视她的怒意和总机小姐的好奇目光,一把搂住她在她颊上落下一吻。
「霏霏,早安,我路过这儿特地来看看你。你看起来有点火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为了胎教,她极力保持镇定,揪着他的袖子直到电梯旁的楼梯间,才恶声恶气地道:「我告诉过你,我讨厌这种没创意的追求法,你不要再送花来了,我不想被人围剿,听到了没?」
「虽然没创意,不过从小只爱那个青梅竹马的男人的你,好象没收过几次男人的花吧?」他笑嘻嘻地,好似把这个女人搞得跟鼓胀的刺猬一样很让他乐无穷。
「我的天!」她翻了翻白眼。「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吃晚饭的,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既然如此,我只好继续送下去了,反正花店的费用我已经预付一个月了,不送也可惜。」他摊摊手。
「一个月?」她睁大了眼。「盛士暐,你不要捣乱,我好不容易找到新工作,你别让我饱受流言缠身,那些女人嘴巴的功力你不知道——」
「不送也行,今天晚上在我那里过夜,我保证不碰你,行了吧?」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你不能剥夺我跟孩子相处的权利。」
她眯起眼,希望把图眼缩小会有壮大声势的作用,不过看来没用,那张脸还是胸有成竹的在笑,而且愈来愈逼近她。
「算你狠,盛士暐!」她推开意图不良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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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房间太大了,一定是!
这比盛家那间新房更大!
檀香木的典雅气味源源不绝从古式大床释出,丝缎的被褥柔滑的拂过她的肌肤,夜风从微微敞开的窗子透进,将绣竹窗纱扬起。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中式风格!这是唯一照他的要求布置的主卧,古典又简约。他礼貌地让她睡了大床,而他呢?睡到隔壁书房去了。
真的太大了!空荡荡的,让她夜不成眠,起了几次床、跑了几次洗手间、开关几次窗子,想了又想,也许是夜灯太刺眼了,她又起身关了灯。
但仅馀一抹月光的空间又太黑了,害她更加不能合眼。
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他在地上铺睡垫好了,也许她就不会害怕了。
决定了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赤足踩在冰凉的复古地砖上,打开门,硬生生撞在一道内墙上,她吃惊地掩住嘴,差点站不稳。
「你在房里东摸西摸、开开关关的,吵得我睡不着。怎么了?」他调侃她。
「房间太大,我睡不着。」她怯怯地说。
「嗯,你忘了,这是主卧室,自然比较大。走吧,我陪你。」他干脆地挥挥手。
她感激地笑,放心地爬回床上,侧身睡下。
才睡下片刻,身后的床铺忽地下陷,庞大的温热身躯从后围拢住她,男性的手臂横腰揽住她突起的腹部,他的鼻息近在耳边。
「喂!你干什么?」她叱喝,但他抱得太紧,使她无法转过头。「你该睡地板的!」
「霏霏,天这么冷,你忍心吗?」他的唇轻触她的后颈。「我就抱着你—不会乱夹,你快睡吧!」
他的手臂和脚底是冰凉的,也不知道在门外站多久了,她心一软,不再推拒他的靠近。
但,她还是睡不着,与他如此贴近,她的呼吸无法持平,感到进退维谷,她悄悄喘了一口气,腰间的大掌忽然上移覆盖住她的左胸,微微施力按着。
「你又要干什么?」他竟敢得寸进尺!
