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散个步。”咪咪知道拓尔急着要走。毕竟,新欢总是比旧人重要。
“好,我先进屋。”拓尔摆摆手,像风一般洒脱。
咪咪怔怔立在原地,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间,心头有恍惚,也有安慰。毕竟,他并没有亏待她,三百万美金呢……
“咪咪!恭喜你啊,价值三百万美金的女人,世界上并不多呢。”
幽静的桦林蓦地响起一道阴森的呼唤。
咪咪一听,头皮都麻了。她转过身,只见芙亚脸上挂着诡谲的笑,从一株桦树后走了出来。
“芙亚!”咪咪心口不禁凉透。
宝蓝色的海底安静无声。
全副潜泳装备的芙亚游过火红的珊瑚丛,朝最幽暗的海底游去,她的红棕色头发在水中飘成一道炫丽的彩流,数百只鱼儿跟在她身后,随她游向龙船葬身处。
龙船依然躺在铺满白沙的海底,不同的是,覆盖它身上的藻菌类都已清除干净,精良的木船露出它古朴优美的原貌。
“就是它了。”芙亚瞠目,一颗心跳得又猛又急,仿佛有人朝她心海掷下一颗巨石,激起高高的浪花。
这份悸动与初见老拓尔相片时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情不自禁地游进倾斜的船身中,敏捷的身子穿梭在各个舱房之间,寻找老拓尔的房间。
一游进雕满北欧神话故事的舱房,她立刻明白自己已经来到拓尔父亲的房间。老拓尔和其他四名船员的枯骨早已被捞上岸,漾满水光的房内空荡一片,唯有做工讲究的木柜、木碟、桌椅等,依然散发坐高贵华丽的气息,芙亚情不自禁地摸摸桃花心木做成的大书桌;当年,英俊迷人的老拓尔必定是坐在这张书桌前以纸笔代替言语,向那位神秘的爱人倾诉满怀柔情。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封信存在。”芙亚惆怅地想。置身于此,感受特别强烈,仿佛老拓尔的灵魂还在这儿徘徊,未竟的情爱也浓得不愿消散。
现在,她要开始寻找她要的东西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很荒谬,但这是目前仅有的线索。她绝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希望。
芙亚开始翻箱倒柜,杂物早已取光的房内相当空荡,倘若那东西还在房内,应当不难发现,除非老拓尔把它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对!防潮!”芙亚蓝眸一亮,兴奋得几乎要尖叫。
从老拓尔处理那封信的情形,看得出他是个相当细心的男人,她要的东西一定要藏在某个防潮箱内,而且那个防潮箱必定是嵌置在大型家具或墙壁内,所以先前的挪威专家才没发现。
“在哪里呢?”芙亚环顾室内,一颗心跳得又急又猛,她有个很奇妙的预感,仿佛有重大的秘密等着她去发现……
海水忽然波动,芙亚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直觉地转头,一道阴影快如闪电地朝她袭来……
古屋林立的卑尔根美得像人间天堂,奥丁航业的总部位于山丘上,是一幢五层楼高的老建筑,砖红色的外表在秋阳中散发出幽幽古情。
位于阁楼的总裁办公室,有一整片墙壁大的落地窗,居高临下,览尽所有美景。
明亮气派的室内摆设着精简的家具,简单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派。
左边的墙壁绘着世界五大洲的地图,拓尔站在地图前,鹰隼般的利眼流转在欧洲大陆与美洲之间,这两个地方将是他扩张航运事业的首要目标。
事实上,他现在正在等来自美国的航权代表,合作的契约不久应可签订。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葛欧,什么事?”拓尔动也不动,光用声音就启动电话对讲装署。
“奥丁先生,艾薇拉王妃的秘书刚刚传真过来,她说王妃将于明天搭私人飞机离开中东,后天晚上可飞抵挪威。”
“知道了。”拓尔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冷静地回答。“立刻和奥丁神堡联络,准备金色马车,我要亲自去机场迎接王妃。”
“是。”
谈话结束后,拓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和艾薇拉姑姑一向非常亲近,由于母亲对他十分冷淡,因此他已把热情美丽的姑姑当成另一个母亲。二艾薇拉姑姑对他亦相当慈爱,每年秋末的见面,已成他生活中最重大的期盼。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起。
“葛欧?”
“奥丁先生,管家有急事向你报告。”秘书紧张地说。
“转进来。”拓尔忽地感到担心,他立刻想到芙亚。
“少爷,不好了,芙亚小姐出事了!”爱德华紧张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她怎么了?”拓尔脱口吼道。
“芙亚小姐不见了!她在海底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拓尔冲到桌前,焦急地大叫:“不是有人陪她下海吗?还有,监测船上不是有检测器吗?她怎么可能会失踪?”
