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他急忙起身拉住她,“嘿,你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这样就不高兴,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既然我会让你消化不良,我这就去替你找个‘秀色可餐’的服务生来。你喜欢哪一型的,温柔婉约、楚楚动人?还是热情奔放、艳丽火辣?”挣脱他的手,她怒目相视。
被她这么一问,邵仲枢当下愣了会儿,瞧她说得好像这是大酒店,她摇身一变成了个妈妈桑,而自己像是寻花问柳的恩客。
“怎么?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他饶富兴味的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她冷嗤,“你也知道这是吃饭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咧!”
“就照着你的意思替我们介绍一些菜色吧!”他贴近她的耳畔,小声道:“我喜欢辛辣的食物,尤其像你这种朝天椒。”
骆雨秋假意的笑了笑,“是吗?不过我喜欢清淡的食物,你这种‘口蜜腹剑’的食材,不对我胃口!”睨他一眼,她转过身直直走进厨房。
邵仲枢笑着坐回椅子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身旁的一干好友全看出了他对她有兴趣。
“你该不会是真要追她吧!她看起来不像是能让你随便玩玩的女孩。”开口的人是范振邦,他与邵仲枢自高中时代便是好友,对于他更换女友之快速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太苟同他游戏人间的态度,但他也极少干涉;只是这回不同于以往,刚才的女孩有别于邵仲枢平日的对象,她不该是他的猎物。
“我有分寸。”邵仲枢专在的凝视骆雨秋渐渐远离的身影,笑意始终噙在嘴边未曾褪去,眼眸透露深藏的爱恋。
“你一向都这么晚下班?”邵仲枢倚在墙边,皱着眉头问。他手上的表清楚的告诉他现在已凌晨三点半,而一个女孩子这时候不应该还在街上。
闻声,骆雨秋惊呼的退了几步,脚跟不小心绊到后方堆放垃圾的篓筐,她失去重心的跌坐上头,半个身子陷入篓筐内,姿态颇为不雅。
邵仲枢走了过去,伸出手,“抱歉!吓到你了。”
“不用!”她气愤地拍掉他的手,自行挣扎的想站起身,不料愈动愈糟,反倒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手脚不停的挥舞,篓筐也一摇一摇的晃动着。
见状,他爽朗的笑声充斥整条街,黑暗中,一口洁白的牙齿格外明显。
“你再乱动就要滚下坡了。”他稳住篓筐,弯下身与她双目交会。“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都用这篓筐当交通工具滚回家吧?”
迫于无奈,骆雨秋心不甘、情不愿的握住他的手,借着双脚的力量想站起来,却仍徒劳无功。
像是看准她不肯开口求援,邵仲枢径自一手扶住她的双脚,将她横身抱起。
老天!她到底是吃什么活到这么大的,,她的体重比她外观看来还要纤瘦,她该不会是赶时下女性的风潮——减肥吧!
他常咕哝自己的妹妹瘦得犹如皮包骨,这个骆雨秋竟还胜他小妹一筹,怎么,难不成她想羽化成仙?
“我们这样也能称得上是‘臭味相投’吧!”放下她,邵仲枢拂去她发丝上的菜叶,丝毫不在意自己衬衫沾上秽物。
“谢……谢。”骆雨秋咬住下唇,别过身,走到一旁解开脚踏车的大锁。
全新的铜锁搭在斑驳的车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台勉强还称得上是“车”的废铁,由外观看来这车的车龄少说也有八、九年了吧!车铃上的盖子掉了不说,龙头看上去都有些歪斜,除了塑胶部份,几乎能生锈的地方都生锈了,骑起来搞不好还会发出吱吱的声响咧!如此残破不堪的车子有必要多此一举的上锁吗?搁在一旁恐怕都显得碍眼吧!
“这台车看来也该荣誉退休了。”他尽可能的委婉说出,不让她有被嘲弄的感觉。就他的直觉告诉他,骆雨秋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
对他的问题,她一如往常的充耳不闻,径自牵出脚踏车,跨上车座骑离他的视线。
邵仲枢一点也不急的追上去,要追上这台慢如龟行的老爷车太容易了。
如他所料,当他热好车子追上前时,甚至花不到三十秒,而她那台老爷车所发出的声响,更是连鬼魅都要大喊:半夜三更的,吵什么死人骨头啊!
他放缓车速,尽可能的骑在她旁边,要一台重型机车如此龟行,还真是折腾它了。当然,真正折煞的恐怕还是邵仲枢,若非绝佳的技术,这速度没拿捏好,不栽个大跟头才怪。
“你对别人的问题向来都是责之不理的吗?”他歪着头,一点也不注意前方路况的问着。
“那你是否又都是这般黏人,像只苍蝇似的挥也挥不走!”骆雨秋反唇相稽。
听到这问题,邵仲枢满意的笑了笑。“不错嘛!我以为你只会说,请、谢谢、对不起,或是先生,你要点什么之类的话咧!”
