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忍着脾气,楼香葵望向古青风和露郡王,就盼着他们当场给何家父子一点教训。
「咦?可是古大人和楼家千金的婚约,可是皇上亲口允诺的。何大人,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比起圣旨,你们两家的婚约更有效力是吗?」露郡王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远比落雷还有震撼力。
「什么?」
「皇上亲口……」
「有这种事?」
厅里的骚动比起先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何镜和何深都慌张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何深在旁终于忍不住了,他气愤地吼道:「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该死的!今天可是他的大好日子哪!
虽然楼香葵与他喜欢的花楼歌女或是身材惹火、娇声柔嫩的女人完全不同,但依然可以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加上名声又响亮,娶她过门,必定可以让他日后风风光光、令人称羡,所以他才会为了她如此费尽心思,哪里晓得居然半路杀出程咬金!
啐!这个露郡王和古青风到底是来搅什么局呀!
何深怒瞪着满脸笑意的露郡王,心里只想把这些烦人的苍蝇统统赶出去。
但是不同于何深的怒火,楼香葵却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边偷瞧着露郡王的笑脸,她心里却满是不解。
皇上亲口允婚?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怎么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
露郡王没搭理何家父子的错愕表情,只是径自取过古青风手上的发簪,高扬在手中,对着何镜解释道:「这簪子是当初大公主嫁给文状元时,皇上因为担心大公主吃苦,所以特地赐给她的。当时皇上还说,公主尽管当这发簪是尚方宝剑,见簪子如见皇上!如果文状元对大公主有任何不礼貌或轻忽了大公主之处,就可下令斩了驸马!」
一番话听得众人议论纷纷,因为文状元宫子齐与传闻中其貌不扬的大公主之间的美满亲事,当时可是被众人传为美谈。
「既然是大公主的簪子,又怎么会变成定情物?」何深不满地低吼。
当他是三岁娃儿好骗吗?若说这发簪是大公主的随身之物,怎么可能在古青风手上,还成了古青风与楼香葵的定情之物?
露郡王朝何深瞪了一眼,仿佛在责备他打断自己的话语:「那是因为大公主结了门好亲事,文状元对大公主的好毋庸置疑,所以大公主便将这发簪转送给了楼家千金。」
说起来,楼非黎从前是朝中重臣,所以大公主与楼香葵相识,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不过……没想到楼家千金会拿皇上亲赐的发簪当定情物,所以……各位倒是说说,古大人和楼家千金的婚事,是不是犹如皇上亲许?」
露郡王边应声,边走到楼香葵的身旁,然后偷偷踢了她一脚,提醒她别冲动坏事,毕竟这其中的隐情,在场只有古青风、楼香葵和他这个郡王清楚,只要他们不说,谁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当初楼香葵弄丢发簪时,露郡王便告诉她,大公主有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因此她才请他带她去晓光王府,想瞧瞧是否相同,以及能不能请大公主转让,只是没想到发簪居然是皇上赐予,因此楼香葵根本不可能买走,哪知凑巧当日古青风带着簪子上门找文状元,阴错阳差之下便让真正的发簪回到楼香葵手里,至于大公主的簪子,自然是稳稳当当地继续留存于晓光王府。
所以这回古青风为了何深所惹出的麻烦事,上门找友人们商量时,露郡王便想出了利用簪子唬人的主意来。
为了确定主意可行,露郡王还事先与大公主套好话,再带着楼香葵的发簪去见皇上,结果就连皇上也没分出真假,在听过露郡王和古青风上报此事后,向来偏宠良将重臣的皇帝便为他们下了这道圣旨,让他们得以赶来中断婚礼。
所以只要他们不说破,谁都不知道这圣旨只是用来驱驱何家父子罢了!
清咳两声,露郡王续道:「皇上还说,何楼两家早有婚约,如果皇上命令楼香葵嫁予古青风,又好似在帮人抢媳妇,怎奈古青风又与楼香葵以簪子相约,这御赐的婚姻犹如皇上金口已开,不可说断就断……」
「所以皇上到底怎么决定?」何镜听得汗如雨下,没想到一直暗中搅局,阻扰何深娶楼香葵的古青风,竟与楼香葵有这样的婚约,吓得他心虚不已。
「这个嘛……」露郡王嫣然一笑,瞄了眼何镜诚惶诚恐的脸色,「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楼家千金与何深、古青风的婚事,皇上决定让你们这几个当事人自己处理!」
「什么?」何镜吃惊地瞪着俨然是来搅局的露郡王,没想到听到最后,结果居然是这样!
