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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元月一日。
一个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日子,也是汪子凯和黄静雅结婚的日子。
而明天要当新郎的他,今夜却在她的房间里迟迟不肯离开,莫橘希看着汪子凯的背影,不禁想到他们第一次接触时,也是看着他的背影,听他理所当然的告诉黄静雅,他可以和任何女人结婚,却不可能随便爱上谁,听他说自己忙得没有时间,约会该由女人安排,当时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很过分。
却没有想到,在今天看来,他的过分和他的痛苦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因为,当她想要摆脱阴影的时候,她可以一走了之,而他不可以,他没有逃避的权利,所以他也没有脆弱的权利。
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她挤出一丝笑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后。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新郎官怎么能让人看出憔悴呢!」
汪子凯转身望着她,一言不发的深深望进她强颜欢笑的眼里。
「怎么?担心明天在神父面前说不出话吗?」
他的沉默让人窒息,低下头不让他看到她几乎崩溃的神情,小手滑进他紧攥的掌心,她憋着气小声开玩笑。
「那我们来预演一遍吧!」他柔声说道。
莫橘希猛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着灯光和他的倒影。
汪子凯将她的手抓住握在胸前,看着她眼眶里固执打转却总不肯掉出来的眼泪,他轻轻勾起嘴角,笑出一个醉人的表情。
「神父说,汪子凯先生,你愿意娶莫橘希小姐为妻,并承诺一辈子照顾她、爱她、不背叛她,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吗?我说,我愿意!接着他又问,莫橘希小姐,你愿意嫁给汪子凯先生为妻,并承诺一辈子照顾他、爱他、不背叛他,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吗?」
他仿佛真的融入了角色,月光下星辰为证,他深情的望着她,期许她给个一辈子的承诺,莫橘希再也忍不住了,泪眼婆娑。他注定是她这辈子的另一场浩劫,一辈子照顾他、爱他、不背叛他,贫穷或者疾苦都不离不弃……她愿意,可是,嫁给他——
「我——不愿意!」
汪子凯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他眼中的光彩星辰在她说不愿意的那-瞬间,全部湮灭。
「我不愿意嫁给你!可是愿意一辈子等你、照顾你,也会更爱你、不背叛你,贫穷或者疾苦都下离开你,只是不愿意嫁给你!」
每说一个字,都有一滴眼泪滑落,滴在他们交握的手背,有如灼伤般撕心裂肺。
汪子凯松口气笑了,笑得好幸福好开心,却也苦涩心疼,他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她知道,他能给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曾经以为他给了她很多,包容、怜惜、牵挂、眷恋、不舍,还有想霸占的感情,可是,最近才发现他得到的比付出更多。
轻轻拉她进怀里,密密的抱住一丝距离都不留,他是自私的,私心的想留她在身边,不论多累多疲倦,始终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角落会永远为他等,有一个人会为他付出甘之如饴。
这个人,即使不会做饭,也会为了他翻遍所有的食谱;即使自己已经有很多苦,也甘愿为他吞下更多的苦;这个人明明知道身边有更好的选择,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最坏的那一个;这个傻瓜明明可以说愿意的,却为了让他内疚少一点,强颜欢笑说不愿意,哪怕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一次不具意义的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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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分钟就进场了,新郎准备一下!」司仪钻进休息室提醒道。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汪子凯淡淡的开口,所有人都守在这,似乎怕他临阵脱逃一样,他轻笑着,他怎么会逃,有那么多双眼睛望着他,他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开。
「大家先出去吧!给新郎最后的一点自由好不好,真是的!」
余富城推所有人出去。黄家未免也太急了吧!派一大堆人守在这,摆明了怕汪子凯逃婚。他们也不想想,像汪子凯这种性格,怎么会选那么没水准的方式来逃避,他如果不愿意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跟着走出去,替汪子凯关上门。
最后的-点自由!汪子凯笑了,原来他在别人眼里就这么可怜,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似乎连余富城都看得出他的勉强,
一纸结婚证书算什么?一场婚礼算什么?一个名分上的妻子又算什么?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真的——算不了什么吗?
