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再到这儿来,我可以陪你一整天。”拓尔附在她耳畔细语。
芙亚眨眨眼睛,从幻想世界跌了回来。“什么?”她没听清楚他的话,恍恍惚惚问着。
“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明天我们再碰面,我可以陪你一整天。”拓尔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心里相当舍不得。他实在很想留下,但是,他不能。
“哦。”芙亚茫然地点头。“如果我还能活到明天的话。”她不禁脱口而出。
谁知今晚残暴的奥丁伯爵会如何对付她?
“什么意思?”拓尔拧眉问。
芙亚发觉自己问得太离谱了,连忙挤出一丝苦笑,“没有啦,我乱讲的。”她不知不觉撒起娇来,漂亮的脸蛋自然而然枕到他宽阔的肩膀上。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脖子,他的气息像潮水般包围着她,她迷乱地合上眼,恣意吸吮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
“你眼底不时闪过忧郁,我早就看出你有烦恼。”拓尔把她抱得更紧,心疼地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喔,拓尔,你真好。”芙亚感动万分,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亲他的脸颊。“可是,你帮不了,我自己会解决。”
她绝对不能告诉拓尔,自己骗了奥丁伯爵一百万英镑。
拓尔只是个捕鱼郎,一百英镑对他而言已是个不小的数目,何况一百万英镑。
告诉他非但于事无补,还白白增加他的困优,一百万英镑可是会把人逼疯的。
“我在你心里似乎不太行哟。”拓尔有种被看扁的感觉。
每个男人都希望被女人当成英雄来崇拜,拓尔也不例外。
“不是的,你误会了。”芙亚听他声音有异,连忙抬起脸来解释。
“喔?”拓尔皱着眉,略微恼怒地望着她。“既然不是看不起我,为何不肯告诉我?”
“我……”芙亚咬咬唇,欲言又止。
“说实话。”他捏捏她的下巴,简短的口吻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我得罪了某个极有权势的人。”
“你为何会得罪那个人?”
“不,也许不能说得罪,事实上是我和他对事情的认知有差异。”她尽量避重就轻。
“喔?”她的委婉解释令拓尔听得好吃力。
“芙亚,这里是挪威,有话直说,不必像英国人那样,曲折迂回讲了一大堆令人听不懂的话。”
又批评她的国家了!芙亚翻翻白眼,“事实是这样的,我相信我有能力做到那个人的要求,可是,那个人不相信我做得到。”
“喔?就这样?”拓尔挑挑剑眉,有点不敢相信。
芙亚点点头。
“他不相信,你就做给他看啊。”拓尔耸耸肩,不相信有人会为了这么简单的事烦恼。
“我想啊,但是,我怕他不给我机会。”
“那么,你必须悦服他给你机会尝试。”
“你认为一个狂妄自大又冷血的家伙,会愿意给我证明实力的机会吗?”芙亚见拓尔极有见解,忍不住询问他的意见。
“狂妄自大又冷血?嗯……”拓尔摸摸线条冷峻的下巴思忖道:“这种人最爱看别人惨败的模样,所以他一定会给你机会表现,等着看你出糗。”他冷静地分析完后,抬抬炯亮的眸子,肯定地说道:
“只要你坚持,同时用话激怒他,你绝对有表现实力的机会。”
“噢,拓尔,你的见解和我一样,我再也不担心了。”芙亚欣喜若狂地搂紧他的脖子。
两人脸颊偎着脸颊,香了老半天。
“那个人究竟是谁?”拓尔好奇地问。
“冷血秃鹰。”芙亚啐道。
“冷血秃鹰?没听过这号人物。”拓尔摇摇头,“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芙亚强忍想笑的冲动,边摇头边道:“放心,我应付得来。”
拓尔竟把她随口骂出的形容词当成奥丁伯爵的外号,正好,省去了被追问的烦恼。
“对,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成功。”拓尔相当欣赏芙亚此刻表现出来的自信。
他抬眼看看刚光。
芙亚知道他在看天色、测时间。
“你要走了?”她恋恋不舍地问。
“嗯。”拓尔敏捷地跳起来。“今天有不少事要忙。”
“你得到市场上卖鱼吗?”芙亚跟着站起,关心地问。
拓尔的神情明显地僵了一下,蔚蓝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是的,我不但捕鱼,还得卖鱼。”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蓝眸熠熠发亮,仿佛天上的星。
“也许,等我忙完后,可以到市场上帮你卖鱼。”她握紧他粗糙冰冷的大手,内心仿佛盛满蜂蜜般,又甜又香。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预言她将会爱上一个捕鱼郎,她不但会斥为无稽之谈,还会怒焰冲天。可是,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她相信自己“爱”上眼前这个挪威渔夫了……
“好,我捕鱼,你卖鱼。”他捧住她染满羞红的俏脸,在她娇嫩的唇瓣轻啄一下。“芙亚,那条小船是我亲手做的,我经常驾着它遨游海上。明天,我要驾船带你出海,我要在海上吻你玫瑰般的双唇……真正的吻。”他柔情万千地说。
他从未让任何女人搭那条木船,可他愿意为她破例。
“嗯。”芙亚害羞地舔舔唇,双颊红得像怒放时的玫瑰。
拓尔抬起渔网,一步一回首、眷恋之情不言而喻。
不久,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红绿交错的林间。
芙亚坐回方才坐过的地方,她伸出食指,抹抹唇瓣,仿佛还感觉得到他的气息。
她恋爱了!
