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引『完美先生』的注意怎么样?」
「听上去他完全合适你,而不是我。」思珑亲切地朝她笑笑,随即指出道。「另外,我和保罗在一起,记得吗?
「记得,但是你并没有和他订婚,所以保留选择空间对你没有坏处,而且我的红色紧身衣对你来说正合适。有点『挑逗』但是不『孟浪』。」
「求求你,别开始——」思珑求饶道,迫不及待地捂住耳瓣阻止萨拉将要口若悬河地大谈她的时尚观感。「我和你作个协定吧。如果你能就服装的话题就此打住,我同意保留我的选择空间。」她站起身以显示自己决意不再谈这个话题,并且让她们知道她要上床睡觉了。
但是讨论并没有就此结束;反而一天又一天,甚至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越来越热火朝天,不论是她在场或是不在场。事实上,金波利和萨拉如此坚持,以至思珑最后在拥抱她俩说再见的时候,满以为萨拉会拿出一个装满了她自己衣服的衣箱,让思珑再考虑一下。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她们俩要她玩得开心,然后就等在门廊下看着她离开。
金波利注视着保罗绕过车子,很礼貌地为思珑打开了乘客座的门。「她穿那件黑色串珠子的晚宴服一定会艳光四射。」金波利开心地预言道,「她有一个全新的漂亮衣橱来开始一段全新的美丽生活,有他父杀,还有保罗的生活——」
「还有我的红色亚麻衣服——」萨拉补充道,一边神经兮兮地咯咯笑着。
汽车从停车位里挪了出来,两个女人欢欢喜喜地挥手告别,一脸心无城府的表情。「保罗把那两个箱子藏起来真是太好了。」金波利说。
「是挺好的。」萨拉也同意,但是她的笑容中有一丝不确定。「如果他们的这段浪漫情缘看上去不是这么突然的话,我会感觉好得多。我是说,我希望思珑能了解他更多一些。」
「我不这么想。」金波利兴高采烈地说道,让萨拉吃了一惊。「她对她的生活总是过于严肃,而对男人又太过谨慎。对你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希望她能更……更……冲动!」
萨拉把头扭向正在离开的汽车,又朝着金波利咧嘴一笑,她爱这个女人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母亲。"妈,我想你的愿望实现了。」
第六章
他们上路快两个小时了,保罗颇为担心地偷眼瞧了瞧他闷声不响的乘客。她坐得笔直,一动不动,神情镇定而矜持,但是每过一英里,他都几乎可以感到她的忧惧在加深,她的紧张在加剧,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是被他强迫着去做这些事的。
为了避免给她任何会让她打退堂鼓的信息,他自从总统日以来只和她通过一次电话。那次通话,她试着问他关于她父亲和姐姐的一些问题,但是他坚持要她把这些问题留到开车前往棕榈海滩的路上。他现在预备回答她的问题了,急切地想让此行更轻松,并且能让她坚定决心,但是她看来不愿意开口,甚至不愿在他说话的时候直视他的眼睛。
他搜肠刮肚地想从这件事里找出一些令她振奋的事。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子,即将同她的父亲和姐姐初次会面,她一定会对未来的亲密关系怀有希望,因此而让她对前路充满信心。但是思珑不是为了感情的缘故才去和他们见面的,她是忍气吞声,忠于职守,去那儿监视他们的。
最终的结局对她来说可能是欢喜的,但是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保罗幻想了一个,一半是为了让他良心好过,一半是为了给她打打气。在他童话故事的剧情里,卡特·雷诺兹与任何犯罪活动无关,他对思珑产生了强烈的父爱,他们两人最后都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要。
暂且不去理会这与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保罗开口说道:「思珑,现在在你看来可能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这次旅行可能给你的全家带来非常积极的结果。」她不再盯着窗外,转而凝神看着他。看来这是她所能给予他的唯一的鼓励,保罗不得不继续。「现在,你的父亲只是一个我们正在调查的嫌疑人。你在帮助我们离他和事实更近。等我们完成了任务,我们也许会发现他完全是无辜的,和任何犯罪事实都扯不上关系。」
「你觉得这机会有多大?」
保罗迟疑了。他不愿意辱没她的智商,也不想用全盘误导来报答她的信任。「很小,」他诚实地回答,「但是有这个可能性。现在,让我们在一个更个人的层面来想想目前这个情况。作为一个父亲,毫无疑问,他是令人难以宽恕的,不过很明显他觉得后悔,要不然他就不会和你联系。我们没人真正知道是什么结束了你父母的婚姻,但是从你告诉我的事来看,是他的母亲唆使他离婚,并且安排监护事宜的。是她在他父亲中风后,来到佛罗里达把他带回了旧金山,对吗?」