骆雨秋恼怒的瞪他一眼,像他如此缠人的家伙,她还是头一遭遇着。以往追求她的男子在碰了一鼻子灰后,便会摸摸鼻子打退堂鼓。她本以为这次也能用相同的办法将他赶走,没想到这叫邵仲枢的男人似乎愈挫愈勇,死皮赖脸的本领真称得上是无人可及。
不过,任凭他再怎么的死缠烂打,她也不可能软化原来所抱持的态度,有了母亲血淋淋的例子,她是不会愚蠢的一头栽进那死胡同中,何况,今日的她为了生活都快自顾不暇,除了上课和工作外,她再无心力去理会那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她对他还不算认识,但由他那尽是一身名牌的穿着也能猜得出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加上伟岸的体魄和俊挺的外貌,想必有不少女性对他为之疯狂,不然,他也不会自以为是的硬说她是有意接近他。
骆雨秋纳闷的想,这人究竟是绝对的自信还是百分百的自视过高呢?
一路上两人未曾再交谈过话语,只有机车的引擎声和脚踏车因生锈过度而发出的铿锵声,听起来有那么点吵,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在这晚风微凉的夜里听来,别是一番风味。
直至一栋八层楼老旧的违章建筑物前,她才停下车来,不过并不是车子本身的煞车器,而是她那双细长的双腿迫使车子停下。
邵仲枢心中默默猜测,那辆脚踏车的煞车器恐怕早已成为点缀性的装饰品吧!
“大排档所赚的收入不够你换辆新车吗?”他懒懒的坐在车上问。
对于他的问题骆雨秋置若罔闻,径自将车子推入公寓。
眼看她就要将门关上,他丝毫不着急的问,“你真的不想要回你的学生证?”
“你到底想怎样?”这一问她终于开口说话,也停止手边的动作。
“你说呢?”他咧开嘴笑了笑。
她横他一眼,呻道:“无聊!”
“我说过,为了一杯咖啡。”见她真是动怒了,他才开口回答,只是脸上仍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出的话就如同一个无赖般。
这话要是让他那群朋友听见,肯定会笑他个东倒西歪、前仰后翻,他这向来自视甚高的浪荡子,今天竟成为他最不屑的无赖汉?
“我也说了,不、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喜欢那张学生证,大可留着‘招财进宝’,我可以向学校重新申请一张。”挺起臂膀,骆雨秋满不在乎的说。
招财进宝?!他只听过证件上的照片能驱魔避邪,倒还没听过能招财进宝的。不过,她的照片若真贴上门板,恐怕招来的不是财,也并非牛鬼蛇神,而是一票的狂蜂浪蝶吧!
“重新申请可是要先登报作废的,你宁愿花几百块,也不愿意请我,或是让我请你喝杯咖啡?”他狡黠的笑容像是吃定了她。
这人简直可恶透顶!瞧他那自鸣得意的样子,她真想将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白牙一拳挥落,让他体会一句话——满地找牙!
“白开水一杯,爱要不要随你!”她忿忿的眼神冒着两簇火苗,终于还是妥协了。
邵仲枢一点也不掩饰脸上愉悦的表情,步下机车走向她,伸出修长洁净的手,笑道:“Strile a deal!”
“我不跟魔鬼打交道!”撇开头,她不甚高兴的噘着红唇说:“你在这等,我上去倒给你,先说好,你喝完就得把学生证还我,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一杯恐怕不够,你知道的,刚才我吃了不少辛辣食物,明天一早可能会一‘泄’千里,怕只怕连阳关道都走不动了。”他自嘲的说。
想到刚才上桌的菜色,邵仲枢只有一个表情——哭笑不得。满桌子的菜尽是酱爆牛柳、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酸辣汤等辛辣食物,也不知这小妮子是摆明恶整,还是把他的玩笑话当真。
骆雨秋被他的话逗得忍俊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应该常笑的。”他欣赏的目光像是有些痴傻,愣愣地盯着她瞧。
蓦地,她收起笑意,眼神中充满戒备,“你在这等一下。”丢下这句话,她匆匆的开启大门。
“等等!”他握住她略微冰冷的手,另一手从衬衫的口袋拿出她的学生证,徐缓地递进她的手中,执起她停在门把上的手,覆盖在上面柔声道:“收好,别再掉了。”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呢喃,虽说是句再平凡不过的话语,却将她心中一池平静的湖水,拨撩起一阵涟漪。这莫名的波动让她害怕,她不自在的将手自他掌中抽离,怯怯地不敢直视他犹如深潭的眸子,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的在那湛黑的眸子中迷失自己。
邵仲枢感觉到她心中的悸动,对他来说,他又何尝不是有这般和她相同的感触呢!只是这感觉对他而言太陌生了,同时也让他措手不及。
“我真那么惹人厌!”为了化解这似有若无的情悻在周围流动着,他故作可怜的扁着嘴。
她顺势睁大眼睛佯装不敢置信的模样,“没人告诉过你?”