他紧紧握住手心,掌心被割得生疼,那根刺被她挑了出来,可那伤疤却仿佛总是好不了,越来越疼。
「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汪子凯回头,看到他的父亲汪明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所以你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他低声说着。
他别过头不让脆弱轻易示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是他要超越的目标。他敦他如何经营、如何变强,教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生存的法则,然后将事业交到自己手上。
所以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要做得更好,家族的事业不能败在他手上。
「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不是日益壮大的汪氏,而是我有这样的儿子。」
汪明翰坐在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温柔的望着他。这半个月来儿子的挣扎和无奈,他当然看在眼里,虽然他明明知道儿子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可能让汪氏几十年的基业被撼动,可是他没有给他施压,因为他相信儿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汪子凯握紧拳头什么都不说,这句话无疑给了他更重的负担,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将公司全权交到你手中,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你说按照自己的判断,放手去做!」他咬咬牙,生硬的回答。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按照他所看到的、学到的,按照他认为对公司最有利的判断去做,他成功的让汪氏的股票在纽约上市,规模比汪明翰主事时扩大了近一倍。
「你还记得。」汪明翰宽慰的点头,六,七年前的话了,他竟还记得一字不差。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看着父亲不住点头的样子,汪子凯放软语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老了,两鬓已经全部花白。
「可是这次你错了!」
汪子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惟一一个说他选错的人,竟然是父亲!他以为——
「你以为我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选择吗?」对上儿子瞠目的表情,汪明翰笑了。「我的儿子为了家族事业准备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以为看到你这张憔悴的脸,做父母的会高兴吗?」
汪子凯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说,他以为——他的选择是所有人乐见的,甚至连莫橘希都支持,虽然支持得心力交瘁。
「孩子!人生就一次,虽然很多事情可以重新来过,结了婚的夫妻没感情可以离婚,失败的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反目成仇的敌人也有冰释前嫌的一天!但是,同样也有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能挽回,比如你爱的那个女孩,和爱你的那个女孩。」
「爸!」
汪子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
「现在才叫我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以为我会在意那百分之四十的收益?也许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好,让你误以为我在意利益比你多,但其实你错了,我在意你的幸福远比集团的利益多,百分之四十的收益算什么?全体股东的反对算什么?大不了总经理你不做了,大不了我们汪家的龙头位子让给别人,风水轮流转,我就不相信凭我汪明翰的儿子,再过个六、七年会打不出一片更好的江山来!」
「爸!」
汪子凯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拥住父亲,从他十五岁进公司正式实习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和父亲有过亲密举动,可这一次,他控制不了自己。
「能听你这么感动的喊一声爸,就算再损失个百分之四十,我也知足了!」
紧紧拥着儿子,重重拍他的肩膀,汪明翰的眼里闪着泪光。
「新郎该进场了……」
司仪开门进来却发现新郎和父亲拥抱的场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感人不舍的桥段不都该由新娘和家人上演吗?
「去吧!大声的说出你的选择,别失了我们汪家人的风度!」
大掌一拍儿子的肩膀,汪明翰低头让儿子先走,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
第九章
「这里是?」
邱子墨迟疑的问身前的莫橘希,他不明白她要自己陪她来这里做什么,一家育幼院?
