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亚任冶冶地望著方正阳离去的背影,樊以蓁耸耸肩,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
这男人……还真热络。
而且,很明显,只对樊以蓁热络——瞿亚任挑起浓眉,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不是因为被方正阳无礼、忽略,而是某种更深层、更难解的情绪。
瞿亚任无言地跟上去任凭情绪在胸腔中奔流,猜想着它何时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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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蓁,这次的案子,我不知道是你处理的,要不然我一定亲自到台北,不会劳烦你这样跑来……」
「以蓁,这个案子没问题,我会跟我爸讲一声,赔偿的问题由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以蓁,我觉得……」
就在方正阳像蚊子苍蝇般,一再飞到他们身旁骚扰时,瞿亚任忍不住开口。
「方先生,你这样东插一句、西插一句,我很难跟会计核对出货细项。」瞿亚任冷冷的开口,虽然脸上带着笑,额上的青筋却隐隐地抽动。
方正阳虽然不务正业,公司的事帮不上忙,伹至少是「鑫明」的唯一继承人,被对方派来的律师轰上这么一句,当下一片死寂,气氛极僵……
「方先生,瞿律师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先坐一下,我们先对完帐之後,有空的话再来慢慢聊。」习惯性地,樊以蓁先缓缓颊,但心里仍讶异著瞿亚任的失态。
听到佳人开口,方正阳的表情总算勉强恢复正常,这才慢慢的栘步回去,气氛得到缓和。
看著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资料,瞿亚任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分神,偏偏那个方正阳老是在他面前左一声樊以蓁、右一声樊小姐,喊得他心烦气躁。
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反正就是一肚子火。
不光是方正阳惹得他心烦,樊以蓁的态度也让他很火大。
就算是老板的儿子又怎么样?她需要摆出一副客客气气、逢逢迎迎的态度,笑得好像看见财神爷一样吗?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光是看著她对方正阳微笑的表情,他就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偷了个空,瞿亚任以讨论公事为由,让两人有了独处的机会。
他们两人隔著桌子对望,樊以蓁手里捧着咖啡,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经过这一个下午,她总算真正见识到瞿亚任办事的能力,光看他跟「鑫明」精明的会计你一言我一语的攻防,惦着彼此斤两,争取最大的理赔,那样的神情看了真让人著迷。
他能一边说着话、一手拿着金色的笔迅速记下重点,如同他的人,有条不紊,擅于抓住重点,不像她,拖拖拉拉的,一个下午部不知道在做什么……
对了,她终於想起来她在做什么?
应付那个方正阳,就够令她头大了。
他整个下午就像只苍蝇不时在旁边绕,也不管人家正在办正事,难怪瞿亚任气得翻脸。像瞿亚任这种视时间为金钱的人,怎能容许苍蝇无事满天飞?所以她这个帮不上忙的闲人,只好卯起劲来应付他,好让他们可以正常工作。
唉,跟男人讲话真的很累,可她跟瞿亚任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啊?
「喂!你又在失神想什么?」瞿亚任突然没好气地喊她一句。
「我在想事情啦!」正被疑问困扰的樊以蓁,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皱眉瞪他一眼。
「公事都给我办完了,你还想什么?」瞿亚任冷冷的问,整个下午的讨论会,她像个无事人一样,都在跟那只苍蝇说话,也不想想这是谁家公司的案子。
「我在想那个方正阳啊……」樊以蓁直言说道。
他一双浓眉蓦地紧蹙起来,瞪着她的表情像是被倒会欠了几百万。
「你……再讲一次?」他的声音比原先还更低沉可怕:心底的不满再次高涨起来。
樊以蓁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迳自沉溺在她的思考里。
「这一次「鑫明」要赔偿的金额不少,不过方正阳还挺阿莎力,你说赔什么,他就点头赔什么……」这跟她印象中那个难缠的二世子不太一样。
那是因为他想表现给你看啊,你这只笨猪!瞿亚任真想把这句话,丢到樊以蓁那张不明所以的小脸上,虽然那娇俏的小脸下再挂著笑容,但一副审慎思考的模样也颇令人心动。
不过……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男人,他就是看不惯她现在的表情。
「赔偿金额不是他说了算,要他老爸答应才有用。」瞿亚任瞪她一眼。 「也只有你这傻瓜,才会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问题是董事长怎么都不出面?」樊以蓁对他的严厉批判早已麻痹,只想着要解决问题,或许……还有另一件事困扰着她。
她跑到瞿亚任面前,用再诚挚不过的眼神,眼巴巴地盯着他。
「你看看我……」她在他面前转身、摆个pose。
「看什么?」他被她这么一盯,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你要我看什么?」
「看我有没有谈恋爱的本钱?」樊以蓁趋近他,指着鼻子,非常认真的问道。
瞿亚任从鼻端哼了一声。
「樊以蓁,你这个脑袋瓜里究竟装了什么?我们来办公事,你却满脑子净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我回去怎么跟你老板说,叫你回家吃自己。」瞿亚任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小鼻子,用力拧成一颗小红莓。
樊以蓁痛得哇哇大叫,两手乱挥,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酷刑。「我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嘛!」她揉揉自己的小鼻子,疼得眼泪都快挤了出来。
看她的表情,好像真的很痛似地。瞿亚任难得起了恻隐之心,举起手,想帮她「惜惜」……
「啊……不要又捏我啦!」
怎知才一举手,就见樊以蓁直觉「抵抗」,还附带两声求救哀号。
他什么都没做,她就这样哇哇大叫?