「是的,但是他继续顺从了她的计划。」
「没错,但是那时候他只有二十来岁。他跟她走也许是因为软弱,或者不成熟,抑或是怯懦,或许是因为她让他相信那是他神圣的家族使命,谁知道?那些很大程度上都是性格犯下的错误,但是不一定是不可饶恕的或者永远的。我们确确实实都知道的是,她三个月以前过世了,几乎是紧随其后,你的父亲提出同你和解。」
思珑意识到保罗真心想对她有所帮助,但此刻她已经快被其他一些她无法承受的情感窒息了,他同时多少也让她感到不安和疑虑。她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了,但是她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促使她追踪他更进一步的推理。
「那我姐姐呢?她可能有什么充分理由来解释她从来没有试过联系我母亲?」
保罗从眼角瞥了她一眼。「也许她在奇怪为什么她自己的母亲从来都没来找过她。」
「根据那份他们强迫我母亲签署的协议条款,她不被准予和她联系。」
「也许湃瑞斯并不知道这个。」
思珑直直地瞪着他,努力想打消一个愚蠢的、几十年来第一次闪过脑海的念头一一个破镜重圆的可能性。「你说过你在旧金山的家里有个线人。你确实知道你刚才所说的是事实吗?」
「不。我们从没对湃瑞斯感过兴趣。关于她,我只知道这些。有些人认为她很冷淡很难近,而另一些人觉得她很安静、矜持和优雅。每个人都同意她很漂亮。她是一个有国家排名的网球好手,五项障碍高尔夫球手,而且精通桥牌。她参加锦标赛的时候,通常都是和你父亲搭档,你父亲也是一个有国家级排名的网球手,一个出色的桥牌玩家,一个零起点的高尔夫球手。」
她显然对这些肤浅的成就不屑一顾,她眼睛转了转,抬起肩来了个法式的耸肩——这个动作有点一本正经,又出人意料地可爱,看得保罗不由自主地要笑出声来。「还有艾迪斯,」
他说,提到了这个家族现存的最后一名成员。「她也会在棕榈海滩。」
「艾迪斯?」思珑重复道。
「你的曾祖母,」保罗解释道,不客气地接着说,「她是条九十五岁的老龙,情绪暴躁,任何碍她事的人都会被她吓倒。但她也是个臭名昭著的吝啬鬼。她有大约五千万美元的身家,但是她一次次地因为房间里开着一盏灯而冲人发火。」
「她听上去挺可爱。」思珑平淡地说道,随即她便不得不按捺住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节俭而感到的一阵不安——萨拉上星期刚管她叫过小气鬼,而她自己的母亲也哀叹思珑把钱看得太牢。但是,萨拉和金波利都是无可救药的花钱狂,思珑鼓励地提醒自己。她,从另一方面而言,平时生活开销很节俭,因为小时候她就知道了这是需要,而且因为她作为一个警队探员的薪水无法提供多少钱供她花销。如果她有很多钱,她当然会花。唔,一部分。
保罗对于用最好的「剧情」减轻了她的一些不安感到满意,之后他让她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是当他们即将到达高速路上棕榈海滩的出口处时,他知道他必须把她带回到现实中。在试着让她的亲戚看上去有些人情味、似乎还挺讨人喜欢之后,他现在必须提醒她,她的父亲是个犯罪嫌疑人,而她的角色是去刺探他。「你父亲的房子离这儿只有大约十分钟的程,」他说,「先前,我给了你我的『最佳剧情』。我恐怕我们现在不得不为一个最糟剧情作准备了。让我们把我们的故事再温习一遍,这样我们就可以开始我们的工作了。」
她在位子上转过身,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好吧,说吧。」
「我们会告诉他们,我们五个月前在浪德戴尔堡认识,当时我在那儿参加一个保险研讨会。」他详细地说道,提醒她该知道的关于他的一些个人细节。「我父亲的名字是克里福德,我母亲的名字叫琼。她几年前去世了。我是独子,在芝加哥长大,毕业于罗优大学。我现在还住在芝加哥,为全球保险公司工作。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因为我们离得太远,所以能在一起过两星期对我们非常重要。」他打起了转弯灯,换了车道,准备从棕榈海滩人口下去
「到目前为止,清楚吗?」
思珑点了点头。这些他们在总统日的时候已经都讨论过了,不过现在她的好奇心冒了上来,「有一部分是真的吗?」
「没有。」他毫无表情地说道,让人没法继续对他真实的私人生活一探究竟。「我的证明都一切到位,如果雷诺兹去调查,我将无懈可击,不过我想也许并不需要。一旦你的家人意识到我们认识并不久,而且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那么即使你并不知道关于我的每一件事,他们也不会起疑心的。不管怎么样,他们不会对我特别感兴趣,所以不会问得太多。只要我在,我会适时地回答任何问题。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说你想说的,不过记得之后和我通个气。现在,让我们来复述一下你的背景。你为自己决定了一个合适的职业了吗?」