「我这辈子非楼家千金不娶,所以无意退让。」古青风早与露郡王商量好,所以对于露郡王的结论自然丝毫不感惊讶,他仅是将眼光移向半掀盖头在偷瞄的楼香葵,沉声应道:「不只是因为这婚约如同皇上亲赐,更是因为我早已属意楼家千金成为我古青风的妻子,因此……除非是楼家千金不愿嫁予我,不然就算是圣旨降下,我也绝不放手。」
一番宣言说得感人肺腑,又令在座宾客吃惊无比,古青风给众人的印象向来是温文有礼,今天会当众说出如此重话,其决心自是不言而喻。
「青风……」楼香葵几乎要忘掉自己还在婚礼上,听见古青风当众宣布她是他唯一的妻,让她差点掉泪,甚至是丢开这身华服,直扑古青风怀里。
古青风果然没有抛下她!
珠泪潸然落下,浸花了楼香葵脸上的脂粉,就在她伸手悄悄抹去的同时,冷不防地何家父子突然又大声抗议起来。
「别开玩笑了!这新娘子都已经上了我何家花轿、进了我何家大门,凭什么要让给古大人你?」何镜无论如何也不愿放手与楼家的婚事,因为这可是关系到面子问题哪!
今天的婚事早已闹过两回,左邻右舍人尽皆知,倘若没能结成亲的话,那以后他们两父子的脸要往哪儿摆?这个脸他可丢不起!
「就是啊!我跟她有约在先,你凭什么抢走她?」何深不顾众人在场看戏,火爆的脾气当场爆发。
他自幼被家人宠到大,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今天这个古青风简直是存心给他难堪,教他怎忍得下这口气!
「对了,我还忘了件事……」露郡王面对何家父子失去理智的冲动口气,依然是一脸柔笑,只是却笑得没有半点温度。
「皇上曾再三父代,为了让楼家千金有个极佳的归宿,所以娶了楼家千金的人绝对不许花心,得对她从一而终,此后不但不许上花楼妓院,更不许纳偏房,也不能以无法生育为由休妻或纳小妾,否则……立斩不赦!」
露郡王笑得很诡异,粉唇柔柔吐出骇人规则,让何家父子霎时吓傻,愣在原地。
「开……开什么玩笑!我不娶了!」何深听见那句「立斩不赦」,立刻口没遮拦地嚷嚷起来。「凭什么要我从此之后只许面对这个没身材又姿色平凡,而且成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女人,甚至还不许我找姑娘、纳小妾?她只不过是名气大了点而已,若不是为了她的名号响亮,谁会想娶她啊?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有为个丑女人放弃寻欢的道理。」
如果他真的接受这样的条件,日后一定会疯掉!
原本他娶楼香葵,为的就只是对朋友炫耀他有祁国第一才女这个妻子,没想到竟会惹来皇上关切,像这种不合理的条件,他打死都不接受!
此话一出,宾客们忍不住开始低声私语起来,毕竟何深面对的可是圣旨,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你不想娶?但是那天你上门抢亲,还把楼家千金关在房里……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既然你们已经有了不清白的关系,她也只能嫁给你,不是吗?所以你还是乖乖接下圣旨,遵守皇上的条件吧!」露郡王睨了何深一眼,显然对于何深的畏缩感到极度厌恶,巴不得代替楼香葵整死他才甘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就是古青风上门找他商量的原因,也是楼香葵非嫁何深不可的理由,虽然两人之间是清白的,但大家早把两人的私事到处渲染,让楼香葵的清白尽毁,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楼香葵就算改嫁给古青风,往后一样难做人。
「什么不清不白,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了一己之私,何深立刻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那天是想霸王硬上弓没错,但这女人既泼辣又无趣,不乖乖听话还拿发簪戳我,伤得我只好赶紧找大夫,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她,才没必要负什么责任!」
真相大白的瞬间,厅内的人群纷纷骚动起来,因为大伙儿原本部以为楼香葵是失身于何深才嫁过门,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你这小子给我闭嘴!」何镜没料到儿子竟笨到这种地步,当众承认强抢民女不说,还敢公然反抗圣旨,让他听得心惊胆战。
露郡王冷眼扫过何家父子,又对古青风投以满意的一笑,看来这场戏演得不错,因为等过了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何深与楼香葵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同于何家父子尴尬万分的心情,楼香葵隔着头巾悄悄对露郡王投以感激的眼神,因为露郡王分明就是为了她与古青风才故意这么套何深的话。
古青风对于这段话是听在耳里,笑在心里,虽然原本就预计耍耍弄何深,让他当众吐露实情,不过他们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这么一来,日后楼香葵嫁给她时,就不怕受到街坊的指点和批评,而楼非黎大人夫妻俩,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幽黑眼瞳望向不远处的红盖头,古青风往何家父子踏近了几步,轻咳一声,沉声道:「你不娶、我娶!不管皇上还想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背弃跟我相约过终生的楼家小姐!」
这句话,他等着说已经等得够久了!
