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葵?」古青风错愕地瞧着红纸上的字句,尽管他已经尽早赶了回来,不过看起来新娘子似乎还是挺不高兴的。
听见古青风的声音,楼香葵放下手边的诗集挨近门边,只是为的却不是替丈夫开门,而是贴在门上偷听外头的动静。
由于好半晌古青风都没反应,让楼香葵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香葵,我知道妳一个人应该很寂寞,所以连忙找机会从宴席上离开,妳开门吧!」古青风苦笑地轻敲门板。
没想到过了何家父子那场苦难之后,等着他的竟是楼香葵的脾气,看来他的婚事还真是好事多磨。
好不容易,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楼香葵的细声从房里传出。
「你真的知道我很寂寞,才从宴席上偷溜回来的?」
「跟那群好友什么时候都能饮酒谈笑,可是如此春宵一生仅有一次啊!所谓事情有轻重缓急,妳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选择哪一边?」古青风瞧着门后探出的清灵眼瞳,对于妻子的话不答反问。
「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新房的门终于被打开来,出来迎接古青风的是早已掀去红头巾的楼香葵,淡红胭脂妆点着她的唇色,衬得她柔白的肌肤更为细致,而她明亮的精明眼瞳,在巧手装扮之下更是显得格外惑人,让古青风看得有些发愣。
他知道人要衣装,所以年轻姑娘化妆起来变得漂亮自然合理,但是……
「是谁替妳这么打扮的?」古青风忍不住赞叹起来。
「是大公主和二公主还有她们带来的侍女……怎么了?很奇怪吗?」看古青风惊讶成这样,楼香葵还当是自己装扮起来不好看,连忙紧张地掩住了双颊。
呜……早知道刚才在屋里闲晃时,就应该先把脸洗一洗才是!
她平常就不太上胭脂水粉,现在古青风看了这副模样,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不……只是……」古青风轻咳一声,掩去了自己的失态,他扶着楼香葵进门、关上房门,才柔声笑道:「因为太美了,所以让我看得目不转睛。」
瞬间,楼香葵只觉得自己的脸突然烧烫起来。
「青风……你……你这还是第一次……说我美……」楼香葵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八成比房里那对大红蜡烛还要火烫。
之前古青风说过,她的眼眸令他难以忘怀,虽然也曾提过,说他很喜欢跟她相处,也相谈甚欢,却从没用什么好看、漂亮甚至是美这样的字句来夸赞她。再加上之前何深又老是说她丑,害得她还以为自己真如何深说的那样,生得无法见人哪!
「咦?我是头一次这么说吗?」古青风愣了一下,他对这些倒没什么印象,因为自始至终,楼香葵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所以若非楼香葵提起,他还真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夸赞过楼香葵。
「是啊,我之前问你时,你也只是说喜欢我真实而自然,没有虚假或伪装的模样……」古青风说过的话,她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这……」古青风歉疚地伸出手,「那确实是我的心情,不过现在的妳真的很美,犹如仙人临凡。」
「只有现在美啊?」那这意思是平时的她果然不够美吗?
虽然古青风不介意她的长相这点确实让她感到高兴,不过女人嘛,总是希望自己可以再美一点,这样她站在古青风身边时,才会有才子佳人相配的感觉,也能替古青风挣点面子!
「好,那我以后会记得天天都好好装扮!」楼香葵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配得上古青风的美人。
「香葵,用不着这样费心的,就算不去涂抹那些胭脂,妳也够漂亮了。」古青风忍不住失笑,「况且,与其瞧妳每天忙于装扮换衣,我倒宁可能让妳多些时间与我相处,吟诗赏景、弹曲高歌……」
他可不是为了一张脸皮才娶妻的,否则当初就不会娶楼香葵,虽然她的姿色也许并非众多上门提亲的姑娘中最美的一个,但却是最能与他交心的一位。
所以他挑上了她,为她精明的眸光着迷,为她的文采而折服。
倘若楼香葵为了装扮漂亮而日日夜夜只沉迷于姑娘家的打扮,或许他反倒会对这位小妻子感到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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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觉得我不打扮也漂亮吗?」楼香葵拉住古青风的衣袖,仿佛是在寻求一个永无正解的谜底,「你这个人总是不直接说明白,害我还以为自己丑到不能见人,只有脑袋好而已!」
「是谁这么说的?」古青风将双手按上楼香葵的脸颊,低声道:「若是指那位早已被流放边疆的何公子,那就当他是在对空气说话吧。」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点让人没办法放心,问你什么,你总是不直接回答,害人总把心悬在半空中……」楼香葵边抱怨着,边将身子往古青风靠去。
她也知道,要古青风这种斯文人大胆示爱,那除非是像那日在何家的情况,否则大多时候,他总是选择不易察觉的贴心表示。
虽然对于古青风那种只为她一人而独有的温柔感到窝心,但是有些话总是希望他再多点男子气概,干脆一点地对她说出口!