「是的。」
他们一致认为,将思珑是一名探员的事实告诉雷诺兹很不明智。从保罗由在旧金山的线人那儿获取的消息来看,雷诺兹在打电话给金波利要思珑的电话号码时,并不知道关于思珑的任何事。而且也没有理由认为,他在打电话到思珑的办公室时,得知了其他的任何情况。保罗仍旧在兴奋地说着这事。
「那天他打电话给你母亲的时候,她没能有机会告诉他关于你的任何事,这点至今让我觉得很走运。」
「这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我母亲急于想和他谈谈我,但是他没给她机会,因为他冷酷而又粗暴。他三十年来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或是想法。当最后他给她打了电话,他告诉她他没空多谈,只够时间要一个我的电话号码。一等到她给了他我办公室的直线电话,他就告诉她,等到他不那么忙的时候会再给她打电话,于是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思珑不想给他泼冷水。「你的运气在这之后,在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她笑着说,「我暗暗试探了萨拉,她说她完全记得英格索上尉是怎么接我的电话,怎么跟卡特说的。英格索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让我的父亲有所警觉,他不会觉得他打电话到了警局,或者我是个警官。这可算是幸运了。」
「在这个案子里我总该可以走一回运了。」保罗苦笑着说。「现在告诉我,你为自己选择了什么行当。」
「在大学,我的专业是海洋生物,在我转行到执法部门以前,我还学过数学,但是你说过你希望我能选一个让雷诺兹看来肤浅而无害的职业。科学或是数学这两个行当不合适,而且对于其中的任何一个,我都没有足够的知识可以自圆其说。上星期我在等萨拉结束同她客户的谈话时,还在试着找出一个解决办法——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职业。」
「别吊我的胃口,是什么?」
「在接下来的两星期里,我是一个室内设计师。」
「对极了。」他大笑了起来。「那正是我想要的。你有足够多的知识可吗?」
「我知道的足够可以唬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听萨拉狂热地对一些家具和配件品头论足,思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行话和信息,可以让她在同卡特·雷诺兹的几次肤浅的谈话中蒙混过关,而卡特,雷诺兹无论如何都会觉得这个话题非常无聊。
「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讨论一下。」他用一种严肃而庄重的声音说道,「有一点我希望肯定,那就是对于你在棕榈海滩的职责,以及如果你偏离了你的职责,而牵涉到的法律问题,你必须完全明了。」
思珑完全知道他指什么,但是她很有兴趣听一听他的逻辑。
「从法律上来讲,你的父亲有权在自己的家里享有合理的个人空间。因为你按我的要求去那儿,所以从技术上讲你在为联邦调查局工作。既然联邦调查局没有搜查许可,那么你或者我发现的证据都会被扔出法庭,除非证据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或者是他允许我们去的地方。你可以把情报告诉我,但是你不能搜查。我说得够清楚了吗?我不想你做得太多,比方去打开一个抽屉,除非有人叫你去从里面拿什么东西出来。」
思珑强忍着笑,保罗竟然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个基本的法律常识。「事实上,关于这个,我在『法律和秩序』那一章里学过一些。」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仍旧一板一眼。「对于你也许碰巧听到的谈话,这些原则仍然适用。你得弄清楚哪些地方你被允许可以去,而且你有合法的理由在那儿。如果那时你正好让人看见,也会有所帮助。对于电话,你不能用分机偷听。我们得完全根据书上说的,来玩这个游戏。明白了吗?」
思珑点了点头。「明白了。问题是,不论我们如何小心谨慎,他的律师们都会用动议对法庭狂轰烂炸,把这件事压下去,就像查禁时事宣传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