爱上一个俊美如神低的挪威渔夫,他的名字叫拓尔!
芙亚兴奋地想叫。蔚蓝的海水闪闪发亮,白色的花朵在秋风中轻漾,芙亚仰脸凝视交错复杂的枝桠,也许,北欧神话中的小精灵们还活着,还在森林和水流施展魔力,不然,她怎么会爱上他?
铺满夕阳金光的红砖道忽然出现两匹皎白的骏马,紧跟在白马后面的是一辆华美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在向晚的街道敲出节奏单调的旋律,迎着满城落晖,朝更高的地方缓驰而去。
坐在马车后座的芙亚边想着赴宴后的情形,边欣赏街景。
自从和拓尔谈过后,她的信心大增,她正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恶名昭彰的奥丁伯爵,甚至想在宾客面前挫挫他的傲气,让傲慢自大的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建筑在山丘上城市总能激发人们无穷无尽的遐想;坐落在半岛上的城市则充满了亮丽慵懒的风情。
倘若有一座城市,同时拥有上述两种特质,它必定美得宛如人间仙境。
挪威的西部首府卑尔根即是一座如此美丽的城市。
这座令人惊艳的古城建于七座山丘上,被许许多多大小不一、风光妙绝的峡湾包围着。
它的盛名远远超过挪威首都奥斯陆,自古以来即是诗人与音乐家聚集之地。世界知名的挪威音乐家葛利格就是卑尔根人,他的故居位于峡湾上方一处景色秀绝的高地,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访客造访。
秋天的卑尔根虽然缺乏夏日里处处笙歌的繁华景象,倒也多了一份幽静之美。
观光客走了,古城渐渐恢复它的本貌,卑尔根人在秋光中踏出原有的生活步调,并做好度过漫长冬天的准备。
马车驶离人烟聚集的城区,穿过宽阔的森林道路,飘着花香的新鲜空气中,松果沿途落个不停。
当芙亚看见矗立在森林环绕的灰石城堡时,方才的信心在刹那间崩解了。
方正高耸的灰石城堡似乎是中古世纪的防御碉堡,粗砺的外表在夕阳中散发出严厉、绝不容情的果决,这股慑人的气势令芙亚瞬间联想起有关奥丁伯爵的流言,不由颤了一下。
车大在宽阔如皇宫花园的广场前停了车,身穿黑色西装、发色灰白的管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悄悄来到马车旁。
当老管家看清坐在马车上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后,谦和有礼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惊讶地张嘴,狐疑的眸光飘向刚跳下车的车夫。
车夫耸耸肩,摆出一副同样迷惑的神情。
“我是戴维斯小姐,劳勃·戴维斯的女儿。”芙亚收起慌乱的心情,定眼看向满脸疑问的老管家,镇定地说。详细一看,她才发觉眼前这位发色灰白的老人长得相当英挺高大,看起来很像美国影星保罗纽曼。
“喔!”老管家恍然大悟。
“我代表我父亲赴宴,详细情形,我会亲自向奥丁伯爵解释。”芙亚迅速理好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心虚,否则待会儿肯定会输得惨不忍睹。
“是。”老管家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没有多问。“我叫爱德华,是奥丁神堡的总管,请小姐跟我来!”他简短地介绍目己。
芙亚颔首微笑,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优雅地下了马车。
老管家踩着沉稳的步伐,引领芙亚走向气势磅礴的灰石城堡。
城堡内的装潢和粗砺的外观完全不同,极其精致奢华,宛如皇宫一般。
老管家直接带芙亚到客厅,那里已坐着六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女。
这几位宾客的衣着虽然称不上光鲜亮丽,倒也看得出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戴维斯小姐,请稍坐片刻,我立刻去请主人。”老管家安排芙亚入座后,匆匆说了一句,就走出去。
“戴维斯小姐?你是戴维斯先生的女儿吗?”有位女士好奇地问。
人家纷纷把注意力摆在芙亚身上,问题一一出了笼。
芙亚还来不及回答,门口已响起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还有高跟鞋落地的声响。
敌人出现了!听见脚步声,芙亚身上所有细胞全都苏醒过来,宛如勇猛的战士一听到战鼓响起,血液就沸腾起来,卯足精力、蓄势待发。
她那双水蓝蓝的眸子闪动着清冷银亮的光芒,所有犹疑与担忧皆被源源涌出、狂炽强烈的斗志给淹没了。
她抬眼一望,一双紧紧相偎的身影已经来到门口——
上帝!芙亚震惊得几乎尖叫出声。
难道是她看错了吗?她眨眨眼,再详细一看……
不,的确是他,那张俊俏冰冷的脸孔天底下绝对不会有第二张!