既然她都有被欺负的心理准备,那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瞿亚任大手一伸,将她整个身子揽进怀里,让她无路可逃,接着长指便很不客气的往她双颊招呼去,一捏,小睑又成了红苹果。
樊以蓁真想去翻翻农民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犯小人、还是忘了安太岁,怎么会招惹到这一号煞星?
等到瞿亚任终於肯放她一马时,已经是五分钟过後的事了。樊以蓁远远地躲到会议桌的另一边,戒慎提防地看着他,本想把疑问吞回肚子里,却还是藏不住话,
一张红唇欲言又止,看得瞿亚任直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樊以蓁猛地抬头,他真是替她开了条活路,不然她真要闷死了。
「你觉得方正阳怎么样?」樊以蓁依旧站得老远,慢慢地切入话题。
「败家子一个。」瞿亚任的回答很乾脆,也不管还在人家的地盘上,骂起人来毫不留情。
「事业无成,嘴上无毛。」还净想著要泡妞。
「唉啊,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她觉得他还挺好相处的啊!「至少他的态度还不错吧?」
「你的眼睛有问题吗?」瞿亚任光想到在机场时,方正阳那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猪哥嘴脸,他压根不觉得这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他对我们很客气……」樊以蓁偏著头,认真回想方正阳的亲切态度。
「客气个头。」瞿亚任的态度没半点动摇,他对方正阳没有任何好感。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连著几个问题都绕著方正阳打转?
「樊以蓁小姐,请你说重点。」他懒得听她东绕西扯,或者是说,他不想听到方正阳的名字,—再从她的嘴巴里冒出来。
「好吧!」樊以蓁深吸一口气,她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瞿亚任环手抱臂,猜想莫非她又要冒出什么惊人之语,但他清楚知道,她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的。
果然……
「你觉得方正阳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樊以蓁语气不甚肯定的问道,澄亮的眼睛里有著浓浓的期待。
「你思春啊?」瞿亚任眯眼,锐利的眸光直盯著她,她那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是啦,难道你不觉得吗?」樊以蓁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仍然硬挤出一个微笑。「我觉得他对我很……热情,你不觉得吗?」
她认真的回忆起方正阳一整天的行径。
「他请我喝茶,对我笑眯眯的,说我很漂亮……对了,他还邀请我吃晚饭。」
她连续举了一堆例证,殷殷期待听到瞿亚任的认同,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樊以蓁疑惑地看着他,小脚忍不住向他栘动。「喂,你睡著啦?你怎么不说话呢?」
瞿亚任平静的心湖被撩起一阵阵波澜,起因不明,但很清楚的,这绝对不是愉快的情绪。
「你想太多了。」瞿亚任别开眼神,觉得她兴奋发亮的神情看来好刺眼,他的口气异常森冷。
「你再仔细想一想嘛,我真的有这种感觉。」樊以蓁一派认真。
没谈过恋爱,再加上从小被瞿亚任欺负,男人的示好总是会吓跑她,但这次或许是因为瞿亚任在身边,她不再像只受惊乱窜的小动物,反而奸整以暇的想知道,这是不是谈恋爱的感觉。
「被人注视的感觉还不错,呵呵呵……」天生的女性虚荣心油然升起,这样被人捧著、呵护著的感觉,樊以蓁觉得很新奇。
「别笑得像一辈子没谈过恋爱的笨蛋。」他的薄唇讽刺地弯着,像是在嘲弄她的士心得意满。
樊以蓁唇边的笑容一僵。「我就算从没谈过恋爱,你也不能说我是笨蛋。」这男人就是见不得她愉快吗?
「瞧你笑成这副德性,还不像笨蛋吗?」他真想拿胶布来封住她的嘴。
「你真的很过分耶,怎么这样看不起人哪?」樊以蓁瞪他一眼。哼!拘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瞿亚任连理都不理她,他看似认真的翻阅文件,实则忿忿下已,只想把这些资料全塞进樊以蓁那胡思乱想的脑袋里。
不装些有用的东西,尽想些风花雪月的怪事!