「你心跳得很快,霏霏,告诉我,房间真的太大了吗?」他没放手。
「把手拿开!」她轻叱。「我再回答你。」
「你要老实说,否则今晚就别想睡了。」他蠕动着五指。
「不是!我是害怕——」她急道。
「怕什么?」他催问着。
等不到回应,只有她微乱的鼻息声,若有似无地传进他耳里。
「霏霏?」她还是缄默。
他感到异样,长指往上探索,在下颚摸到一片湿凉。
「霏霏,」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亲吻着她的唇。「别怕!」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将小脸往他胸口贴近,啜泣着。
「我怕,有一天,你又告诉我,你不回来了,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你最爱的,并不是我。」她紧紧扣住他的腰,娇小的身子瑟缩抖动着。
他眼眶一湿,四肢包围住她,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一刻,他确定了,他们彼此是相属的,他们非爱不可。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手正要伸出温暖的被窝,身后的男人已抢先一步拿起床头的电话。
简洁地对应几声,挂上电话后,他轻轻地摇晃她。「霏霏,醒来,我们得去医院了。」
「医院?」她含糊地回应。「为什么?我的肚子并不痛啊!」
「不是你,是姨婆!」
她彻底清醒了,猛然坐起。
「昨晚病情突然转坏,现在还在撑着,她想见你,我们快走吧!」
她有些回不过神,呆怔着,他干脆着手替她换穿衣服,然后搀扶着她,直到车内。他略为犹豫地看向她,「有一件事,我想趁现在告诉你,你要留神听着。」
「什么事?」她不甚在意。
「关于你的母亲。」
她迷惑极了,小嘴微启。「我的母亲怎么了?」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原本想延至孩子出生后再告诉她,没想到老人等不及了。唉,要将这些不是很愉快的始末在当事人面前说完,真需要一些勇气。
他努力的做到了,叙述间,只见她默不作声,直视前方,没有插半句话。
到了医院,下了车,他握紧她的手,发现她十指冰凉、唇色发白。
「霏霏,振作一点。」
「我明白,我没事。」她立即给了他安慰的笑容,随后紧偎着他。
越过漫长的走廊,她的脚步变沉重,愈接近病房,愈是缓慢。
在门口等待的盛氏夫妇马上迎过来,鼓励地握住她的双手。「别怕,她还能说上话,只是不很清楚,张嫂会帮你,进去吧!」
医生见到她,示意她靠近病床。
她不知道,短短几个月,老人原本佝偻的躯体竟更形缩减,似乎脆弱不堪到一碰即散,且脸色腊黄,就像是风中残烛。
她一靠近,医护人员拿走氧气罩,让张嫂趋近老人,告知她的到来。
「姨婆,我是宛霏。」她轻唤。
老人微弱地眨眨眼。
张嫂在老人嘴边聆听后,向她说道:「老太太说,你乖乖听话留下孩子,她很高兴,并且希望你遵守诺言,亲自将孩子带大。」
她点头不语。
张嫂第二次聆听后,又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和少爷解除婚姻关系,遗嘱会在孩子生下后生效。」
她再次点头。
第三次,张嫂迟疑了一会,才道:「老太太想问你,你恨不恨她,她要听你的真心话。」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看了眼身边的丈夫,目光交流后,他点头示意,两人十指密密相扣。
「是,我恨她。」她平静地说出答案。
张嫂颇为意外,但仍忠实地向老人回报。
最后一次,张嫂对众人道:「老太太已无遗憾,她自觉对得起盛家和她的夫家,请盛家今后好自为之,不可再重蹈覆辙;所有遗产除了老太太夫家大宅归孩子母亲之外,其它均归孩子所有,将来律师宣读时,会告诉各位权利与义务的。」
她突然放开丈夫,走到老人床畔,执起干缩的右手,紧握住,悄悄在老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再向后退开。
几秒后,老人眼角缓缓释出泪水,嘴角线条舒展开来。
她回身微笑着走向丈夫,在他伸出双臂拥住她前,颓然倒卧在地。
尾声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阳台那串竹风钤在夏日凉风掠过时,会发出悦耳的声响,他弯起唇角,所有的疲惫逐渐淡去。
客厅的灯提早点上了,是想让归来的人知道,有人在守候着。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直接进入右手边的婴儿房。
淡黄的灯光下,她背对着他,轻哼着歌,哄拍着臂弯中的幼婴,不时微微晃动着。
独处时,娃娃脸脸上的稚气消失了,图眼多了几分坚毅和平静,努力守护着她的挚爱。
他靠过去,吻了一下她的唇,轻声道:「让我来。」
她笑着把孩子交到他手中,揉揉酸麻的臂弯。
「还是找个保姆吧,你看你的手!」他责备地看她一眼。
「答应老太太的事要做到,我要亲自带他。」她回吻他。
「怎么不见你兑现答应我的事?」他面露不悦。
「我答应你什么了?」她一脸不解。
「你说孩子满月后就要让他练习一个人睡,怎么三个月了,我还是像个单身汉一样,独守一张大床啊?」他瞪着她。
「我怕他看不到我会害怕嘛!」她娇笑道。
孩子生下后,她的心思全然被孩子占满了,不放心孩子随时会有状况,也怕打扰到丈夫的睡眠,于是她干脆在婴儿房弄张床,长期与孩子伴眠。
他将睡着的孩子轻柔放下,盖上小被,回身用力地抱紧她,深深地吻着怀中难得一亲芳泽的妻子,在她身上撒赖着。
她恨老人吗?
