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如果我真要骗你,就不会要你签下这张协议书。我们已经结婚了,就算日后我们如何相处不来,只要一天不协议离婚,就还是夫妻,也就得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他停顿了一下,温柔的看着她,「我真的是为你着想,担心失去记忆后的你,无法适应夫妻生活,才会这么做。」
听他说得如此诚恳,她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了。「我……」
「给我们彼此一个算是『重新开始』的机会好吗?为了让你对日后我们的婚姻生活不至于太过惧怕,昨夜我特地请律师拟好这份协议书,并请人一大早就送来。所以,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看着那亚森那双充满真挚情感的双瞳,葛花仙心一软,最后看也不看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极其快速地将文件收入皮箱,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笑容有点诡异?」她不安地说。
「心中有鬼,自觉有鬼。」他说了一段中国俚语。
「你也有中国人的血统?」她惊呼。
「答对了,宝贝,你很聪明。」
「我要是真的聪明,就该先弄明白我是谁后,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签下刚才那份文件。」
「宝贝,我只说你很聪明,却没说你有智慧,所以不必太难过,反正一翻两瞪眼的日子就只有半年。」他调侃她。
「你——比豺狼还狡猾!」她又动怒了。
「这也是我致富的原因之一。不过我娶了没有容貌,却有美德的你,所以说我不算狡猾,而是有智慧。」他笑着说。
「谁说我没有容貌!」她不平道。
「你自己说的。」
「你——这个自大狂!」她气呼呼地说。
「谦卑的人有福了,天国必是他的。争论不属于神,乃属于撤旦。」他突然引用圣经里的话。
「天啊!你该当神父的。」
「我是差一点上任,还好临阵脱逃,否则现在抱的不是你,而是圣经。」他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将她按回床上,「再睡一会儿,待会儿神经外科、骨科、皮肤科、整型外科的医师会为你会诊。」
「那我不就成了重整的机器人?」她自嘲道。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那就是了。若真是这样,你也会是一个会思考的机器人,就像AI人工智慧那部戏中的小孩一样。」
「那是一个失去记忆的机器人。」
「不完全对。那男孩最后靠着母亲的毛发及DNA的认证,找回失去的回忆。」他鼓励道。
「那是电影!」她气馁地低喊。
「但是戏如人生。」他依然温柔地道。
「你除了有医生的头衔,还有什么不同凡响的纪录?」他的博学及引经据典,引发她对他更多的兴趣。
「你知道吗?有钱人的确比小康家庭的成员,优势要来得多一些,我们除了可以接受正统的教育,还有余力去完成许多需要钱才能完成的梦想。我很庆幸上苍眷顾我,还有家父的恩典,我已获得良多。」他认真地说:「所以,除了医生的头衔,我也是几家连锁饭店的负责人,其他——」他耸耸肩,「只是兴趣而已。」
「那你真该娶金发、碧眼、丰胸、翘臀的西方美女,而不是我这株长在水边的平凡水仙。」她酸溜溜地说。
「我有些大男人主义,所以不需要个高唱妇运的妻子。」
「也许有天我也会高唱!」
「也许吧!不过,等到那天再说吧。」他为她盖好被子,「睡吧,为了照顾你,我已经好几天没合眼,我得回去补眠,还有上班。」他朝她眨眨眼。
「谢谢。」她小声地说,目送他走至门边,并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也许你并不是大男人主义,只是习惯掩饰内心的情感。」
他怔在原地,没有转过身子,却不断咀嚼她的话,最后还是拉开门离去,「明天见。」
「明天见。」她低声道别,但他已听不见。
接下来,她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她病房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她接起电话,低声应对,却听见电话被挂上的嘟嘟声。
她皱了下眉头,疑惑地放下电话,静静的等候。因为她知道,如果对方一心找自己,一定会再打来。
铃……果然电话又响了。
她再度接起电话,「喂。」
结果对方还是不出声,这让她有些惊慌。
接着她又听见一声电话被挂断的声响。
她心头隐隐闪现着不安的感觉,就像惊悚片中的坏人在准备吞噬目标前的故作神秘,弄得她心神不宁。
惶惶不安之中,她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那亚森的电话或是手机号码,以便随时与他联络,于是她选择按下急救铃。
不到半分钟,护士小姐赶了过来,「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知道我丈夫的手机或电话号码,不知在病历表上,他是否有填写?」她故作冷静地问。
「我立刻为你查询。」护士的态度很好,立即去查询。
看着护士积极的态度,她不禁忆起那亚森的背景。可能是他的财富与专业,让护士对她的态度谦和而且有礼吧!