原本意兴风发、满脸笑意的拓尔也愣了一下,锐利眸光直直射向诧异万分的芙亚,唇畔的笑渐渐僵冷。
两人的眼光在空中交会,芙亚努努唇瓣,正想站起,拓尔的眼神蓦地飘移,脸上笑意尽收,俊美的五官凝上一层冰冷,让芙亚的心陡地沉落谷底。
他竟然如此待她!
此刻的他身穿一件白色丝质上衣,复古型宽圆长袖显露出贵族气息,敞开的领口低至胸前,一枚金色链坠在胸膛上闪烁,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那修长的下半身穿着剪裁台宜的黑色长裤。
一双高及膝下的皮靴罩在长裤外,看来既高贵又帅气,不须多问,芙亚已猜着他的身分——她曾经倾吐心事的捕鱼郎竟然就是恶名昭彰的奥丁伯爵。
更令她震惊的足,他的身旁竟然有个她!
那个金发女郎有一头又柔又直的长发,清凉短薄的银色贴身洋装衬出傲人的好身材,芭比娃娃般的脸孔嵌着一双空洞的大眼,活脱脱像是刚从杂志中走出来的性感尤物。
金发女郎的手紧紧圈住拓尔的臂膀,她的身子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两人的关系不须解释,一眼即知。
芙亚的眸子黯了下来,她闭紧颤抖的唇瓣,一颗心痛得几乎要碎掉。
拓尔以犀利的眼神梭巡芙亚的脸孔,“戴维斯小姐,你父亲呢?”他从容不迫地坐到餐桌旁,冷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欢迎之意。
金发女人坐到拓尔右手边的座位,隔着桌面打量充满异国风味的芙亚。
他的冷淡撕裂了芙亚的心,芙亚抿紧唇,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曾经蕴满柔情的心,此刻悄悄淌下了血。想不到她的初恋只维持了数小时,就宣告夭折!
曾经带她飞上天堂的人,正毫不留情地推她跌落地狱……
第三章
“戴维斯小姐?”拓尔冷冷地追问。
在场的宾客都察觉到气氛不对,全都睁大眼、屏息以待。
关亚忍住心痛,深深吸了一口气,“奥丁伯爵,家父不能来,由我代他进行鉴定工作。”她冷冷地回瞪他。
自怨自艾从来不是她的个性,她是那种伤心过后就能迅速理好情绪的女孩。
“你?”
拓尔双眼眯了眯,以更凌厉、更尖锐的眼光扫射芙亚。
“戴维斯小姐,你和你父亲究竟联手没下了什么骗局?”他的口气由冷淡转为刺耳。
芙亚心碎成千千万万片。他明明记得她,却又把她当成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般盘查,今晨的温柔荡然无存,此刻,他对她只有冷漠与鄙视。
“这件事与我父亲无关,纯粹是你我之间的交易。”芙亚咬咬唇,努力克制想冲出这间屋子的冲动。
“你该不会是指,你利用你父亲的名义,从我这里骗走了一百万英镑吧?”拓尔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蓝眸里的精光却亮得令人胆战。
在场的几位宾客都是挪威知名的海事专家,他们原本受邀来和劳勃讨论沉船的情形,不料,劳勃的女儿竟然闹出这种事,大家不禁为芙亚捏了一把冷汗、敢向奥丁伯爵行骗,真是向天借胆。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谎,奥丁伯爵,你最好收回你方才所使用的字眼。”芙亚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怒气是为什么而发。
她气他的薄幸,也气自己那么容易就爱上他,更气他的身旁有个她……
“你到现在还想撒谎?”拓尔剑眉一扬,眸中的烟硝味十足。
“我才不像你,硬要封自己为伯爵,贻笑世人的大骗子!”
芙亚霍然站起,毫不客气地指着拓尔的鼻子大骂。
“你这个混血骗子!”拓尔也从座位中站起来,英俊的脸孔布满乌烟。
“爱德华,把书房中的传真信函和汇款证明拿来,让戴维斯小姐看看她犯罪的证据。”他冷冷地吩咐。
“是。”像木头般站在门舍的老管家动了一动,随即消失在门口。
紧绷的气氛令人感到窒息,男女宾客僵在座位上,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金发女郎愈看愈觉纳闷、不安。拓尔和戴维斯小姐表面上看来似乎正在争论,可是,依她女人的直觉,倒觉得他们是在呕气、斗嘴。
她正想起身安抚一下情郎,老管家已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
拓尔接过卷宗夹,用力一掷,卷宗砰地一声落到芙亚面前。
“你自己看吧。”他撇撇唇角,不屑地哼道。
芙亚伸手拾起卷宗,打了开来。
拓尔则冷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