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君她体谅我得陪着他们一群人凑热闹,听见你来探我,马上便让我先离席。」提起爱妻,宫子齐的唇角漾出一抹柔情,其夫妻情深歪百而喻。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古青风知道,要个大男人混在脂粉圈里,确实不好受。
「辛苦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宫子齐挥挥手,「那应该叫作女难。」
虽然他喜欢美人,但是一整群的美女……恕他无福消受。
「说到这个……」古青风尴尬地笑了笑,「我也算是碰上了女难,所以才会来叨扰你的。」
宫子齐有些诧异地盯着古青风,他记得这个好友向来鲜少与任何姑娘家扯上关系,以往他们上酒楼时,他也总是避开姑娘,怎么今儿个竟说他遇上女难?
「是什么样的女虽?愿意税来听听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只能大略解释一下。」古青风将日前上月老庙捡到发簪,然后被娘亲和湘姨逼亲的事简单述说了一回,当然他没提起自己对那姑娘莫名的依恋是从何而来,只是话语末了,仍免不得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宫子齐听了古青风的形容只是失笑,也没再深究下去,「那你今日是来逃难的?」
「可以这么说吧!」古青风点头应道:「倒没想到会正巧把你从女人堆里救出来。」
「说是女人堆,但别忘了露郡王可是男人。」宫子齐摇摇头,「不过他与公主们向来相处得极为融洽。」
「那我刚才算失一言了?」古青风露出笑容。
「我想露郡王不会计较这些的,倒是你难得来一趟,咱们也很久没众聚了,日前皇上亲赐了一坛外邦进贡的美酒,我让人拿过来,一起对几句诗吧。」宫子齐决定暂时把女眷们的问题忘掉,免得多烦心。
「怎么?又想提你那套『坐怀酒肆,除却纷扰,望而空之幽幽、地之苍茫,心静则清,目空则明』的理论吗?」宫子齐一提,令古青风也忍不住忆起年少时几个好友共同相聚的情景。
「这样不是顶好的?相聚欢啊!」宫子齐也颇怀念当初与好友共同饮酒作诗的欢乐日子。
「是啊……相聚欢……若是能就此忘却烦恼,倒也是美事一桩!」古青风露出苦笑,虽然想以平常心待之,可他偏偏忘不了那日在月老庙里遇上的姑娘。
月老是不是真的错牵红线了?还是说,他只是责任感使然,急于将簪子还给那王今仍不知名的姑娘?
他不知道,只是……想再见那姑娘一面倒是真的。
「难道你的烦恼真有那么多吗?」宫子齐接过下人端上的酒,倒了一杯递上后,笑着反问。
「倒也不是……」古青风瞧着泛起金芒的外邦美酒,眼前又浮现那姑娘的倩影,酒杆里浅浅琥珀色就如同那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眸光令人醉。
难得发狠地仰首将酒一口饮尽,古青风感叹的醉语道:「不醉不忧,再续前愁。若然去忧,醉也方休!」
宫子齐正想向古青风道声精采,顺便再接上几句,门外却传来拦诗柔音——
「未离未散,再续前缘。若为聚散,笑也含羞……」
轻音方落,便听得古青风与宫子齐愕然回首。
透过窗棂,宫子齐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亭里听碧月吟曲的姑娘们,似乎都跑到这偏厅外头来凑热闹了。
见她们一群人在窗外窃窃私语、低声娇笑,宫子齐忍不住步向厅外,想探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青风则有些诧异地愣在原处,他怎么觉得这声调好耳熟?
虽然很想跟着出去一探究竟,不过这儿毕竟不是自个儿府中,而是晓光王府,所以他还是捺着性子,打算等友人回座再问清楚。
只见宫子齐在门外低声与大公主等人谈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音,最后连宫子齐都跟着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步回厅内。
「子齐,外边是怎么回事?是大公主有事找你吗?」古青风原就不是为了要事而来,若真打扰到人家夫妻相处,那可就不好了。
尽管他很想问问,刚才那个吟对句的姑娘到底是谁?
「不是的,只不过……」宫子齐忍着笑意解释:「露郡王的友人听说你这文榜眼来探我,又从仪君那边得知我们俩总爱喝上几杯酒,一时兴起还会吟些诗词,所以来凑热闹,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古青风纳闷极了,这事虽是赞美,但也不至于引人发笑吧?
「你方才曾提起月老庙一事对吧?」宫子齐已经忍不住笑意,他笑着续道:「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露郡王的友人正好就是你百寻不着的姑娘,她现在就在外边。」
「什么?」古青风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寻的姑娘就在外头?而且还是露郡主的友人?