法国人可是一向自认为第一人种,会释出善意大都是有原因的。
她相信这是她「丈夫」的魅力所致。
三分钟后,病房内的电话又响起。
「喂。」她接起电话。
「我听护士说你找我?」那亚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我——我有点疑惑。」她没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什么事?」他听出她颤抖的声音,夹着不可言喻的恐慌,他的一颗心瞬间悬在半空中。
「我只想知道怎么和自己的丈夫联络而已。」她说谎了。
「我会让护士立刻办好这事,但我的直觉及你的口气告诉我,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找我。」
「嗯……」她犹豫该不该说。
「不要一个人担下担子,有时你以为简单的事,却透着危机与重担。我是你的丈夫,告诉我你的担忧。」他鼓励道。
他的温柔让她鼻头一酸,好想哭。
「说吧。」
「我——」
「不要隐瞒。」他催促她。
「有两通外电,响了又挂上,我以为——我——」她说不下去。
「我马上来!」
「不要,你不要来!你先休息,我可以照顾自己。」她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怎么照顾?你现在半边手足都不方便,外加只有一双眼睛可以动,怎么照顾自己?」他又自责道:「刚才应该将罗平留下来保护你的。」
「罗平?」
「我的保镳兼机师。」
「如果你不放心,那就请他来好了。」她说。
「情况改变了。罗平是会来,而我也会来。」说完,他便收线,不由她再解释与推辞。
同时间,他立刻调查那两通电话的来处,还有积极调查这次车祸的缘由。
至于仍然处在震惊中的葛花仙,则强迫自己坐起来,半拐半扭地离开床边,试图找寻自己的物品。
她困难的翻着衣柜,看见一个样式简单的皮包,里面有些小东西,口红、香水、几瓣薰衣草及迷迭香的叶瓣,还有一盒粉饼。她直觉地打开它,而且很自然的按了几下隐藏式的卡锁,里面竟然有一张极小的照片!
她很惊讶自己为何会知道这粉饼盒的秘密卡锁。她望着照片中的四个女孩,顿时觉得一种超过任何情感的温暖袭进了心房——那是一种类似亲情的感受。
她们每个人都好美,其中最年轻的女子虽然不似三名女孩那般美若芙蓉,但却是属于那种看过她一眼,就令人难忘的个性美。
她们是谁?为什么她内心有股火热的感觉?更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名女子的长相令她倍觉亲切,好像她们老早就认识似的。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疑惑中,这时,电话又响了。
她困难地抓起电话,劈头就说:「不要装神弄鬼了!说,你到底是谁?」
对方怔了一下,立刻回神,嬉皮笑脸地回应:「花仙子,你都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她疑惑。
「对!是我救了你、而不是那个冷血的家伙——那亚森。」
「我的丈夫?他——他没有救我?」她莫名的有些心痛。
「老天,你真的嫁给他了?」连卡佛故作惊讶道。
「你到底是谁?」她好奇地问。
「我叫连卡佛,是你那薄情又霸道丈夫的同学。」
「刚才你说救我的事,可以再说一遍吗?」
「成!」他俐落地应答。
房门却在这时被打开,那亚森截过电话,「别再骚扰她,否则我会让你在法国混不下去!」
「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吗?」连卡佛调侃道。
「连卡佛!?」他还以为是骚扰葛花仙的歹徒!
