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人意表的答案让她一双圆眼撑大到极限。「盛士暐,你两年没出现,一出现就拿我这善良百姓寻开心,不嫌无聊吗?况且,就算你想开玩笑,今天也未免太早了吧?」她看看表上的日期,道:「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离四月一日愚人节还有两天,你该效法黄花岗烈士多做些对世人有益的事,别再瞎搞了!」
她拿起皮包,走出座位,决定来个相应不理。
他不惊不急,在她大步越过他时,长手一伸,掣住她的手肘。「今天是青年节,所以我不是开玩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至于我,我的心意已决,从现在开始,以结婚为前提,我会不断追求你,直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我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她看着他那张极接近自己的薄唇上,挂着诡谲难解的笑,她遍体生出寒意,差点撞上前来上菜的服务生。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整我的。」她卷发一甩,挺胸往外走去。
「那就走着瞧吧!」
他撂下的那句话,让她在转弯时颠踬了一下,胸口再也没了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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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宛霏,你说清楚,他真的是你的亲戚吗?一连四天了,每天都是九十九朵长茎特级玫瑰,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永恒之爱耶!分明是在追求你,你还摆架子不屑一顾,很不够意思耶!」王黛青柳眉直竖,猛摇那因为难堪、窘迫、恼怒、困惑而将整头趴在桌上的女人。
即使把头埋起来,那娇艳欲滴、朵朵生鲜的嫩橘色玫瑰透出的芬芳还是飘进了她的鼻子,像那阴魂不散的盛士暐,挥也挥不去。
「黛青,麻烦你,把花分给大家,不然给扫地欧巴桑拿去市场俗俗卖掉也可以,以后别再帮我收下来了,拜托!」
话一出口,围绕在一旁的好事者纷纷伸手探向那垂涎已久的昂贵花束,几秒之内便欢天喜地的分赃完毕,包装纸里只余一个掉落的花苞和几片绿叶。
「你这女人是有毛病啊!」王黛青再次推了她的肩膀一把。「跟你同事一年多了,自从你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学长出国深造之后,也没见你交过半个男朋友,现在从天而降一个特极品,你却把他当成瘟疫,避之惟恐不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
「你嗓门别那么大,拜托!」她扯扯王黛青的裙襬,压低了音量。「那个男人碰不得的!他秉性古怪,爱上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我跟他是有仇的,谁会跟个仇人谈恋爱?」
「咦?听起来很有挑战性,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他那模样要是乏人问津才有问题。」勾魂凤眼扫射了办公室一圈,确定老总还在和客户商议合约事宜,她抓住李宛霏,将她拖向茶水间。「他身家如何?」
「他从小到大没坐过公车,你说好不好啊?」
「太好了!我不管你是怎么和他结仇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对他是不是真的没意思?」美目竟不自觉露出了凶光。
「我发誓!」她迅速地举起右手。「如果可以把他当货物的话,我一定把他打包好送给你,而且麻烦你不要退货,让我继续过清静的日子。」
可恶的男人,竟然祸延她的地盘!这个扫帚星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没事老想些花招来耍弄她!两年没见了,他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起她?而且一出现就语不惊人誓不休,她看起来很具娱乐效果吗?
「好,凭你这句话,下次他若约你出去,我可以一同出席吧?我这一型的,合不合他的胃口?」纤纤玉指快将李宛霏的腕骨捏碎了。
「合!合!我忘了告诉你,他特爱你这一型的!他最近一定不知道在哪里捅了马蜂窝,才会一时情急来追求我,要不我五岁认识他到现在,他怎么可能突然爱上我?」原本是情急之下的脱词,说出口后却越发觉得有道理,这个男人莫非在哪个女人那儿惹了麻烦了,所以才把她当挡箭牌了?
「你说的有道理,和你在一起不需要有危机意识,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度过危险期,没有负担。」螓首直点头。
她觑了王黛青一眼,这……也未免说得太白了一点吧!