「妳认为我应该改吗?」古青风依然没给楼香葵一个确切的回应。
他打小到大都是这样,若真要改,只怕还得再耗个二十来年。
但如果楼香葵真不满意他的习性,他可以考虑在私底下面对妻子时多点真言,只是在外头的时候……还是饶了他吧,拐个弯说话可是在官场打滚的必备条件!
「只要跟我一个人说心里话就行了!」
楼香葵倒没什么想逼古青风改变的意思,毕竟她就爱古青风这一点难以言喻的温柔,不过在这种只有他们独处的时刻,她还是希望古青风能够表露得直接一点,不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好在哪里,又是什么地方吸引古青风!
「那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古青风轻笑,「如果只是对着妳说的话……」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不许再拐着弯跟我说话,什么都只能跟我说真话!」仿佛是要鼓励古青风一般,楼香葵踮起脚尖往古青风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虽然这样的示爱由女方主动好像不太符合礼教,但是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了正式夫妻,而且还是在自个儿的新房里独处,旁边根本没人嘛!
这么对古青风示好,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妳这可算是在引诱我吗?香葵?」古青风抚着微烫的脸颊,托起了小妻子的脸蛋,往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这是他们俩头一回双唇相触,感觉却不陌生,或许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早已深植心里,所以亲热起来也变得自然许多。
不过感觉好归好,但如此突然的亲密还是让楼香葵吓了一大跳!
她原本只是希望古青风能率直一点,对她说清楚他心里的感觉,没想想古青风竟然一转眼可以变这么多!
简直是前后判若两人嘛!
「青风……」楼香葵的纤指抚着自己的唇,幽黑的眸子眨了几下,直勾勾地瞧着古青风,此时她总觉得说什么话好像都不太适合。
「嗯?」温柔的应声,那是古青风的习性,只是今夜……
在往常的体贴之外,似乎还多了那么点不寻常的情愫。
「青风……」楼香葵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小声地唤着古青风的名字。
不过,此时在她眼前的古青风,与她平时相处的古青风好像有那么点不同。
瞧古青风眸子里难得燃起的热情视线,简直像要穿透她一般,让她身子不自觉地也跟着发烫起来。
刚才她问媒婆在新婚之夜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讨丈夫欢心,可媒婆也只是笑着告诉她,要她放宽心、放轻松就好,毕竟她的对象可是温柔体贴的古青风,有什么不懂的就交给丈夫便成,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就这么轻轻唤着古青风的名便成了吗?
「瞧妳脸颊烫的……」古青风斯文归斯文,怎么说也还是个男人,看见楼香葵双颊泛起醉人的酡红,他便知道刚才的吻显然是起了相当的作用!
牵着小妻子的手来到床畔,古青风让楼香葵在床沿坐下,然后取来酒杯递上,「来,喝杯凉酒,说不定会让妳感到舒服点。」
当然……这不过是唬人的。
古青风的打算是让小妻子稍有些醉意,在洞房花烛夜才不会太过紧张。
毕竟这一夜春宵,可是一辈子绝无仅有的一次,他可不希望楼香葵日后忆起它,尽是因为紧张与陌生而留下的不适感。
楼香葵看着小小的酒杯,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交杯酒,想到喝下这杯酒后,她便与古青风成了真正的夫妻,便羞得抬不起头来。
有些羞涩地接过酒杯后,楼香葵勾着古青风的手臂将酒饮入喉,双颊却是烧得发烫。
「看来,这酒似乎没什么作用,那么……把凤冠取下吧,至少会让妳凉快一点。」古青风说着,接走了楼香葵的酒杯搁到桌上,然后便伸手将她的凤冠拿了下来。
顿时,幽黑如瀑的长发一泻而下,披落在楼香葵细瘦的双肩上,让原就身材娇小的她看来更像是坠入了夜空的一颗闪亮星子,正等着古青风亲手摘取。
楼香葵看着古青风细心地为她除去凤冠,顿时头上感觉轻松许多,不过老是让古青风为她费心思,似乎也不太妥当,怎么说她都是古青风的妻子哪!