「正是区区在下我。」
「再见。」他马上将电话给挂上。
葛花仙看着那亚森的脸尽是疑惑,「他说你并没有救我,而是他救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确实来说,他只救了『一半』。」
「一半?」她不解的问道。
「你发生车祸后,他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不过却是『我们两个』一起将你送进医院的。」他特地加重「我们两个」四个字。
「那他怎么说是他……」葛花仙还想继续问下去,那亚森却连忙打断她的话。
「连卡佛说话一向如此,他会这么说只是想向你邀功,希望你感激他。别想太多。」话落,他便转过身,命令身边的一名壮汉道:「罗平,你在门外二十四小时好好保护我的妻子,直到她出院为止。」
「是的。」罗平立刻退出病房。
第六章
阴暗的房间充满了臭味,一名女子正与一名面目可憎的法国人讲话。
「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口音带有浓浓的希腊腔调。
「她的身边已布满了重重的保镳,而且是最好的。」男子虽然如此说,但也不是不接这个案子,只是要让这希腊女人明白她希望他达成的任务,绝不是像买菜、吃饭那么容易,以便好好敲对方一笔。
「×的!你们这些二流的法国佬!你不是说你是最好的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才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女人终于破口大骂。
「×的!你这个骄傲又愚蠢的希腊女人,你敢再骂我是二流的法国佬,我会把你丢出法国,并让全法国的杀手不接你的案子!」他大声威胁道,仿佛他们的对骂是在隔音室里似的。
「算你狠!想要藉此多要点钱是吧!?哼!东扯西拉个什么劲儿嘛!不过就是钱,等你将事情摆平,自有你的好处!」
「不行!你得再付一万法郎。」男子面不改色的说。
「你是狮子呀!有这样大开口的吗?」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咒道。
「给不给随你。」男子作势转身就走。
「等一下!」她为之气结地嚷道。
「一开始就爽快点,不就结了。」
「少罗嗦!如果没把事情办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她仍然摆出高姿态,慢慢抽出—叠钞票。
见状,他用力抽了过去,用口水沾着数了起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强龙不压地头蛇。」
「既是蛇,就要小心断头!」她气呼呼地讽刺。
「哈!真他×的有你的!你若是男人,我定交你这个兄弟!够狠,够呛。」
「省省吧,办好你的事,少给我称兄道弟。为达目的,我连亲娘也会出卖。」她抛下狠话。
「啧!啧!啧!你真是个蛇蝎——」他瞄了她那对大咪咪淫笑了起来,「蛇蝎美人。」
「不敢当。快走,每天向我报告她的情形!」她不想再和这人多说废话。
「成!」一溜烟儿,他便隐入黑暗中。
她这才缓缓点起长长的烟杆,优雅地抽起烟来。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干瘪的混血儿?
马车没撞死她,只让她失去记忆,最糟的是,那亚森反而更加的关怀她。
不成,非弄走她不可!
谁也不能夺走她看上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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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初升,葛花仙好梦正酣,却被门外的撞击声给吵醒,她一动也不动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只听见一名法语十分标准的男子命令道:「将这人带走,问明是谁派他来的。」接着门外又恢复了平静。
她完全不知道刚才的骚动,正是昨日受顾于美乐蒂的歹徒前来刺探,最后却被那亚森的保镳摆平。
二十分钟不到,衣衫整齐的那亚森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昨晚睡得好吗?」
「好。」她也经由特别护士打理得干干净净,唯一遗憾的是她的纱布仍无法拆除。
「我决定带你回家。」他说了震撼性的一句话。
「回家?」
「是的。」
「回谁的家?」她问得极为小声。
「你说大声点,这一点儿也不像你!」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是说,回谁的家?」她赌气的回了他一句。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被遮住,但双眸可是燃着火焰。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吧?」他又问了昨天一再重复的问题。
「可是我总觉得你——」她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他心中的警铃倏响。
「我觉得你——你不是我的丈夫!」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而且我也不是孤儿。」
「你记起什么了?」他眉头拢得更紧了。
「我希望我能记起点什么,这样我就可以快乐的走出医院,远离这里的一切。反正现在我也见不得人,又何必强迫你收留我!」
「我没有强迫自己做什么,你也不是见不得人。美丑不是写在脸上,而是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你说得也许没错,但我不喜欢自己像『歌剧魅影』中的魅影,也不要像『钟楼怪人』里的怪人。我想要一张干净怡人的脸,行动自如的四肢与自由自在的心灵。」她说出了自己压在心头的话。
「魅影或是怪人都是男人,你是女人,和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她喊道,气馁地垮下肩膀。
他沉思了下,「当一个人的健康与生命随时都可能会失去时,那么美丽与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错!你没听过一句名言,『不自由,毋宁死』,我要活得自在与自由。」
「那是以后的事。」
「为什么?」
「因为二十分钟前,罗平向我报告,有人意图对你下杀手。幕后的黑手虽然没有抓到,但我相信就快了。这段期间我们必须转移阵地,来个瓮中捉鳖。」他说出他的隐忧。
「有人要对我下杀手?」她感到既惊讶又不可思议。
「没错。」
「为什么?」
「也许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吧?」他猜道。
「你有很多仇家?」她不禁怀疑他是黑手党之流的人物了。
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回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哪个集权贵与财富于一身的人不会有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