「这么说,刚才那对子……」
仔细回想,那声音他之所以听来耳熟,该不会是因为对对子的正好是那位掉发簪的姑娘吧!
「就是簪子的主人。」宫子齐终于受不了了,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古青风的肩膀,然后再为他斟上一杯酒,「怎么样?果然是相聚欢吧?恭喜你,今儿个总算是找到失主,以后用不着再烦恼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古青风应了声,他也没想到自己寻找多日的人,竟然就这么给他遇上了。
这真该说是他们有缘吗?
「所谓无巧不成书!」宫子齐的视线往门外转去,低笑道:「只是……那天在月老庙,她不是曾凶过你吗?可刚才听到我们的谈话之后,她知道那一日纯粹是误会,所以现在人窝在外边,不好意思进来跟你道歉。」
「可是那一天,确实是我失礼在先,她没有道歉的必要。说起来……倒是我打扰了她,否则又怎么会扯出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古青风摇摇头,他可不觉得那姑娘有哪里对不起他。
「不、不、不,是我太莽撞了,我该跟古大人道歉才是。」
印象中的声调再度响起,印证了古青风的猜测,以及宫子齐的一番话。
门外果然是掉了发簪的姑娘!
只不过她是道了歉,可人偏偏还是继续躲在门外,不管大公主怎么劝、二公主怎么推、露郡主怎么哄,她就是不敢露脸。
「妳真的不用道歉,倒是这簪子我得还给妳才是。」古青风将他小心收在怀里的布包取出,并摊开在桌面上,「若是姑娘不介意,也不生我气了,就请妳收回这发簪吧。」
这些天来,他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根簪子,感觉怀里总有那么份温暖的重量存在,现在虽然为它寻得了主人,可失去温暖的陶口,却反倒令古青风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过,失物总该物归原主的。
宫子齐摇摇头,他拿起簪子,并将它放到古青风手中,低声劝道:「我看,你就拿去给她吧,瞧这情况,她是不好意思进来的。」
古青风望着手里的发簪,轻点了点头后,便抱着些许不安踏出了偏厅。
偏厅外就如宫子齐所言,不单是时常见到面的大公主、二公主、露郡主这三位友人之妻,就连不常出现但传言甚广的露郡王都面带戏谑地站在门外,另外还有几名侍女躲在二芳轻声低笑,不过对于古青风来说,即使再多人围着他,他都不会错认那一日令他惊叹的美丽眼眸。
在门外这群令人眼花撩乱的美人儿当中,他终于寻得了月老庙里的那位姑娘,只是当日的精明眸光,今时看起来却略带羞涩,因而为她的粉颊平添了一分春色,令她看来宛若是满园花景里走出来的灵动仙子。
「古……古大人。」轻启朱唇,女子开厂口,声音孰i悉依旧,只是调子却多了点轻柔。
「不用那么客气,唤我青风便行了。」古青风见她似乎已不再发火,也没有怪罪之意,悬宕心中多时的烦忧终于得以消敌。
他将簪子递了过去,朝着她露出了淡淡笑意——
「姑娘,我总算是找着妳了。」
第三章
流水自奇石上喷泻而下,宛如透明织锦披挂山巅,绿叶繁花衬以两侧,烘托出浑然天成的美景,令漫步其中的身影有若穿梭于群山碧水之间。
为了让古青风与他寻找多日的姑娘好好澄清误会,宫子齐让来访的客人们全都到后边去听碧月吟曲,而将前庭的花园让给了他们,希望这短短的独处时光可以让两人误会冰释。
「这个……」摸摸手上完好如初还包上了手巾的发簪,她支支吾吾地逸出声:「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
「其实,我倒担心那日的唐突读妳觉得失礼,幸亏姑娘妳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古青风摇摇头,对他来说,能够亲自将簪子还给失主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那一日的情况,任谁都很容易误会的。
「才不呢!失礼的是我。」她朝着古青风鞠躬,懊悔地说道:「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古大人当成像其他无礼的男人一样,更开口乱骂人……幸亏古大人你不和我计较。」
「这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倒是姑娘妳失了簪子,没让家人责怪吧?」古青风淡淡一笑,对于她与前日比起来判若两人的态度,反倒觉得不习惯。
「事实上……我瞒着家人,没说我把簪子弄掉了。」她干笑了两声,才低应了句。
不过事实上,她也是真的怕捱骂,所以当她听说大公主也有个相同模样的发簪时,便立刻拜托露郡王带她过府一探,若是外型相同的话也好向大公主买下权充代替,至于听碧月吟曲一事,则不过是露郡王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那倒好,现在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古青风指指她手上的簪子,轻声说道:「我瞧那上头镶着珍珠和碧玉,雕工细致,想来应该价值颇高,所以正为妳烦忧,能够交还给妳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事实上他多少有那么点私心,想再见这姑娘一面。
「真的非常感谢你,古大人。」她忍不住再度躬身言谢,「连累古大人连日奔波,我真的相当过意不去。」