于是她探出双手,想将古青风的头冠也取下来。
只不过这一伸手,她的双臂就这么横过古青风的双颊,看起来宛如她主动去搂住古青风一般,引人遐思,所以古青风握住了楼香葵的手腕,一手取下自个儿的新郎冠,然后将她纤白的五指放到唇边轻触。
「既然头上的都脱了,那新娘服是不是也该换下来了?」古青风将视线往新娘嫁衣移去,若有所指地低声问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楼香葵害羞地点头应允,虽然她弄不清楚所谓的初夜到底该怎么做,又该做些什么,不过也没有单纯到以为两个人盖着棉被谈谈心,小孩子便会自己蹦出来。
「不用那么紧张。」古青风托起楼香葵的脸颊,像是要安抚她一般往颊上连着烙下几个吻。
「若是妳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尽管唤我的名便是了。」
「嗯……青风……」楼香葵轻轻点头,以轻柔而甜腻的嗓音唤着心爱的丈夫,微热的声调里还夹杂着一丝浓蜜的笑容。
「香葵……」古青风倾身向前,让楼香葵仰躺在新床上,一边动手解着自己的新郎服,双唇仍不时地轻吻楼香葵的脸颊与颈项。
镶嵌着喜字的大红花烛散发出微亮,照映着这对璧人的身影,满园花景仅有月光与他们为伴,充满轻柔耳语与低喃爱语的新房内,只闻新人的浅声低笑……
「喂!青风!」
「开门呀!别抱着爱妻躲起来,洞房都还没闹哪!」
突兀的拍门声像连珠炮般自外头传来,硬生生地中断了古青风与楼香葵即将陷入的甜蜜美梦。
古青风顿时身子一僵。
他怎么会忘了,外头那班友人是绝不可能放过闹洞房的好机会的!
从宫子齐成亲那日开始,几乎每个好友成亲时他们都会结伴去祝贺一番,闹闹洞房自然也是习俗之一,只是今天因为新郎变成他,在被喜悦冲昏头的情况下,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青风……」楼香葵听着外边的叫门声,真不知道当下该作何反应。
「妳等等。」古青风开始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疼,强忍着想搂抱楼香葵的欲望,他自床上起身,顾不得自个儿身上的新郎服早已七零八落,快步走到新房门口,然后用力将门一开。
霎时,唐节华与宫子齐等人,差点没跟着门板的突然开启而跌入新房里。
「哇!你想吓死人啊!」唐节华拍着胸脯,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滚……」古青风紧握着拳头,突然吐出一句他这辈子从未说过的字眼来。
「什么?」
宫子齐眨了下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后边几个没能挤到前头来的好友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喂,青风,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唐节华瞄向好友,不知道古青风怎么一直挡在门口,这样他们一伙人根本就进不去呀!
「滚、出、去!」
低音混杂着古青风独特的厚实声调,自新房的门口爆了出来。
在唐节华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古青风重重地甩上门、扣上门闩,不管外头的噪音再怎么大,他都决定不理!
「喂?」唐节华瞪着差点撞上自己鼻尖的门板,脑子还没对古青风的怒火反应过来,但是那三个字……那种古青风从来没用过的凶恶语气,却令他们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
向来温文有礼、斯文儒雅的古青风……
刚才他说了什么?
叫他们滚出去?
「哇——青风!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见色忘友,见异思迁!居然叫我们滚出去!有没有良心呀你!」唐节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在为古青风难得失去理智的举动而捧腹大笑的同时,他也不忘多奉上几句凑热闹用的玩笑话,免得事后惋惜自己没闹到洞房!
「好了!节华,你再讲下去,等会儿就不是一句滚可以了事了!」宫子齐拉住唐节华,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决定先将他拉走,免得等会儿见到文榜眼和武探花大打出手,那传了出去可是十足的笑话啊!
「是啊,等等大概可以见到节华血溅当场的样子……」说出恐怖宣告的人是一直静默的武状元夏无采,他原就对凑热闹不感兴趣,不过有机会见识到古青风的另一面倒是趣事一桩。
「无采,别在那边幸灾乐祸了,快来帮忙把节华拉走吧!」
「有什么关系,闹洞房可是习俗哪!喂!青风——开门啊!」
「节华,不想死就走吧!你没见到青风的衣服都已经脱了?你这么狠心想打断他的春宵吗?」
「什么?这家伙不是向来做事速度谨慎到足以比美乌龟吗?看不出他娶妻的动作那么快……」
「好了!走吧!」
「不成!我要闹!你们四个人的我都闹到了,没闹到青风的我不甘心!」
「节华!」
热闹滚滚的嘈杂声充斥在古家新房外头,随着夜越深、月越亮而渐转淡……
至于虫鸣流水,在人潮声浪渐退后,也慢慢隐没于屋内的笑语轻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