「李宛霏,二线,你未婚夫有请。」助理小妹在外头扯开喉咙喊。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身旁的美女,连忙逃回座位接起电话。
「盛士暐,你找死呀,竟敢乱造谣!你的脑袋袋还想好好放在脖子上吗?」她气急败坏的说道。话筒中传来状极愉快的笑声,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霏霏,我们真有默契,我还没出声呢,你就知道是我。花都收到了吧?喜不喜欢?」
「你追女人都用这一招不嫌老套吗?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浪漫,有点想象力好不好?」控制不住的吼声开始让周围的男男女女拉长耳朵。
「别生气,晚上我会安排更有想象力的节目。几点来接你?」
她握紧拳头,用力击向屏风——她在对牛弹琴吗?不!是这个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无视她的反应,想「霸王硬上弓」。
她一番吐纳动作后,沉声道:「我不确定几时下班,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
「先到我公司来吧!七点半若不到,我就亲自去接你,可别爽约了。」
挂上电话,她看向朝她走过来的王黛青,露出解脱的笑容。
「黛青,你的机会来了,可要好好把握喔,千万别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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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香喷喷的泡泡浴,敷完面膜,通体舒畅的她感到几天来的晦气尽散。
换好睡衣后,她躺在花了半个月薪水买的贵妃椅上,打开电视收看上星期错过的「艾莉的异想世界」,惬意地拿起蔓越梅果干一颗颗朝嘴里塞。
茶几上的电话铃响起,她看了眼墙上的咕咕钟——九点半,那一对男女的干柴烈火不会这么快就熄灭吧?
她抓起电话筒,还没出声,粗嘎如公鸭的叫唤声直冲耳膜。
「阿霏,我是老爸啦!」
「爸?这么晚打来做什么?你这时候不都睡了?」她的父亲从邮局退休后,最大的嗜好就是和周公下棋,每天晚上九点以后大概就呈半昏迷状态,会因为想念女儿而打电话来的机率等于零。
老人家怪异的哀叹声传来,「我也很想睡,可是一想到你哥哥我就睡不着。我看我以后也别想睡了,搞不好再过几天我就要跑路了,到时候你可得借我跑路费,不能见死不救……」大概在擤鼻涕,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
她困惑的抓抓头。「爸,你是不是作恶梦了?你去洗把脸,不然到隔壁找阿草伯聊天也可以,他通常都很晚睡,一定……」
「李宛霏,你老爸每天好吃好睡会作什么恶梦?我这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不多废话,养你这么大,也该是你报答亲恩的时候了。」原先的哀兵姿态突然莫名奇妙的理直气壮起来。
「爸,何必这么激动?我虽赚的不多,但每个月也有汇点零用钱给你打打牙祭啊!」其实那已占了她的薪水的三分之一,让她想多买件新衣也要考虑再三。
「那点钱没路用啦!我老实跟你讲,你哥哥出事了啦!」
「出事?他被车撞了?还是撞了人?」她那粗勇的大哥肇事也不只一次了,莫不是出了人命?
「呸呸呸!没那么衰啦!那个……就是说……反正……他欠了人家钱啦……」难以启齿令老人恼羞成怒起来,可声音却愈说愈小。
「欠钱?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到!他欠了谁钱?欠多少?他不是和女朋友开了家餐厅,听说生意还不错吗?」隐隐然的凉意袭来,她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都是他那些狐群狗党啦,没事带他去赌场,说什么要把开店借的钱赚回来。本来刚开始还有赢,但你也知道赌场里没好人,他们都设计好了,先给他点甜头吃,让他一直去,结果没几次就输了两佰万……」
「两佰万?」她希望是自己耳背,她的存款二十万都不到。
「是啊!本来是两佰万,可他怕他女朋友骂,又借了钱去翻本,结果又——」
「爸,你干脆一点,直接告诉我正确答案,不必再说过程了。」她的四肢逐渐发寒,泡泡浴的美好感觉顿时成了回忆。
「五佰万啦!这个孽子——」
「五佰万?!」她的嘴张成O型。「有没有搞错?」
「本来是四佰万啦,剩下那一佰万是跟地下钱庄利滚利的结果。我本来想说,把这间房子卖了,给这孽子还债,可是中介说我这房子只能卖三佰万,且时间上也来不及。那些赌场和地下钱庄的流氓天天来家里闹,我老命都快没了,你老哥竟干脆一走了之,连个鬼影拢咽,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烦你呀!我知道你一向孝顺……」
「我能做什么?我就算卖身当酒家女也赚不了五佰万啊!」她浑身似浸在冷水里,「逼良为娼」四个字陡现眼前。
「你怎么这样说啦!我再没良心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妈的事。我是想说,前几天盛家那个儿子打电话来问你公司的地址,说要重新跟你交往,听起来很有诚意……」
「盛土障?又是他!我根本没跟他交往过,什么叫重新交往?」他果真居心叵测。
「阿霏,算我求你啦,你给他抓紧紧不要放,五百万对盛家来说只是零头而已,你让他高兴一点他就会帮我们的。当然啦,你能嫁他是最好,到时别说五佰万,就连五仟万当聘金也有可能,我求你啦……」
平日和女儿说不上两句话的老父,现在竟为了钱开口求她?!
