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道长,你此话当真?」
「夫人既是来找我求签,就该明白贫道向来铁口直断,从不打诳语。妳胎中孩儿乃千世灾星转世,留不得,否则将殃及全家,就连六道都得避而远之,不然无一幸免。」
「怎么会这样?这是我期待多年的孩子呀!」妇人大受打击,脸色死灰,「可有化解方法?」
「除非妳有灾神都不敢靠近的命盘,不然……」道长一抿唇,严肃道:「趁灾星尚未出世,打了他。」
「不!」妇人立即否决,「没有其它方法可行吗?」
倘若今年她再不生出个「蛋」来,老爷就要另娶妾室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保住这个孩子。
「非留住这孩子……」道长蹙紧两道浓眉,掐指一算,「只可留至六岁,六岁后,必为妳家带来灾害……」语气一顿,似又带了点不确定,「怪哉,的确为灾星之象,为何卜出来的结果……」
「道长?」
「切记,妳只可保住胎儿至其六岁,若妳不听,之后福祸与否,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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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耸立的古树,郁郁葱葱,此处因地属郊僻山群,少有人烟。
古树成林,山腰处高树紧紧相连,红果垂挂在绿树枝头,形成一副红绿相间的色彩,相当鲜明。
说无人迹,此时,树下却有个仰着粉颈的小女孩,睁着双骨碌碌的大圆眼,眨也不眨的瞅着树梢上一颗颗闪着亮红光泽的小果实。
这是她岁末上山时,无意发现的一处隐密郊林,原本不起眼的枯树,当冬去春来,死寂的枯枝竟冒出嫩芽,她发现树上甚至还出现小花朵,一日日的变大、变亮,又过了几日,这些花朵竟绽开出莹白如雪的五瓣瓣,美极了。
小女孩着迷了,每日西沉前,必抽空前来观望。
花落后,花蒂处结出一个个毛茸小果,先绿,后乳白,一日日的茁大,再成殷红色泽。
望着一粒粒鲜红如血滴的小巧果实,几回想摘下它的冲动,都被自己强忍住,她不舍破坏让她着迷的景色。
忽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小女孩绕至树后,惊诧的见到满地让人随手丢弃的果核,和一个装满红色果实的布袋。
小小双拳紧紧一握,有人大胆偷摘她视为珍宝的果实,还吃了它,简直罪不可赦!
她露出不符合年龄该有的阴沉双目,一股掌力聚在右掌。
尚未逮着找死的家伙,顶头忽地传来一声「哎哟」,随即落下一个怪东西,她一退,那东西在她脚跟前滚了几圈。
「我的天,怎么这么笨,居然踩滑了一步。」摔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抱着昏沉沉的脑袋瓜子缓缓坐起。
女孩眼一瞇,怒气因他手中那把果实而暴增,就是他!那个斗胆吃了她宝贝的家伙。
少年察觉身前站着了一个人,一时大惊,弹跳起身后又退了数步,接着继续抱头哀哀叫地缩在某株树下。
女孩嘴角嘲讽的一勾,算他有自知之名,知道偷摘果实被人逮到该害怕,但是来不及了,她不会原谅他的行为。
「不是说这里几百年无人迹,怎么会有人?该死!还是个小丫头,妳不要过来,我不想害妳,妳快走、快走呀!」
上前的脚步一顿,在她毫无感情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困惑,右拳跟着稍稍一松。
怎么?他不是为自己的偷吃被逮而感到害怕吗?
「我叫妳快走呀!妳怎么还杵在这边不动?可恶!妳没听懂我的话吗?」叫了老半天,眼前的女孩仍像个傻瓜一样动也不动。
少年索性站起来,拾起地上那袋沉甸甸的战利品,长腿一跨,她不动,他动总行了吧!
「把你手中的东西留下!」
一道影子一闪,女孩倏地站立在他面前,动作快得让少年差点吓得脚底打滑。
「东西?」随着她的视线,他眼一低,望着满包袱里的未来粮食,随即会意过来。「这樱桃……是妳的?」
难怪她这么瞪着他……不对!「妳做什么靠我这么近?不是说要妳别过来吗?」少年急急想退,无奈就是动不了分毫。
仔细一瞧,不得了,小女孩的小掌正牢牢握在他细瘦的腕上,姑且不论小小身子的她何以这么大力抓着他不放,他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放开!快放开!妳怎么可以抓着我?我不想害妳呀!妳快放开我!」
「把我的东西留下。」女孩看看那袋赃物,蹙眉细想方才他喊出的名字。
「什么妳的东西,这明明是野生的樱桃果,我找来充饥用……好嘛!妳要樱桃,给妳就给妳,妳放开我行不行?妳会出事的呀!」少年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
「原来这叫樱桃。」拧眉一松,女孩喃喃道。
「我的小祖宗,我不是在开玩笑,求求妳快放开我好不好?」包袱都给她了,怎么还抓着他不放?