今天,就是他给予何家父子制裁,然后将楼香葵迎入古家大门的日子!
第九章
仿佛早猜到何家人会当众退婚似的,古家的轿子早早就来到何家大宅门口,就这样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沿街游行了一圈,然后将楼香葵给迎回古家。
园子里和厅前厅后满是前来道贺的宾客与穿梭不停、忙着端菜的下人,一见到被抬进门的新娘子,大伙儿纷纷鼓噪起来,有的拍手大笑,有的连声叫好,就像是早有准备,知道何家父子一定会把新娘子交还给古青风。
等在古家的除了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一心引颈盼望古青风迎娶楼香葵回家的古家爹娘与楼家二老之外,一心想为古青风说媒却又误信谣言的温湘也在人群之中。
因为自己听信街坊传言?而差点误了一对佳人的好事,原本温湘有些羞愧地想躲回家去,不过古青风看在娘亲的面子上还是邀她留下,怎么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姨娘,把话说绝了日后见面也尴尬。
除此之外,几位古青风熟识的好友,像是与他相交多年的文状元宫子齐、生性冷淡的武状元夏无采,以及甫自南城赶回的武榜眼司空瑞、爱凑热闹的武探花唐节华与舍人柳探花等知交,他自然是一个不漏的全请到府,至于他们的妻小包括大公主、二公主、露郡主当然也入了宾客之列,生性爱凑热闹又出手帮忙的露郡王甚至拉了皇叔贞亲王到场祝贺,一班人尽是达官显贵,只差没来个圣驾亲临,而让挤在外边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对这等迎亲阵仗看得眼花撩乱。
经历过一番大起大落的心情起伏之后,古青风总算能够带着楼香葵在大家的祝福之下拜堂成亲,只不过……小俩口虽然好不容易冲破了难关得以长相厮守,但是依然免不了被好友拉住、连连灌酒,再顺道追问何家父子的下场。
「真是的,有这等好戏竟没叫我一块儿去看!」首先发难的是性好热闹的唐节华,他拉住古青风连声逼问:「后来呢?你把楼家小姐带回来之后,那两父子该怎么处置啊?」
古青风正要开口,露郡王已在旁插嘴,「圣旨上说了,如果何深不娶,那么就代表他确实是强抢民女,更别说他还当着大家的面自己承认,所以依照律令判他发配边疆,一年后才准回来!至于何镜那老胡涂,这事会有今天的局面全是因为他没好好管教儿子,所以罚他禁闭在家三个月,留职停俸。」
宫子齐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才三个月?皇上真是仁慈,罚得这么轻。不过对好面子的何侍郎来说,恐怕这样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出糗,才是最重的处罚。」
唐节华不以为然地瞄了宫子齐一眼,「要是由我来判,才不会这么便宜何家父子!」
「不然你想怎么办?」
「那当然是……」
唐节华、宫子齐与露郡王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就连性好热闹的二公主都凑过来发表意见,古青风见大伙儿聊得开心,也就没再打断他们,为了不让自己的春宵虚度,他私下与探花郎柳之秋打了个招呼后,便悄悄地离开了大厅,回到后边的新房去找他那得来不易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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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前厅的热闹景象,新房四周寂静无声,只闻虫鸣水流,而独自留守在新房的楼香葵,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古青风回房,心里着实感到不满。
虽然她是很高兴可以嫁给古青风,但是对于老祖宗留下来的婚嫁礼俗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为何男人可以在外头和朋友饮酒聊天,而新嫁娘只能关在新房,还得闷在红头巾底下枯坐、独守空闺?
万一丈夫喝醉酒,春宵也就这么泡汤了,她还得负责照料丈夫更衣。
这种事……根本一点也不公平!
「青风到底在干什么嘛?」楼香葵不悦地站起身,合该欢天喜地的新婚夜,她却胸口涨满怒意。
掀开红头巾丢到床上,她翻开带过来的嫁妆,将古青风送来的毛笔找了出来,然后开始伏首桌前、磨墨挥毫。
笙歌、美酒,郎君尽是春风得意。
绣床、空枕,红烛伴妾虚渡春宵。
红纸黑字大剌剌地写着对句贴在新房门口,其中的怨怼之意再明显不过。
楼香葵万万没想到,古青风送她的定情物非但没能拿来作为传情之用,反倒用于抱怨和诉苦,让她感到煞是无奈。
贴完红纸,仿佛已诉尽不悦之情,楼香葵回到新房里,就着烛火看起她的诗集来,对于新郎久不回房的举动,她决定要漠视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