一点也不!
她感激老人所做的一切——在她身上种下的根苗,在多年后开出美丽的花朵,让她在世上再也不孤单。
如果老人的恨能因她的痛苦而得到补偿,她愿意在其病榻前说违背意愿的话,她希望半生都不快乐的老人能得偿所愿的死去。
「霏霏,我一直想问你,可老是忘了,你那天对老太太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他稍稍放开她,认真地问道。
她停了一下,答道:「我替我死去的父母,向她说声对不起,请她原谅。」
凝视着眼前良善的可爱女人,他再度拥紧她。
「霏霏,我现在想要你,你给不给?」他将脸埋在她颈边发丝里,叹问道。
她忍不住笑了。
记得当时……
之一——
这园子很大,比盛家在新唐山上宅子的后花园更大,但更没意思。
绿草如茵的花园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丛和应时而开的花卉错落有致、井井有条,没有残花枯叶,连踏脚的石板也看不到一点土渍。
很没趣!整座园子没有死角,更别说在那陈年巨大的榕树冠上会有间树屋供他玩乐,那座小型莲花池里,除了朵朵缤纷盛开的莲花,就是尾尾肥硕无比的锦鲤。
晃荡了一上午,这是他唯一想到较有趣的点子——趁一帮仆佣在吃午饭时,他到工具房拿了一大袋鱼饲料,靠近池边,开始把饲料倾倒而出。霎时所有的锦鲤簇拥而来,争食不断撒下的美食,池面水花激起,鱼群相互拍打着鱼身,甚为壮观。
有点意思了。
这些鱼这么贪吃,一次吃上一整袋饲料不知会有何结果?也许只只会肚大如牛娃也不一定,那一定好看极了!也说不定鱼会吐,鱼吐的样子和狗不知道有没有差别?到时水里都是吐出的饲料,清水变黄汤,老太婆那帮人一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到这他不禁抚掌大笑,两手倒得更起劲。
他在池畔观察了二十分钟,结果鱼儿无恙,吃完从天而降的大餐后各自游开了。
他悻悻然地站起身——一定是鱼量大,食量也大,才会相安无事,再拿一大袋来,就不信鱼儿肚皮是橡皮做的!
他精神一振,转头就往工具房走。离他两三步远处,一个矮他一个头的小女孩怔怔地瞧着他,黑蒙蒙的大眼珠尽是迷惑,手里还捧着一个簇新的芭比娃娃。
「喂!你站在那儿看多久了?」他先发制人,口气凶狠,和清秀的长相截然不同。
「刚刚张伯喂过鱼了,我看到了。」小女孩的声量和蚊呜一样。她在宅子里很少看到小孩出现,小少年是唯一的常客,但他很少正眼瞧她。他常独自在前院空旷的草皮上玩着摇控飞机,而她总是距他十步远,观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很听话,常逗得盛家奶奶动肝火教训他,可他总是嘻皮笑脸,揉揉挨疼的屁股,又一溜烟地跑去找下一个乐子。他曾拿一块包馅的巧克力请她吃,她一口咬下去后,他便开始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她道:「毛毛虫巧克力好不好吃啊?」
她吐了很久,猜测他不喜欢她,才整她冤枉。但宅子里的她很寂寞,所以她不由得想接近他,看他让那一群家仆鸡飞狗跳,其实也很有趣。
「你知道什么!」他昂起下巴,突然伸出右手,「霏霏,我想要你的娃娃,你给不给?」
她迟疑了一会,站着不动。
「霏霏,你到底给不给?」他向前一步。
「这是老太太新买给我的,是我的宝贝。」她小声的说道。
「了不起啊?借一下会怎样?不给我就别跟着我,懒得理你,滚开!」他推了她一把。
「借你——」她抓住他的衣衫,乞怜地看着他。「那你要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跌在地上喔!」
「知道了,罗唆!」他一手夺过穿著宫廷服的芭比娃娃,不肩地拨弄一阵后,抓起娃娃的一束金色长发,在空中用力摇晃旋转,得意地对一旁心疼不已的小女孩道:「你猜,我摇得大力一点,她会不会飞到池子里头游泳啊?」
「不要——」她徒劳地举高双手,可连娃娃的脚跟也构不着,情急之下便哭了。
「哭什么!还你也行,不过你得替我做一件事,表示你够格当我的手下,怎么样?」他恶意地笑着。
「做什么?」她抹着眼泪,后悔为了讨好他一时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