“少爷……”爱德华顿了顿,仿佛感到相当惊讶。
“快点说!”拓尔没时间想那么多,暴躁地大吼
“是,本来应该有潜水员陪她下去,但不知怎么回事,那人得氧气罩刚好坏掉,芙亚小姐不想浪费时间等新的面罩送到,就自己一人下水去了。”
“监测器呢?芙亚身上不是应该配带海底摄影机吗?”
“芙亚小姐身上得摄影机似乎脱落了,船上人员只看到她进入龙船前的情形。”
“笨蛋!全是一群没有用的家伙,我投下巨资装设最先进、最精密的仪器,就是为了不让工作人员在海底莫名其妙消失。
好了,现在竟然把我的芙亚给弄丢了。”拓尔边骂边往门外冲。
“找!出动所有潜水员,不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找回来!”
爱德华还来不及回话,拓尔已经夺门而出,只留下一记巨响。
“奥丁先生,你要去哪里?美国代表已经快到了。”女秘书见拓尔匆匆跑出办公室,忙站起来问道。
“请威利和他们谈。”拓尔边跑边答,他甚至等不及搭电梯,就朝楼梯狂奔去。
“奥丁先生,这次会面有关合约……”
女秘书的话尚未说完,拓尔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夜幕低垂,气温骤降,海上风浪又起。
上百名潜水专家和小型潜水艇在海底搜寻了一整天,依然找不着芙亚的影子。
天色已暗,海水冰冷冻人,搜寻人员一一上岸,挤满人潮的海岸充斥着低迷的气氛,大家心里都明白,倘若那女孩还在海底,存活的机率相当渺茫。
阴暗的浪层叫,有一艘小型龙船随着波浪载浮载沉。
昏黄的灯光在风浪中摇晃得厉害。三名水手凝眺漆黑的海面,仿佛在寻找什么。
浪花托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他伸腿—跃,轻松上了船,仿佛是踩着浪花上来。
水手们见拓尔上了船,连忙围过来。拓尔筋疲力竭地躺在甲板上,俊美的脸孔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焦虑与疲累。
自从接到爱德华的电话后,他就直奔出事地点,亲自下海搜寻,一整天都待在海底,几乎不曾歇息过。
“帮我拿另一套装备来,我还要再下去。”拓尔合着眼,气喘如牛地道。
“老板,你已经没有体力了,再下海相当危险。”有水手阻止。
“对啊,你不能再下去了。”另一人急急附和。“况且现在海中一片漆黑,不但搜寻不容易,还会碰上很多危险。”
“你们有完没完!?”拓尔张开眼,凌厉的眼光一扫,水手们全都噤了声,“快给我准备!”芙亚生死不明,这些人还敢劝他?真气死他了。
水手们一哄而散,各自准备东西去了。
十分钟后,稍事休息的拓尔换上全新的装备,走到船舷。
冷冷的海风呼啸徘徊,层层高掀的浪涛仿佛随时会吞噬海上所有的船只。
“上帝,请保佑她平安无事!”他抬头凝望布满星星的夜空,不知不觉举起手在胸前划了划。从不祈祷的他,为了芙亚,生平首次对上帝发出祈求。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拓尔把它当成上帝的应允,精神抖擞地跃下海面,高大劲美的身体瞬间消失在滚动的波浪里,
水手们面面相觑。
“他肯定疯了。”
“可不是,不然,哪会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不过,事情有些奇怪。听说他昨晚才宣布和咪咪订婚,今天怎么会为了这个英国妞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是啊,太奇怪了。”
水手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了起来。
凌晨三时,奥丁神堡依然灯光通明,不安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华丽的大厅中虽然坐满了人,却静得令人感到心慌。
泪水早已哭干的关秋水一脸恍惚地倚在门畔,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劳勃劝了又劝,她就是不肯坐下,他只好揽住颤抖的她,陪她站在门口,焦急等候爱女的归来。
咪咪和欧拉夫人各自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似乎电为芙亚的失踪感到担忧。
一脸忧伤的爱德华静静伫立在柱子旁,那略微褪色的蓝眸暗暗注意着主人们的举动,准备随时提供服务。几名仆佣像影子般守在墙角,静待发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鸦雀无声的气氛凝重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幽静的夜色中传来车子急驶的声音。
众人一听,蜂拥而出。
拓尔从车上跳了下来。
“芙亚呢?她在哪里?”关秋水左看右看都看不到女儿,不禁冲到拓尔身畔,抓住他的手臂猛摇,焦急地大叫。
拓尔抬抬黯淡的眸子,苍白的脸孔写满疲累,他扯扯嘴角,以虚弱的声音说:
“我一定会找到她。”说先后,随即垂下眼,不愿看关秋水脸上将有的反应。
“你是说你尚未找到她?”关秋水如遭雷击般,几乎要晕厥过去。
“关!”劳勃急急搂住摇摇欲坠的妻子。
