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强烈的不安,让她的双眸不觉泛起了薄薄的水雾。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轻声地问道。
她微眯起双眼,认真地想着。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一惊,难道真让连卡佛给说中了,她失去了记忆!?
「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焦急地再问:「还有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家人呢……」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从她口中而出。
「你先别激动,」看着她的双眼,他的心中忽生一股念头,让他坚定地对她说:「我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这个答覆超出她的想像,她的眉心不觉蹙了起来。
她希望弄清真相,「哪种家人?很亲密的家人吗?」
「如果我说我是你哥哥,你信吗?」他出其不意地拉起她的手,而且持续在上方轻抚。
她立刻收回手,轻颤的感觉快速地传导全身。那不是属于手足的感动与火热,是——
她不敢说,却又想知道他们的关系。
「你在害怕,怕什么?」他拉把椅子坐近她。
「我不知道。」她说谎。
「你说谎。」他点破她。
「你——知道?」她的双手搅在一块儿。
「知道,因为我是医生。」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
「医生?」
「对。」
「那你不是我的哥哥!」她立即判断,而且也松了口气。
「很聪明。」
「那我的家人呢?」
「你先说说看你有几个家人。」他已经从她的护照及皮包知道她的家人与联络方式,但却一直没有与她们联络。
也许是私心,他想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多待一些时间。
「我——」她想不出来,气馁的小脸倏地刷白。
铃……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一见号码,他—脸冷怒,「做什么?」
「我知道我的小美人醒了。」连卡佛故意这么说。
「有什么事?」那亚森不客气地问。
「她是失去记忆的灵魂,还是原本的葛花仙?」连卡佛又问。
「不关你的事。」他霸气的回应。
「她是我先发现的。」连卡佛故意提醒他。
「是我!」
「哈哈!如今谁先发现好像没啥关系,重点是你得好好替我照顾她,再过两天我就回来找回我迷失灵魂的伴侣。因为我已经听主治医师提过,她极可能失去记忆的事。」连卡佛这才道出他早已知道的事实。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是你的!」那亚森威胁道。
「那是你的吗?」他低声笑问。
「是的!」那亚森像是打定某种主意似地宣誓道。
「真的?」
「不用你管!」
「好,反正我回来,她若没有成为那夫人,很抱歉,你会看到她的中指戴着我奉上的婚戒,还有满屋的鲜花。」连卡佛故意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肉麻!?」他反击。
「当对手出现的时候。」
「再见!」那亚森立即关机。
「你——在生气?」葛花仙低声问道。
「没有!」但脸上的火焰已说明一切。
「哦。」她低哼了声。
他又想起连卡佛的话——当对手出现时,说话自然会肉麻!危机再起,他清了清喉头说:「花仙,我有话要说。」
「你在叫我吗?我叫花仙?」她眨着大眼睛问道。
「没错,你叫葛花仙。」
「葛——花——仙——」她轻声重复着。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她直觉这话很重要。
「我的确是你的家人,而且是很亲密的家人。」他说,首次感到要将下面的话一次说完有多么困难。
「很亲密!?」她不懂他的话中之意,心头却感到不同以往的触动。
「对。」
「有多亲密?」她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抖。
「我是你的丈夫。」他一口气吐尽。
「丈夫!?」她的心几乎冲出喉头,合著惊诧、羞涩、喜悦,还有莫名的期待。
「是的,我是你的丈夫那亚森。」
「那亚森!?」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而且感觉对这个人不是只有单纯的男女之情,好像还有些别的。
那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却默然地接受他的宣布——她是他那亚森的妻子。
那亚森的妻子,那亚森的妻子……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她对这种「归属」感到安心与满足。
「好好休息。」他温柔地帮她盖好被子,「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晚安。」
「可是……」她还想知道更多。
「你累了,睡吧。」他专横地说着。
葛花仙听得出那亚森话中的坚持,而且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虚弱,于是顺从地闭上眼,再次进入梦乡……
第五章
连卡佛的那通电话,逼得那亚森必须好好想想他与葛花仙的关系。
他再次凝视她沉睡的脸蛋,发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想将葛花仙占为已有,免得那臭家伙捷足先登。
在读医学院时,他与连卡佛,以及以整型外科见长的泰阳都是校内的风云人物。连卡佛是那种天生的贵胄,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是那种让女人很难拒绝的男人。他则像冷金,虽有黄金般的价值,但淡漠的感情与霜冷的表情常令人退避三舍。
由于他钻研的科系正是人类最脆弱的欲望——泌尿科,使得他对两性关系从不抱希望,然而连卡佛却让他认真去想一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连卡佛不曾频频对葛花仙示好与关怀,而他也不曾与她交会过,他大概也只会挖苦老连一句:「小心来路不明的货,玷污了你的那话儿,到时就得来我这儿报到!」
可是他吻过葛花仙,了解她不是那种道地的法国女人,她还保有古早中国妇女的含蓄与美德。这点让他犹豫了。
他不想放开她!