「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偷吃我的樱桃。」口气一寒,她冷眼睨着他。
周遭的空气骤然变冷,少年抖了一下,没工夫注意女孩眼中的杀机,他一颗心全挂在腕上的小手上。
「小姑娘呀!这树又没刻上妳的大名,我怎么知道它为妳所有……好好好,我向妳道歉行不行?妳要我做什么都好,就是别接近我,别……碰我呀!」扯、再扯,怎么这女孩的手就是甩不开。
「为什么叫它樱桃?」
好半晌,他才会意过来她的问话,「是不是我告诉妳,妳就放开我?」
女孩未答话,少年无奈的瞥了一眼如磁石般箝在腕上的手指,叹了口气,他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放开,跟他无关哟!
他索性盘坐在地上,等着接下来发生在女孩身上的噩运。「因为这果实形状似桃,颗如璎珠,故而得樱桃之名。」
她点点头,「那,樱桃树要怎么栽种?」
「此树通常生长在湿润暖和的地带,不过树干、树皮易遭虫蛀,不易栽种,一般要照料得好,如此活个十几年就不成问题,不然,只有短短数年的树龄。」
「所以得在温暖的地方栽种啰?」难怪终年冰寒的断日山上,她从未见过。
「理论上是这样。」
好半晌,女孩没再开口,少年打量着她清秀圆润的脸蛋,对她脸上任何小动作都不敢马虎。
见她弯眉一扬,他小心翼翼问道:「喂,我说妳是不是身子觉得不适?」
她狐疑的瞧他一眼,眸光最终落至那袋满满的樱桃上,在少年屏息等待下,她缓缓掀口,「樱桃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妳没吃过?」少年问得吃惊,不是因她对樱桃树一窍不通,却俨然一副「此树为我所有」的表情,而是过了一刻之久,这女孩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还能与他对答如流。
她诚实的摇摇头。
「要不要试试看?这几株野生樱桃树受尽自然洗礼,滋味相当甜美。」少年眼中燃起兴奋光芒,热切的说了起来。
女孩在他的鼓舞下,捡了一粒放入小嘴里,陡地,她猛烈的咳了起来。
少年手忙脚乱的猛拍她的背,脸色吓得又青又白,忘了平时绝不用手碰人的铁则。「拜托,妳可别出事,我好不容易遇到破例的人,妳可千万别出岔子呀!」
女孩的喘咳渐渐趋缓下来,推开他乱七八糟的拍打,白了他一眼,没事也被他打出事来。「我只是呛到,又不是快死了,你别叽叽喳喳乱叫。」
「呛……呛到?」少年呼出一大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妳是让果核噎着了。」说完,又遭女孩白眼一枚。
「我没这么笨好吗?我是让入口的酸味一呛,不小心吓到了。」奇异的味道,入口多汁,先是微酸,而后充满甜味,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颗。
「谁晓得,自古以来,因食噎死的例子太多了。」他自嘲的一笑。
女孩盯着他古怪的表情,又扔了一颗樱桃放入嘴里,尝着酸酸甜甜的奇异滋味。
「很好吃吧?所以别怪我摘了这么多,我饿极了嘛!」见她似乎不再在意自己的「偷摘」行径,他头一昂,偷吃不忘自夸道:「说来我是在替它散布种子,瞧瞧这些果核,说不定七、八年后,这里会长成一片樱桃树林喔!」那副得意貌,好似播种功劳全都落在他身上似的。
饿?
瞄了一眼满地数不尽的果核,女孩将诧异放进心头。
他可真饿呀!
