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岁娇嫩的身躯围著一条布丁狗大浴巾,她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晶莹灿烂的一双大眼,紧盯著镜中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专注地像是在考期末考似的,因为她正在剪刘海,那可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门面。
一手拿著打薄的理发刀,一手衡量著要剪的长度,她一咪咪、一咪咪地剪,花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剪到她可以接受的长度,现在只差正中央那一撮了。
“呼……手好酸啊!”万小岁甩甩有点酸的手臂,又回到原动作,准备下最后一刀……
“哈……哈啾!”万小岁揉揉鼻子不悦地叨念:“糟糕……剪太久啦!该不会感冒了吧!?”拿起卫生纸胡乱地抹抹脸上的鼻涕,然后她抬头看向镜子——
“啊——我的……我的刘海……呜……”万小岁惊慌地从浴室狂奔而出,身上仍是围著那条布丁狗浴巾,甜美可爱的脸庞上,挂著两行悲情的眼泪。
她哇啦哇啦的哭喊:“哇……人家的头发……人家的头发啦……”然后往从小对她疼爱至极的姊姊——万小嘉的房里跑去。
“姊……怎么办?人家的头发剪坏了啦……好丑喔!怎么办……人家明天……耶!?”万小岁的惊慌在见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万小嘉后,全消失无踪,虾米丑不拉几的刘海立刻被她抛到千万里远,她只知道眼前的姊姊很不开心。
她那美丽、温柔、坚强,在十年前因父母意外双亡后,独立将十岁的她抚养长大的姊姊,是最最疼爱她的姊姊,也是她最最喜欢的姊姊。
是哪个混蛋,敢惹她姊姊不高兴?要是让她抓到就给他“屎”,哼……
万小岁偷偷摸摸的潜到姊姊身后,再迅速的用爬行方式,挤进她与化妆台之间偷看……耶!姊姊原来是在看照片喔!万小岁的眼光经由姊姊的手,移往她的脸上一看——
欧买尬!姊姊……她哭了!?
看到万小嘉的眼睛跟鼻头红红的,万小岁激动的忘记一切。
“姊,你在看什么?”她爬起身,急著探头想看是什么照片,惹得姊姊伤心哭泣。
回过神的万小嘉,马上将照片盖在桌上用手挡住,细致的柳眉皱了起来。
“万——小——岁——你……你又衣衫不整的到处乱跑,你的衣服呢?”万小嘉在看到围条毛巾就趴趴走的小妹后,忍不住板起脸来。
“姊……穿了衣服你要人家怎么洗澡!?”
对那张照片极为好奇的万小岁,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张照片上,她偷偷伸手想想将它翻过来看是谁的照片,却被万小嘉先一步的收到抽屉里。
“小岁,马上去穿衣服,你听,你的声音都快沙哑了。”
万小岁看著姊姊那双有点红的水亮眼眸,及眼角的斑斑泪光,更确定她的宝贝姊姊“出事了”。
十年前,父母意外双亡那天,坚强的姊姊就跟她约定好,不管两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生活如何的辛苦,她们两姊妹都不能哭。因为她们不能让已经上了天堂的双亲,还要为她们姊妹俩担心、难过。
所以,坚强的姊姊“哭了”,就是一件非常大条的事情,更何况,最近她常看到姊姊拿著相片发呆或是叹气……
糟了!难不成姊姊与交往半年多的男朋友——志玮哥吵架了?
“小岁,快去穿衣服,你不听姊姊的话了吗?再不去穿上衣服,我真的要生气了喔!”万小嘉的嗓音透露出她的不悦。
“好嘛!好嘛!人家马上就要去穿衣服了啦!
对了,姊啊!你最近一直怪里怪气的,现在又看著照片掉眼泪,该不会是你跟志玮哥……有什么问题吧!?”
万小嘉瞪大了眼诧异地说:“掉眼泪?我哪有!?”
“姊,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喔!”
万小岁在姊姊身旁蹲久了,脚有点酸,于是站起身,顺便将双手叉在腰上以增加气势。
她装出很凶狠的表情说:“你说是不说?”
“小岁,你要我说什么?”万小嘉的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她刚刚不过打了个哈欠,不小心挤出几滴眼油……这样也需要解释喔!
“姊……你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为什么一直哎哎叹气?”
“是唉声叹气吧?”万小嘉习惯性地纠正小岁那口破成语。
万小岁偏著头想了一下,“喔!”好像是这样讲没有错!国文真的是她的罩门ㄋㄟ……
啊……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时候。万小岁重新集中注意力,严肃的看著她姊姊。
“管他什么气,反正你有心事就对了,你不是跟我说过,现在我们一家就只剩下我们两姊妹,所以我们更要互相帮助。
以前我还小,没办法帮你分担烦恼,可是现在我都二十岁了,你再这样对我隐瞒东隐瞒西的,就是瞧不起我喔!”