“是啊!你是第一个。”这会儿他语气更加委屈了,盼望能让她心生点罪恶感,外加一点的同情心。
“放心吧!”她展开笑颜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从今天起会有更多的。”
“谢了!”他故意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
她落落大方的抬起手,“小小恩惠,不需言谢。”
两人相视一眼,不禁放声大笑,清脆的笑声伴着夜风飘送着,他俩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此刻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分,任凭笑声淹没自己的道德良知。
感到夜风渐大,邵仲枢止住笑声,体贴的提醒说:“晚了,赶紧上去休息。欠我的水下次再连本带利讨回。”
他帮她将车子牵进公寓内,道了晚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阶梯,才放心的走到车旁发动引擎。
他不知她住哪层楼,但见着八楼的违章建筑亮起灯火,他知道,就是那了。虽说是个残旧不堪的违建,外观上朴实的不起眼,不过它的内部一定格外温暖、舒适,因为……住在那的人点缀了它,其他的一切,也没来得那么重要了。
满意的扬起嘴角,他坐上车催着油门缓缓的离开。
这一晚,他驶离能见着她的地方,却也悄悄地驶进了骆雨秋的心房……
第五章
厨房内,骆雨秋直愣愣的盯着蹲在碗筷堆前的人已有好半晌了。
天哪!这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接连几天没头没脑的闯进来,擅自作主把她的工作抢走,硬是搬了张椅子要她呆坐在上头,好像她是这儿的老板……
不,是比老板还大牌,老板至少还要招呼客人、张罗生意,而她却像个废人坐在这喝水、发呆,就差没跷起二郎腿看报纸。
他到底是太闲了,还是怎么地?从没看过一个人面对一堆油腻的锅碗瓢盆,还能如此的兴奋不已,像是中了统一发票的头奖。
邵仲枢吹了声回哨,在刚洗净的盘子上嗾了一记响吻,脸上的神情尽是得意与骄傲。
“想不到我还挺有天份的,看看,一个个都是这么光亮洁净,让人无从挑剔。”忍不住地,他又呶了一记。
“少年耶!你要伦家都粗你的口水喔?皱样不行啦!”欧巴桑笑嘻嘻的转过头瞧骆雨秋。“阿秋,你皱个男朋友不错呐!心疼你的锁还来帮你洗碗,无亲像阮厝的死老猴。”
骆雨秋连头带手的摇摆,连忙否认,“阿姨,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
“卖搁假啊,偶粗的圆,比你粗的换还多,还想瞒偶?”欧巴桑暧昧的朝邵仲枢笑了笑。
邵仲枢也高兴得对欧巴桑挤眉弄眼,像是暗示她别明讲,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免得让骆雨秋不好意思。
这家伙倒好,不帮忙就算了,反倒还加油添醋的让事情更暧昧不清,真是岂有此理!
“你到底是来和我抢饭碗,还是故意瞎搅和,想害我被炒鱿鱼?”她没好气的赏他一记卫生眼。
“阿姨不是替我说了吗?我这么做是心疼你的手啊!”他略微受伤的摇头叹息。“唉!连阿姨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骆雨秋怒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人实在很无聊?”
“你说呢?”他一如往常的咧嘴微笑。
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兴趣真是愈来愈高了。她随意的一个微笑或是恼怒的喷骂,无不牵动他的思绪,吸引着他。他是渴望她的,虽然至今他还尚未分辨出这份渴望是来自肉体,抑或是心灵上的契合,但他确定自己是要她的。
又是这种无赖的嘴脸,又是这种避开问题的反问方式,她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方法能将他赶走。对他好言相向,他得寸进尺;对他口出恶言,他不以为意,最后反倒是自己憋得一肚子的闷气,她这到底是招谁惹谁啦!
“无聊!”想想她也只能来个相应不理了。弯身抱起地上洗净的碗盘,她头也不回的向碗柜走去。
匆促的脚步使她没看清地上的一摊水,当下一脚便已踏了上去。霎时,只见碗盘形成弧度先行被抛落地上,她也失去重心的向后倒下……
眼见她的身子即将往地面上破碎的盘子倒下,邵仲枢连忙冲上前。
他抱着她削瘦的身子,却也无可避免的向后倒去,加上她的重量,使得不少玻璃碎片直接扎进他的背后。
血液泊汨地从邵仲枢的背后渗透出,地上原有的一摊水渐渐地被他的血渲染开来,令人看来格外怵目惊心。
骆雨秋感觉背部传来的不是冰冷刺痛的玻璃碎片,而是温暖厚实的胸膛。
她猛地回头望见他强忍痛楚的闷哼出声,地上的血水让她一时惊愣住,勾起她母亲自杀时的情景。刺鼻的血腥味令她腹间一阵翻搅,鲜红的色泽让她几度差点为之晕厥,全身忍不住的宣打颤,她眼神空洞得失去焦距,死命咬着的下唇早已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