「你不是总说我有心结解不开吗?就是这里!」
她径自穿过那高耸的钟楼拱门,进入钟楼后被高大的法国梧桐遮荫的庭院。
「橘希——」
她的神色不对,瘦削的肩膀即使绷得再紧,也止不住微微的发抖。
「来吧!现在我要解开它!」
莫橘希轻声呢喃,这句话像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邱子墨无言跟了进去,常年被大树遮荫的庭院有些阴冷,午后的阳光勉强从枝哑间穿射下来,在脚下铺成斑斑光点,定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小楼,看起来年代已经相当久远了。
正当他皱眉打量的时候,莫橘希停住了,停在那长长的走廊阶梯口。
「这里——对我来说,是个恶梦!」
长长的白色走廊,空荡荡的延伸下去,走在上面木质的地板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被死寂的空气传得好远……
她闭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好紧、好紧。
邱子墨看着她僵硬的背影,看她深深吸气又吐气,看她仿佛在挣扎该不该跨进去,虽然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恶梦,但是他不忍看她这副模样,今天的她,不该再承受更多痛苦了。
「橘希,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随便什么能让你感觉好受点的地方,或者如果你真的那么痛苦,我愿意带你去教堂,帮你把汪子凯从教堂里揪出来!」
是的!如果她真的这么痛苦,他可以的。
「子墨,谢谢你!这一生如果有什么是我必须承受的,或许就是因为我欠了你太多!」
「橘希!」
「我是心甘情愿让他去的,你放心!」
回头浅浅抿出一丝笑容,莫橘希咬咬牙迈出脚步踏上阶梯,看她一步一步走进那白色的走廊,他终于知道,也许此时比汪于凯更让她痛苦的,是和这地方有关的回忆。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底深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愿意和异性说话。她长得很漂亮,可追求她的男人总是不到两天就败下阵来,对着一个一言不语总是与人保持距离的女生,任何男人都会束手无策。
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使她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他还记得她说,「你够坚强,我这样的拒绝都无法让你退缩,那你有什么难关是克服不了的?」
那一刻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从最初的好奇和不甘心,突然转变为强烈的爱,因为在她眼里他足够坚强,而在他眼里,她脆弱得一场胡涂,因为脆弱怕受伤害,所以用冷漠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让人靠近。
之后,又用了几乎两年的时间,他们才算正式步上男女朋友的阶段。
「这里!」莫橘希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前,低低的吐出两个宇。
邱子墨从回忆里回神,看她颤巍巍的推开那扇门,这房间似乎许多年没有人住了,灰尘在空气中飘浮,房里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角落立着一个油漆斑驳、原本该是白色的大衣柜,时间在这房间里的痕迹无处不在。
「还记得你数落我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走的时候,我为了进LAA公司甚至没有去送她。你说很多事情发生是没有预警的,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我根本没得选择!」
「橘希!」邱子墨担心的望着她,她盯着那张床的目光让人心疼。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敢!」
他听胡涂了。
「我那时才十岁,四岁的时候,妈妈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却将我独自一人留在刚才那个钟楼的拱门下便走了。」
「橘希——」他不想听了,她脸上明明是笑的表情,可眼神却是冰冷的。
「我没事,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回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莫橘希走到窗户边推开尘封多年的玻璃窗。
「是嬷嬷领我进门的,这里有食物、有温暖的房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在那之前,我度过了愉快的童年。因为我有气喘,所以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因此一待就是六年,成了育幼院最大的孩子,我帮嬷嬷照顾那些被抛弃的孩子。每年春天我的气喘都会发作,严重时必须卧床,我时常趴在这扇窗户上看着远处林荫下下时走过的人。」
说到这里莫橘希停顿了,似乎故事就要结束一般,但他知道还没有,如果仅仅是这些,她不会害怕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比这些更可怕。
「后来育幼院来了位神父,由教会委派过来替孩子们看病的,他天天来这个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推开那扇门,带着和蔼的笑容对我说,『我会给你做全身检查,会治好你的病,只要你乖乖的不出声,只要……』」
「别说了!别说了橘希!」
邱子墨不得不喊停,他不需要再听了,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了,她有这么不堪的过去,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折磨自己?他握紧拳头恨不得把那张床、那扇门或者这整个楼拆了。
莫橘希闭了闭眼睛,泪水沾湿了睫毛,却一滴也没有流出来,她抓住窗框的手指都泛白了。
「于是我乖乖的不出声,他关上窗户,脱我的衣服用那双肮脏的手抱我,那时的我居然傻傻的信任他,天真的认为那就是他所谓的治疗,天真的认为如果真的治好了病,就会有家庭愿意收养我,就可以像其它孩子一样重新拥有爸爸妈妈,就可以——」
「不!别说了!」
邱子墨上前-把抱住她,又猛地松开她,转身-脚踹向那张残破的小床。为什么!为什么他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待在她身边,却不知道她心里有这么深的伤疤,他该死的想杀了那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