为了表示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也为了强调她的在意,万小岁故意说的义正词严,表情、动作、语气更是十足十的凶悍。
万小嘉一愣,莫名其妙地问:“小岁,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嗳,我不是生气啦!我是……”哎哟!人家唱作俱佳的,大姊竟然无法体会……唉,没力了啦!
“人家的意思是……我也不小了啊!我长大了嘛……你有心事我可以帮你分担的啊!”
万小嘉眨眨眼,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焦急,她伸手摸摸小岁的头,脸上带著骄傲的微笑。
“好好好,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是姊姊不对,姊姊疏忽了,小岁不要生气,这样会变丑的喔!”
“姊,你在敷衍我!”万小岁气嘟嘟地抗议。
“哪有?我很认真啊!”
“好,那你说,你跟志玮哥到底怎么了?”
“我跟志玮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是其他人……”
“其他人!?其他人是谁?”万小岁紧张的直追问。
不等万小嘉回话,万小岁就突然尖叫一声。
“啊!该不会……该不会是志玮哥他有新欢了吧!?”万小岁瞪大眼等著下文。
万小嘉轻皱眉头,一句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艰涩地摇头对小岁说:“不是……不是那个原因,你志玮哥绝对不是那种人……”
“不是志玮哥有外遇喔!那是为了什么啊?”
“其实是因为……因为……唉……”
又唉!?
万小岁继续追问下去:“姊,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会不知道怎么说!?就用嘴巴直接说啊!最好是长话短说,而且直接说清楚、讲明白。姊,快点说嘛!你要是不说,我就不穿衣服,就让我……让我冷死在这里算了!”
万小嘉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逼得性急的小岁使出威胁手段。
“小岁,你怎么可以……”
“威胁你吗?怎么不行?快说喔!人家开始觉得头会冷了喔!”
万小岁活像在审问犯人似的一掌拍在桌上,吓了万小嘉一大跳,连万小岁自己也愣了一下才回神。
她带著尴尬的笑脸,弯著腰推推姊姊的膝盖,“哎哟……让人家帮忙嘛!你是我唯一的姊姊,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嘛!”
“这……”
万小嘉看万小岁关心的盯著自己,疼爱地拍拍她的手,投降地摇摇头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跟你说也没关系,不过你先去把衣服穿好,我才要跟你说。”
“哪有人这样的啦!你一定会赖皮。”
“姊姊是那么没信用的人吗?从小到大,我说过的承诺哪一次没做到?你说!”
本想抗辩的话到舌尖上却吐不出来,因为事实真如姊姊所说的,她是个重承诺、绝不会言而无信的人。
“好嘛!去穿就去穿,你一定要跟我说喔!”
“我会的啦!你快去穿衣服。”
万小岁嘟著可以吊三斤猪肉的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拔腿往房里跑。
万小嘉啼笑皆非地看著对面房间里,正七手八脚胡乱套著衣服的小妹。她心底很感慨也很安慰,她这个小不点妹妹终于也长大懂事了。
她情不自禁地又拉开抽屉,取出刚刚那张匆匆收起的相片,看著上面两个笑得开怀的俊秀男子。
“唉……”
万小嘉再度叹了口气,头痛的考虑著,待会儿该怎么对小岁说,才不会让自己显得太……太小家子气了。
万小嘉看一眼照片,无奈的按著微微作疼的头说:“唉……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她到底该怎么对小岁说,其实她这些日子反常的表现,都只是因为嫉妒……
而且嫉妒的对象,竟然还是一个……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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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钟声一响,不管是昏昏沉沉上课的同学,或是专注听讲的同学,在那一刻,无不立刻收拾书包,准备闪人。
万小岁跟姊姊约好了,七点在中山北路的台塑牛排吃晚餐,她快速地将东西全扫到背包里,两三下就整理妥当准备走人。
“嘻嘻……赚到一客牛排啰!哈……”
昨晚,原本姊姊要跟她说她的心事,哪知公司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开会!所以,今天要是再没有听到事情的原委,那就又得等姊姊飞一趟南非回来后才有空说了。
唉……
有个当空姐的姊姊,真的是一件让人很担心的事情,现在飞安事件频传,待在空中真的好危险耶!
希望姊姊嫁给志玮哥后,就不要在空中飞来飞去了,不然每次姊姊出国,她都好害怕飞机掉下来喔!
正要起身,一阵浓烈香味扑鼻而来,几道身影倏地将她团团围住。
万小岁在心中哀叫一声,她抬起头,不悦地瞪向浓烈气味的来源——J技术学院的校花小姐。
“请问……这次我‘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万小岁一直搞不懂,这种“足俗气”的人怎么会是校花?难不成学校的同学眼睛都瞎啦?