「嗯——」她梦呓地哼着,藕臂娇懒地往外伸展,半梦半醒地扭动。
他急忙坐回她的身边,等待她张开双瞳。
她轻轻挑动双眉,翻了身子,但并未苏醒,再次挨着枕头沉沉睡去……
忽然间,他腰间已改成震动的手机陡地震动起来!
他取出手机,一见上方的号码,眉心又蹙成了沟,「喂!」
「亚森,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连卡佛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这是个自由心证的问题,我不觉得对谁够不够意思。」他将问题丢回去。
「你真的决定娶我那个有如花仙的美眉?」连卡佛追问。
「她不是你的,也不是『那个美眉』,别把你勾引辣妹的招数及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
「老天!看来我的内线消息是真的!」连卡佛夸张地大呼不可思议。
「原来这医院的人全被你收买了!」
「我不用收买,那些大嘴护士自会向我报告。」连卡佛冷笑道。
「你不是说她们的嘴性感吗?怎么下一秒又变成大嘴护士?」他反问。
「有利用价值叫性感,没有利用价值叫多嘴或大嘴。她们爱饶舌,我便顺道向你求证。只是我的命定情人怎么到了你那儿?」
「她只是失去记忆,没有迷失灵魂,和你祖母的预言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没有抢走任何人的命定情人,也不相信命定这两个字!」
「说谎!」连卡佛立即反驳。
「你可以闭嘴了!」
「我偏不!谁不知道法国最有名的泌尿科主治大夫对女人是不屑一顾,更不会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妻。嘿,你打算娶她总有原因吧?」连卡佛的声音变得有些诡异。
「哼。」他冷笑了声,不理会对方的询问。
但是连卡佛可没打算放过他,「你可要小心!别忘了你自己的名言——别上了来路不明的货,染病上身。」
「管好你的嘴!」那亚森的声音顿时有些激昂。
葛花仙被他的声音吵醒,「谁在那里?是你吗?还是雪灵?」她双瞳眨呀眨地睁了开来。
那亚森没有回覆他,立刻将手机关机,再睇向她,正好对上她熠熠发亮的双眸。
室内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问道:「你是谁?」
她环视四周一遍,又闻了闻这屋子的味道,然后蹙了蹙眉头,马上判断出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慢慢地袭来,她依稀记起昨天有个男子对她说他是她的丈夫……
她再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是他!是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
「你醒了?睡得好吗?」那亚森关心地问着。
「嗯。对了,你昨天答应我要告诉我我是谁,我其他的家人在哪里,以及我的一切……」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急于知道一切,不愿意对过去一无所知。尤其,她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丈夫。
「你应该还记得我昨天告诉你的话,你叫葛花仙。」
「葛——花——仙。」她点点头,轻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你是中法混血儿。没有出车祸前,你很——」该怎么形容她……有了!「你很有原则,也坚持己见。为达目的,绝不半途而废。」
「看样子你对我的评价不算太差。」她笑了。
他也笑了,「原来我还不知道你如此自恋。」
「请给我一面镜子。」她说,试图撑起身子。
他马上上前搀扶她,却为她所拒,「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她口气十分认真。
他的手旋即停在半空中。
她似乎已消化她失去记忆的事实,不再像昨天那样惊慌失措与无助,又回复到她原本独立自主与对男人总是设防的个性。
「我是你的丈夫,帮你是应该的。」他小心试探她的底限。
「其实说真的,到目前为止,对于这——这点,我很难相信。」她虽然希望这是事实,但内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所以仍与他保持着距离。
看来,目前情况对他不利,他必须下个猛药扭转局势。
于是,他似笑非笑地说:「也难怪。若我是你,也会怀疑。」
「为什么?」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说是她高攀他了,他根本不可能骗她、图她什么……
是的,他的确是个帅毙的男人,而且从他的衣着、手表、皮鞋,还有浑身散发的气质,在在宣示着他所代表的是金字塔顶端的菁英。而且,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心动。这样的男人似乎什么都有了,照理说,是应该不会图她什么的……
「你要的镜子来了。」看出她似乎快落入他设的陷阱,他趁机递上一面镜子,以便让她相信,能嫁给他那亚森,是她烧了好几辈子的香,并不让她怀疑一切是假的。
她一接过镜子,登时低声惊呼:「啊!」
镜面中是一张以白色纱布包裹的脸,只露出两个眼珠,看得人既惊悚又恐怖。
难怪刚才她觉得自己脸上好像有点紧绷。
她突然想哭,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该是个如水仙般美丽的女子才对啊!