“不!不行!再去找!马上把她找回来,把我的芙亚还给我!”关秋水扯着拓尔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她,她是我的,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关,我抱你回房间。”劳勃紧张地喊,他试图搂住妻子,她却拼命拉住拓尔的手,泪水不断流下。
“不要夺走她,不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宝贝,我要留住她,谁都不能阻挡我!”关秋水边摇拓尔的手边呐喊,哀怨凄楚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分外令人心碎。
拓尔静静凝着眼前这位伤心过度的母亲,他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她,因为,他的心也在淌血。
“不!不!不!”关秋水几近疯狂地捶打起拓尔的胸膛。
“芙亚,我的宝贝,我的心肝……”
拓尔任由她捶着,一动也不动。
正当大家都认定芙亚没救时,凄寂的气氛中忽然扬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也许,我们当中有人知道芙亚身在何处。”
这句话震惊在场所有人,众人的眼光全都射向发言人——欧拉夫人。
“妈,你知道什么?”拓尔甩开关秋水,一个箭步冲到母亲前面,一脸震惊地问。
欧拉夫人望望大家,皱纹横生的脸孔莹莹亮起,自从儿子掌家之后,她在奥丁神堡的地位退居其次,拓尔的强势盖过家中每一个人的光芒,她已经很久没尝到被家仆和宾客注目的感觉了,旧梦重温,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真好。
“你应该问咪咪才对。”欧拉夫人纤手一指,大家的注意力随她的手指转向咪咪。
“我?”咪咪诧异地起身指着自己。
“妈,你为什么这么讲?”拓尔瞥瞥咪咪,眼光回到母亲脸上。
“早上我到桦林中散步,不小心看见咪咪和芙亚在林中争吵,她们吵得很凶,两人还大打出手,我还听见有人说:‘我绝不放过你’,当时情况太乱,她们两人又扯成一团,我也分不清那句话是谁讲的,如今回想起来,好像是咪咪讲的……”
欧拉夫人睁大双眸,露出惊惧的表情。
惊爆的插曲吓坏了大家,众人呆了呆,时间有一秒的静止。
然后,一记凄凉的怒吼划破夜色:“你为什么要害芙亚?你把她怎么了?还我女儿来!”关秋水抓住咪咪的手,几近疯狂地叫。
“我没有啊。”咪咪露出无辜的神情,她眨眨澄净的蓝眸,仿佛冤枉极了。
“你为什么要害芙亚?”关秋水神色凄厉地大吼:“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根本不会留下来跟你抢未婚夫,你为什么不放过她?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哭得喉咙都哑了。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和芙亚根本没有打架。我们只是互扯头发,闹着玩而已。”咪咪着急解释。
“你这个骗子!”关秋水嘶吼。
众人也愤怒地挑眉,仿佛全部认定她谋害了芙亚。
“我真的没有……”咪咪不由得后退几步。
“咪咪,早晨到底发生丁什么事?把话说清楚。”拓尔朝咪咪逼近,满脸纳闷。
“你走了之后,芙亚突然从树后走出来,她听到我们的对话,她什么都知道了。她质问我怎么可以如此骗她,又问我为什么骂她红头发,她说他最讨厌人家骂她红头发了,然后她扯扯我的头发,说要看看我这头金发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扯扯她的头发做为报复,两人就这样玩起来了。”
“这么说来,是妈误会了。”
“别像你父亲一样,那么容易上女人的当。”欧拉夫人的眸中射出精光。
“妈……”拓尔脸色变了变。
“咪咪没说实话。我站得很近,听得很清楚,芙亚还问咪咪为什么偷窥她,咪咪虽然极力否认,但我看得出来她非常心虚。”欧拉夫人昂起下巴,严厉地道。
“我才没心虚!”咪咪反射性地嚷。
“既然不是心虚,为何故意漏掉这段不讲?”欧拉夫人咄咄逼人。
“我一时没想到嘛……”咪咪欲哭无泪。
“对,昨夜芙亚到我房里讨论龙船失事原因时,门外确实有轻微的脚步声。”劳勃蓦然想起。
拓尔双手抱在胸前,蓝眸瞬息万变,他当然也想到昨晚在船只陈列室被偷窥的事。
“哼,别以为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相当雪亮的。”欧拉夫人得意洋洋地说。
“不,拓尔,相信我,我没有谋害芙亚!”咪咪抓住拓尔的手,满脸委屈。“我就快拿到三百万美金了,怎会做出这种事呢?”她快哭出来了。
拓尔还来不及反应,欧拉夫人又抢先发言:
“因为你知道当上奥丁夫人可获得的利益,远远超过三百万美金。”
妈妈住在奥丁神堡时,话一向不多,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好像在对她的“信徒”演讲似的。拓尔不由瞥了母亲一眼,眉头微微拢紧。
“拓尔!”咪咪楚楚可怜地唤。
拓尔眼波转移至她身上,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