「没这回事,也不过是问问几个熟识的店家,真的不麻烦,倒是让姑娘妳操心多时,我才该感到抱歉。」古青风苦笑道:「另外也请姑娘别再大人长、大人短的唤我了,这儿不是宫里,妳又是露郡王的友人,用不着那么客气,唤我青风便得了。」
「这……」她微微一愕,没想到古青风还真允许她直呼他的名讳。
毕竟不管他们之前如何认识,目前的关系都还只是彼此友人的朋友罢了,加上他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古青风为了她而忙东忙西,费了那么多心力,若说她拿了发簪后就想跟他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似乎更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再说,他们既然有缘到可以在这种时机二度遇上,那以后说不定也会因为这样而时常见面。
既然有可能会常见到面,那应该算是朋友吧?所以……
「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失礼了,青风。」她鼓起勇气,朝着古青风逸出一抹仿如春花初绽的娇笑。
这一笑一唤,让古青风霎时像是停了心跳,他的周遭更同时变得万籁俱寂,仿佛世上只剩这姑娘的轻笑声。
「不……不会,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古青风勉强拉回思绪,没想到自己会再度看这姑娘看得失神。「倒是我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一直到此时,古青风才忆起,自己一直不知道这双令他挂念的美丽眼眸的主人响何芳名。
不知道这么美丽的姑娘,会有个如何相衬的名字?
「真是对不起,我竟然忘了报上自己的名字!」她猛地一惊,连忙欠身道:「我姓楼,叫楼香葵。」
「什么?」古青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楼香葵?那不是楼大人的女儿,被传为哑巴兼丑女,还让户部侍郎之子何深嫌弃至极的那名姑娘吗?
「妳……妳是楼大人的千金吗?」古青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楼香葵,因为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楼香葵哪里丑,更别提是哑巴的不实传闻了。
这么说来,那传闻果然是遭有心人刻意渲染的?
「咦?你认得我吗?」楼香葵有些讶异,但随即又想到,爹爹之前也是当官的,会跟古青风相识也算正常。
可是……还是有点怪,古青风是最近才当上礼部侍郎、入朝为官,但是爹爹却在十年前就没在宫里当官了呀,那古青风怎么会知道她的事呢?
「这个……」古青风犹豫了一会儿,关于那个难听的传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不过若是有人刻意毁谤楼香葵的名声,那么让她知道,甚至是出面澄清也是应该的吧!
「其实,是因为楼大人托我姨娘上门提亲,所以……」古青风万万没想到当日湘姨所提的楼香葵,竟会是个如此可人的姑娘。
不过就像他当时所猜想的那般,楼非黎果然将宝贝女儿教导得极为出色,听楼香葵总是出口成章,以及那应对得宜的举止,想来楼非黎应该很用心在管教女儿。就不知是哪个恶人如此歹毒,竟然这般污蔑楼香葵。
「提亲?」楼香葵忍不住一惊,「爹还不肯死心啊!为什么老是想把我嫁进有名望的人家呢?就说大户人家的孩子个个都是混……」
蓦地,她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心虚地瞄了古青风一眼。
虽然「混帐东西」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不过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真糟,古青风也算是大户人家,而且这事还是爹爹托人去提亲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说你!」老天!她说错话了,而且还错得很惨!
不知道古青风会不会发火?毕竟她这样等于是在骂他耶!
「妳……跟谁有过节吗?」古青风当然明白楼香黎是在骂人,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依这模样看来,想必她应该跟她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孩子」有过节。不然怎么会惹来这许多麻烦事,还让她气成这副样子?
「这……也不是什么过节啦!」楼香葵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就是……那个和我订过亲的人……」
「何深吗?」古青风犹记得湘姨提过,说何深自与楼香葵见面后,就立刻提出退亲,还到处宣传她是个丑女,若说何深是被楼香葵惹火了才故意破坏她名声,那倒也说得过去。
「不会吧!去你家提亲的人,连何深的事都说了?」楼香葵直呼不可思议。
一般人为了促成亲事,不是会隐瞒这些事吗?是哪个媒婆这样蠢,竟连手边的姑娘曾有过婚约的事情都给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