「我——我是怎么出车祸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已经在调查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残忍及刻意设计她的私心。
「我的脸……会恢复原状吗?」她小声地问。
「你还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吗?」
她气馁地摇头。
「既然不记得了,就算你不恢复原貌又有什么影响?」他再问。
「当然有!」
「有什么分别?」
「哪个女人不爱美?难道我有个这么美的名字,是因为我长相平凡,所以父母才为我补其不足的吗?」
他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在想,该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最后他终于说道:「你知道我很富有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你的事!」她赌气地怒道。
「你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否则永远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她顿时不语。
「我的名字在法国,甚至希腊都是赫赫有名的,是许多仕女名暖愿意下嫁的对象。可是,我却是个不婚者。」
「不婚者?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难道你是同——」
「我不是同志。」他回应了她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娶我?」她反问。
「我娶你是因为你对我别无所求。」他下了结论。
「别无所求?」她有点不相信自己这么伟大。
「你唯一的心愿就是当个花农。」他说。
「花农?是——种薰衣草吗?」她直觉地脱口而出。
「你记起什么了吗?」他的心震了一下。
她撇了撇唇,苦笑,「没有。只是觉得薰衣草花海的影像,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绕着。」
「对,你的确喜欢薰衣草。我们的家就在一片花海中。」
「真的!?」她的心情突然好转。
「真的。」
「对了,我想知道我们是对……『和睦』的夫妻吗?」她本来想说「恩爱」的。
「算是和睦吧。」想起之前和她针锋相对的情形,他忍不住笑了。
「算是……」她不懂他在笑什么。
「是啊。因为我娶了个有原则又固执,口才更是一流的妻子。」他半开玩笑地说着。
「那……我们常吵架吗?」
「算不上吵架,应该说是『打情骂俏』比较合适。」
「那……你……」下面的话她问不出口,因为她想知道他是否爱她,真的很想。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忍不住逗她,「我怎样?你该不是想问我,我爱你吗?」
听他这么一说,她双颊登时飞上两朵彤云,尽管真的想问,却欲语还羞,最终还是作罢,赶紧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还有其他的家人吗?」
「很抱歉,你没有其他的家人。」他说谎了,「而且你必须等到纱布拆了才能回家。」
她有点失望自己无亲无戚,但还是很好奇对方的心态,「你不怕看见一张平凡,甚至恐怖的脸吗?」
虽然对于那亚森是自己丈夫的事,她还是有所疑惑,但她仍期待他的答案。
「怕。」他笑了,但那笑却含着难得的悲悯。
她的双目眸一敛,有些受伤,「你不该娶我的。」
「该不该由我决定。」他说得十分坚决。
「也许你可以离婚,再娶别的女人。」她再次赌气道。
可是话才落下,她就后侮了。因为她并不想放弃眼下这个和她谈得来的男人。
「你想吗?」他套问她。
「我——」犹豫之色迅速闪过她的双眸。
「这样吧,我们就签一张协议书。」
「协议书?什么形式的协议书?」她疑惑地问。
「如果在半年内,我们都看对方不顺眼,彼此就可以恢复单身,如何?」他从黑色的名牌皮箱中取出一份文件,「签不签?」
文件是以法文书写的,他在她的面前虚晃了一下。
「如果我不签呢?」她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不想签?」他问。
「因为……我……我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而且我对之前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思绪纷乱的她,很难当下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