顶著一头大波浪长发,脸上画得像调色盘般的女子,用活像杀猪似的声音惊叫道:“好事?你还真敢问我耶!”
“我为什么不敢问?你每次找人来堵我,还不都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好事’。”万小岁嘟著红滟滟的唇儿问,水汪汪的大眼眨啊眨的,甚是可爱,只不过微皱著的眉头里,多添了点不耐。
“哎哟!是你自己造的孽,我好心帮你找人来讲清楚,免得落人口实,说你万小岁坏人姻缘,不知廉耻。我这么够朋友,你竟然这么刻薄的质问我,真是天地良心啊!”
艳丽女子佯装难过地擦擦眼,万小岁看了不由得在心底嗤笑。
她当她是朋友?真是天大的笑话!谁都当她万小岁是朋友,就这个女人不是。
打从开学上课第一天,这位关愉亭小姐就处处针对她,东西不见赖她,别人闹分手也说是她害的。
能怪她的没一样漏掉,三天两头就找她的碴。
其实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她万小岁的眼睛比她大一咪咪,嘴巴比她小一滴滴,身材比她瘦一点点,以及班代是她而非关校花,就因为这样,她便被她视为眼中钉。
她是懒得跟这种无聊的女人计较,要不然她早就将空手道黑带的功力发挥在她身上了。
“你到底又要干嘛?快点说一说,我今天有事,没有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万小岁瞄了眼教室墙上的时钟,发现她再不走,就会赶不上六点从学校出发的专车。
“哎呀!拜托你不要让我看到你那乱七八糟的刘海,我怕伤了我的眼。”关校花故作姿态地捂著眼。
“你够了喔你!我赶时间,少跟我五四三的,有事快说啦!不然我就要走人了喔!”
这已经是关校花今天第五百次提到她那缺角的刘海,令她忍不住想伸手掐死她。
“喂!你这个女人,抢人家的男朋友,还这么理直气壮,会不会太过分了?”
闻言,万小岁无力地翻翻白眼,她怎么又说她抢人家的男友啊!?
这个关校花以为她万小岁是有多性饥渴!?不然怎么老是喜欢诬陷她抢别人的男人来用?
“请问……这次又是谁家的男友被我抢走啊?”
关校花指著站在万小岁斜后方,一名高大魁梧……呃,应该说是“很健康”的女同学。
“小小你说,阿达是不是因为这女人,而跟你闹分手的?”
很不“小”的庄小小,立刻声泪俱下地控诉:“对,就是她,就是她勾引阿达,人家跟阿达……”
万小岁瞪著叫小小的女同学,奋力在脑中思索,她的朋友中,有谁叫“阿达”这种鸟名字的。
想来想去,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定又是关校花在那边胡扯。
不过碍于今晚有约,她还是先应付一下,等明天再来处理吧!
万小岁当机立断的起身推开关校花,面对面盯著庄小小大声一吼:“Stop!”
见四周都沉默下来,万小岁才又说:“我先说清楚,第一,我根本不认识你男朋友,我也不认识任何叫阿达的。
第二,人家说:‘捉奸也得在床’,我建议你带著你男朋友一起来找我,我们三人将事情说清楚,如果问题真的在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OK?”
看著庄小小半被说服地点点头,万小岁又偏过身瞪著关校花。
“关大校花,要找我麻烦,请再多用点脑袋,不要让人以为你是空有外貌而脑袋空空的花瓶,再见。”
“你……”关校花气皱了脸,你了半天也挤不出个字来。
“烦耶!闪边啦!”
万小岁不给她面子,也不给她机会反驳,背起背包,一个帅气的九十度转身,她不客气地顶开关校花,神色自若地走出教室。
出了教室,等在门边的童咏祯——万小岁匿称为芽芽的多年好友,便信步跟上。
“校花今天又是用哪一招?”
芽芽虽然长相平凡,可声音却出了名的甜美,是学校广播社里的当家花旦,最大的希望是能当上中广的DJ。
万小岁睐了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一眼,不在意的摆摆手说:“还不是又说我抢人家的男朋友,真是没有意思,一点创意都没有。”
“哇!那个校花怎么就只会来这招,还是说这次你真的抢了人家‘强兽人’的男朋友?”
“什么强兽人?”万小岁虽然疑惑,但是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刚才跟关校花她们耗掉不少时间,眼看跟姊姊的牛排约会就要迟到了,她再不快一点是不行的。
“强兽人就是庄小小啊!你不知道她的外号喔?亏你刚才还跟她又瞪又吼的,她可是校内的柔道高手耶!”
“你们干嘛这么无聊,做什么帮庄小小取这种难听的绰号?”人家一个好好的女生,被取那种名字也怪可怜的。
芽芽耸耸肩,对于她的不平很能了解,因为她这个好朋友就是正义感超强,兼心地过于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