「不管了,我这次要相信我的直觉。」被瞿亚任恶意冷落的樊以蓁,决定自立自强,不再听取他的意见。
瞿亚任表情不变,心里却加了但书—她的直觉要是神准的话,就不会从小被人欺负到大,不懂得趋吉避凶,老爱招惹麻烦。
樊以蓁认分的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小手摸著下巴,大眼骨碌碌的转。 「反正我们俩的事迟早会被拆穿,我妈那里铁定交不了差,所以罗,交个正牌的男友也不错,虽然不是律师,但起码家大业大,我妈肯定不会嫌他。」樊以蓁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这会儿,瞿亚任再也装不出无动於衷的表情。他迅速起身,来到一脸惊诧、提防戒备瞪着他瞧的樊以蓁面前。
「你敬业一点,我们的合作关系还没结束,你就打起这种主意,这样很没职业道德。不过我很清楚,你只是说说而已,根本没那个胆量。」
他仗著身材高大的优势,觑着正缩颈低头、露出害怕眼神的樊以蓁,大声斥责她的「无情无义」,更料想像她这等胆小鬼,不会有那个熊心豹子胆,敢主动踏出这一步。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是没那个胆,但某个家伙可不一样。
「以蓁,你们开会结束了吧,董事长已经准备好晚餐,正等著两位。」方正阳大步踏进会议室,没有敲门、没有预告,打破他们两人的对峙。
一见到有救兵出现,樊以蓁马上没种地夹著尾巴逃跑。只见她飞快地从瞿亚任身旁溜开,直接冲到方正阳那边去。
「好,我们可以走了。」樊以蓁呼了口气,心想方才瞿亚任的表情真吓人。
「瞿律师,你也一起来。」方正阳为佳人分神,好不容易才礼貌性的喊瞿亚任一声,但也不待他回应,便领著樊以蓁走出了会议室。
这、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
这……这个不知死活的樊以蓁!
瞿亚任下颚微抽、双拳收紧,太阳穴隐隐作痛,薄唇抿得超紧。
她竟然朝另一个男人飞奔而去?
没见过男人,也下需要那么猴急,想要主动送上门,也要保持仪态,这个女人
简直……
气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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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鑫明」的董事长,一看就知道是道地的生意人,敏锐的眼神、有礼的态度,但在言语之中,仍试图将赔偿的金额降到最低。
餐桌上皆是道地的四川辣炒,热闹的气氛、看似熟络的交谈,大家你一杯来我一杯的,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麻婆豆腐,辣;辣味小炒,更辣;宫保鸡丁、红油炒手……通通辣得他一肚子火,火气直往头上冲。
「瞿老弟,这事儿还得劳烦你帮帮忙,帮我们做个公亲,赔偿的金额总得合理点,完全叫我们负责,实在是说不过去。」
「鑫明」董事长揽住瞿亚任的肩膀,几杯黄汤下肚,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其实他原本想置之下理,只是因听闻许多朋友提及,这位专擅两岸商务纠纷、熟知海商法的瞿律师,不打官司则已,一打起来索赔金额总是高得吓人,他在衡量得失後,才决定与台湾的贸易公司和解,尽早处理这个烫手山芋。
「当然,我开的价钱一向很合理。」瞿亚任眼冷、眉冷、语气冷,就是一肚子火烧得正旺。
放心,绝对会很合理!合理得让您悔不当初!
瞿亚任眼冒怒火,瞪著桌边另一对谈笑的人,把手里的酒给干了,以防自己会拿没喝完的酒,泼向笑得一脸恶心的方正阳。
「以蓁,我们早该见面的,下次你找时间过来,我带你到处逛逛……」方正阳体贴地替她倒饮料,巴结奉承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好啊!」樊以蓁满脸快意的点头,眼角注意到瞿亚任的眸光,整个晚上几乎没从她脸上栘开过,那表情像是……很想杀了她。
天啊,真恐怖!她只好假装没看到,将所有注意力停留在方正阳脸上,但这也让她注意到,他们两人有极大的不同。
瞿亚任的黑眸很深,盯著人看时,会让她心跳加速;嘴角微微勾起时,会让她忘了呼吸;温厚的大掌碰到她,更会令她全身火热,热度直往上飙。
反观这老是冲著她笑的方正阳,笑脸看来有点猥琐,牙齿因为吸烟而泛黄,细瘦的身子没什么安全感,当他有意无意触碰她时,会让她起全身的鸡皮疙瘩……
瞿亚任敛眸抿唇,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这该死的樊以蓁!
她以为方正阳被她迷得还不够吗?这样盯着男人看,她有没有搞错?
难不成她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要把他这个冒牌货踢掉,找个正牌男友比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