「我就是五块钱也不会跟他要,谁要嫁这个混蛋!爸,我们再想别的方法,盛士暐不是好人——」她很快地切断老人的肖想。
「李宛霏!」怒喝声又起,她耳膜登时发痛。「你要我这个老头跪下来求你吗?哪个女人不想嫁进盛家?他亲自送上门来你还把他往外推,你分明是见死不救!好,好,我就知道,你嫌我不是你亲生爸爸,不想被拖下水……」
「爸,这是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我跟他没感情……」
「你妈当年要收养你时,我也对你没亲情,还不是为了道义,这是做人的原则啦!」
几句话堵死了她的嘴,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看着电视广告发起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几天的光景,她的世界全然改变——莫名奇妙的人事物全都跑了出来,像水草一样纠缠着她。她是个连过马路都会走天桥的守法公民,为什么会被迫往悬崖跳?
「爸,我不能嫁他——」她微弱地发出悲呜,话筒那端却只剩嘟嘟短促声,对方早已挂了线。
门钤遽然响起,在静夜里显得十分尖锐刺耳。
她木然地放回话筒,走出房间,毫无防备地开了大门。
门外的人一把捉住她的肩,将她压向门边的墙,高大的个子罩住光源,她一时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却被那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忍不住抱怨道:「你是不是打翻了香水瓶?快呛死我了!」
「不是我!」男人恼怒回道。「是那个女人的!」
「盛士暐?」她捏着鼻尖,发出卡通人物的嗓音。「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你那美丽的女秘书热心得很,一个销魂的吻就可以让她把祖宗八代的秘辛说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个住址?」他掐住她的下颚,直逼近她的脸。「我警告你,别再自作主张替我拉皮条,我还没沦落到要由你替我介绍女人的地步。本来我还想慢慢来,让你享受一下被追求的滋味再走进礼堂,没想到你这么不乖,我看这一步就免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好了,你选择一下,在你这里还是在我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她揪紧衣领。「我室友快回来了,你想用强的马上会被发现;且就算我被你怎么样了,我也不是古代的贞节烈女,非嫁给你不可!」她惊恐地死瞪着他,这个人的霸道已变本加厉。
「别想歪了,强摘的果子不甜,我对强迫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轻蔑地勾唇。「我有正事要和你谈,既然你有室友,我看不太方便,到我那儿去好了。」
她该怎么做?把他推出去吗?她有一千万个理由这么做,但是另一个小小的反对理由力道胜过这一千万个理由,让面膜滋润过的水肤掠过一道暗影。
「我换件衣服,马上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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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她的前面立即多了一瓶易开罐啤酒罐,连同先前的两瓶,整齐排列在大理石茶几上。
「我劝你别再喝了,否则待会我要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要是误了你的权益,可没有反悔的馀地。」洗过澡,彻底除去恼人的香水味,他一身白衣、白裤,神清气爽地坐在她的前方。
「我就知道,每一次你出现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一定要找上我?我清楚得很,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我想破脑袋也搞不懂跟我结婚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愤怒地瞅着他。
「这么讨厌我?别的女人口中的糖蜜,在你看来跟毒药没两样,我们之间的过节有这么深吗?」他斜瞅着她,已经懒得再礼尚往来。
「你干的好事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别想朦我。」
他看了她两秒,骤然仰头大笑,一口整洁亮眼的白牙让她无名火又起,不禁握紧了拳头。
「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瞒你,选择你并非我的初衷,是有人指定你。没办法,为人子女,父母有了难关,总要尽点心力,我自由自在了这么多年,他们这点要求,我理应做到;况且对我而言,这件事没什么实质的损害。」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姿态,正视她。
「是你父母要你娶我?」她忍不住挺起腰杆。
「当然不是。」他嗤一声。「那两老眼中只有大家闺秀,哪里看得到你这小家碧玉!他们也是受制于人,听命办事,真正的主使者,是我姨婆,她要我娶你。」
「姨婆?那个老太太?她还活着?」她愕然地掩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