「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少年淡淡一笑,起身想离去。
「你要走了?」目光兜至他留下的包袱,想他摘这些果实是要充作裹腹之用。
「留我下来,妳这几株樱桃树上的樱桃,很快都会被我吃得一乾二净,到时候,妳可别哭喔!」
对这一面之缘的少年,她没啥好感,却谢谢他告诉她关于樱桃树的一切。「我不会留你,也不想日后再见到你。」
在他的错愕下,递还给他那袋包袱,女孩露出七年来唯一一次的善意浅笑。「这袋樱桃就当作你告诉我如何栽种此树的学费,送你吧!」
第一章
西庄镇虽为小镇,却因往来商旅居多,不免繁盛起来,小镇上楼阁相连,街道店铺林立,即便一大早,行人早已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你们听说了没?这东拐巷口的张员外日前不过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竟摔了个重伤,昨个晚熬不住,去了。」
「真的假的?我四天前才在染布坊见张员外同他夫人一起挑选布匹,我瞧他身子硬朗得很,不像短命的呀!」
「没骗人,这消息我是从卖猪肉的阿荣那儿听来的,他今早去张员外家送猪只,他的话绝对不假。」
「怪怪,加上张员外,咱们这西庄镇十日里,前前后后死了五条人命哪!」
「可不是,你说这有多邪门,不是染上重疾就是惨遭横祸。小二,再拿壶茶水来!」
闻声的小二,动作敏捷的送上一壶茶。
位在西庄镇头的「一来客栈」,规模并不大,设备也不华丽,却是人们进出西庄镇的精华地段,平日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也是吃茶闲话的好地点。
三名客栈常客围着方桌而坐,聊着近日来街头巷尾正火热讨论的话题。
「我说,该不会轮到咱们镇倒霉了吧?」男子蹙着眉,捞起一把瓜子,不安的嗑了起来。
「你是指东庄镇一夕染上瘟疫的事?」
随口的一句问话,却让客栈内嘈杂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以一条小溪间隔,以东百里外的东庄镇,数月前莫名其妙遭瘟疫横行,不单东庄镇的居民染病,牲畜也无一幸免,诡异的瘟疫来得快,去得也快,死伤数十条人命后,疫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这瘟疫从哪传来?会不会蔓延?连前去调查的官府也毫无头绪,却惹得周边邻镇人心惶惶。
「何止东庄镇,翻过山头的河东镇不也因为一场无名而起的大火,烧死好几条人命;再往东走去的白仙镇,也听说有诡异的鸡瘟,一夕之间,所有鸡只全死光……这算一算,一路下来,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西庄镇了。」
一阵寒风冷飕飕地灌入,客栈内人人停下动作,面色苍白的打了冷颤,只除了角落位置,那儿有道红色的纤细身影,不受影响的继续咬着手中的肉包。
「呸呸呸,别净说这让人沾晦气的话,这都是偶然横祸,哪有轮流这种说法!」
此时,端上几迭下饭小菜的小二忍不住插了嘴。「没错,我们这些小村镇发生的倒霉事,还比不上那江湖上最近发生的几宗祸事来得让人感到可怕心寒呢!听过专取人心的黑白双怪吧?告诉你们,半个月前,双怪的尸首让人发现,听说死状凄惨,平常都是他们挖别人的心;这会儿自己的心倒是被人挖出来,还吊在树上供人观赏呢!」
抽气声中夹杂着几声作恶声,小二尚嫌不够精采续道:「还有爱挖人双目的采花贼冷血狂郎,也死在双目被挖空的惨状下;还有毒尊客被人发现尸体时,全身皆因中毒而溃烂,若非在他身上发现署名的百毒药罐,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那面目全非的尸首正是毒尊客本人呢!」
人人皆充满好奇之心,一听见更为惊悚的消息,方才的恐慌全跑了,各个竖直耳朵,想打听到最热门的话题。
「小二哥,你可知这些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恐怖高手是死于何人之手?」
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小二傲然地把头一昂,清清嗓道:「这些尸体的掌心皆发现握有一枚揑烂的樱桃果,各位可还记得素有大善人盛名的上官老爷?」
大伙一致点点头。
「怎么不记得,上官老爷生平乐善好施,江南一带好多处都有上官老爷的贡献,连咱们西庄镇的桥,都是靠上官老爷的银两打造,他的死震惊了所有人……等等,小二,你该不会是指那杀害上官老爷的凶手?」
「正是她。」小二慎重的点了头,「当年一个才十来岁的姑娘,竟手刃照顾她两年的上官老爷,唉!那妖女年纪虽轻,传言却已得到极为隐密的内功心法,所以习得一身高不可测的恐怖武功,连封为君子剑的上官老爷也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其它人了。
「这几年来,想替上官老爷讨口气的武林高手一个个死在她的手下。」小二叹了气,端来客人喝的茶水往嘴里一灌。「江湖上称她『血魔煞』,因为她爱穿红色似血般的衣服。
「十日前,那女魔将六大门派的莫大侠和其夫人杀害,听说,莫大侠是在无意间得知女魔头的名号,因而招来横祸。」
「莫大侠?青城派的掌门?老天!店小二,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大事?」
店小二骄傲的抬头挺胸,神气道:「开玩笑,本店这是靠什么过活的?不就是诸位往来的倌爷和大侠们,什么大人物我没见过,消息自是灵通得很……」
门端飘来一声好奇的嗓音,打断了店小二的自吹。「听来她也杀了不少魔道中人,该称赞她为武林除了祸患不是吗?」
小二一瞪眼,直呼是哪个笨蛋在发问。「是那群人妄想取得她的内功心法,不长眼睛惹到她,那女魔自小让医圣门给拾去,习得医圣所有的医术和一身功夫,可你猜怎么着,她才八岁,就将自己亦爹亦师的医圣给杀害,还将老百姓贡献给医圣的财宝占为己有,这还有良心可言吗?
「上官老爷是念在她的年纪尚小,不懂分辨是非,又见她无家可归,自愿担起督养她之责,可这份妇人之仁却害惨了上官老爷,甚至惨遭女魔毒手。这一路下来更别提了,凡得罪过那妖女之人,不论年纪,更不论是否无心,她一概不放过。」
「但,杀人总有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