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士东厉声说:“程诗涵,请你记住,一直到目前为止,你还不是我什么人,你没有权利千涉我的任何行动。”
“谁说的,我明明就是你的、你的--”她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尹士东严厉的目光惊得憋住气,未婚妻三个字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尹妈叹了一声说:“诗涵,我已经对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想当一个好女人、好太太,尤其是扮演好士东太太的角色,你一定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都不要太计较,反正不管怎么样,士东都会娶你,你也一定会嫁进我尹家,你为什么就是说不听呢?”
尹士东很不以为然地说:“妈,您真是这么认为?”
她笑得很优雅。“难道不是吗?我想,这应该早就是结论了,而不是我认为不认为的事吧!”
尹士东摇头。“不,那是从前。以前我会认为结婚不过是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虽然必要,可是那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企业上的联盟,至于我爱不爱这个人,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会接受你们的安排,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一个人连追求他真爱的权利都没有的话,那么,他活在世间,还有什么乐趣?”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诗涵忍不住低呼。
尹妈挥手轻轻阻止她,调整一下坐姿,叹口气说:“傻孩子,并没有人阻止你追求真爱啊!就像我会要求诗涵对于你所做的一切,要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同样的道理。”
尹士东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妈,你该不会告诉我,我可以脚踏两条船吧!”
她耸肩、微笑。“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你高兴,脚踏三船、四船都可以。不过当然啰!前提要你有这样的本事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危及诗涵的地位,还有不能惹出任何麻烦的事情才行。”
尹士东下意识摇头,看着她,就如眼前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东,你还年轻,什么是真爱,你根本不懂,我相信时间久了之后,你就会知道真爱只是一些无聊人所创造出来的名词,根本不值得多少钱。”
“钱?妈,难道在你眼中,钱真是一切吗?”
“就算不是一切,你没听过一句话,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就好比这次你拿这么多钱给那个女孩是一样的。”
“妈,我说过了,不是给她,是为了救她受伤的哥哥。”
她手一挥说:“那还不是一样。”
尹士东冷笑。“不,那绝对不一样。这次我可以清楚告诉妈,不管你们怎么说、怎么做,我就算不能和小忧在一起,也绝对不可能娶程诗涵,绝对不可能。”
“尹妈。”程诗涵一听,泪水都急得滚出来,虽然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她,可也没有像这样明着拒绝,这让她第一次感到羞辱和恐慌。
尹妈依旧笑得很温柔,她说:“那是你现在一时的意气用事。”
“你说呢?妈。”他反过来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傻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你和诗涵结婚,可以带来商业上多大的利益吗?”
“嗯。”程诗涵骄傲地扬起头。
尹士东看她一眼,冷笑。“难道除此之外,你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吗?”然后他又继续对他母亲说:“妈,我相信你很了解我,虽然我们母子之间的相处时间确实不多,可是我毕竟是你生下来的,我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绝对不可能再更改。”说完,他转身想离去。
“等一等。”惊愕中,尹妈马上叫住他。“你真的不再多想想吗?”
背着身,尹士东一字一句说:“妈,你如果再继续说下去,我真的会以为我不是你生的,而是你买回来放在柜子里的那些钻石、珠宝,就等出门炫耀。”
这话,重重击在尹妈心上,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晚上,小忧疲惫地睡在加护病房外角落上的椅子。偶尔穿梭过的人,没有让她醒来,她只顾着蜷缩起身子,将自己小小、纤弱的身子躲在那件男用外套下,希望能藉此挡住周遭冷飕飕的空气。
尹士东大踏步定进来,看到她身上的男用外套,愣了一下,随即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坐在椅上,贴在他温暖的胸口,用他身上的体温直接驱走小忧娇躯的寒意。
小忧惊醒,睁开惺忪双眼,笑着。“阿东,是你。”
“嗯,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敢这样抱着你。”
小忧笑开,张开双臂,紧紧攀着尹士东颈项,将头埋在他胸前说:“阿东,医生说,哥他今天有一些些进步了耶!”
“那你岂不是很高兴?”
“嗯。”她温柔在他胸前点头。
“那听我的,去我那,好好睡一觉好吗?你已经很多天没有躺在床上了。”
小忧摇头。
“放心吧!平时我一个人住,没有别人,也没有养会吃人的老虎,离这也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忧还是摇头。
“还是--你怕我把你吃了?”他故意打趣。
“不,我是担心。”她的语气黯然。“医生虽然说哥有进步,可是毕竟、毕竟,他都还没有睁开眼看我,我怕……时间久了之后,哥忘记了我的样子,就会不再记得我,也就不会再眷恋我这个唯一的妹妹了。所以,我不要离开这。”
“怎么会呢?”尹士东心疼地俯身轻吻她柔软的发丝。
以前,她总是为求干净、俐落,老是将头发束起,俏皮地在脑后甩呀甩地,当时,总觉得她为什么不像许多女孩一样,放下头发,会显得温柔可人得多。
但如今,她为了吴龙,已经憔悴得没有精神再将头发扎起,反而让他看得心痛而不舍。
“吴龙他不会的,你对他要有信心,知道吗?”
“可是都这么久了。”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
他若有所思说:“有些事,就算经过的时间再久,也不会遗忘、也不会褪色的。”
“真的?”小忧拾起闪动着盈盈泪光的眼眸。
“当然是真的,你要有信心。”他轻吻上她欲落下的泪,然后滑过她脸颊,来到她娇嫩欲滴的双唇。
“阿东,等一等,有人在看耶!”她轻轻挣扎着,脸上因为羞怯而染满红晕。
“不会的,现在夜已经深了,很多人都睡了,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何况,真要看,就让他们看吧!现在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一个人而已。小忧你呢?想我吗?白天,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说完,他吻上小忧的唇,可是却在瞬间感受到她落下冰冷的泪珠。
“怎么了?不是说好要对吴龙有信心的吗?怎么又哭了呢?”
“可是、可是……”说到这,小忧的泪又滑下。
“可是什么?”他捧起她的脸。
“阿东,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说着,她又将头埋进他心窝。
“害怕什么?”
突然,她的双肩剧烈颤抖着,尹士东的胸前感到一阵濡湿。
“怎么了?”他的心也感到一阵剧烈的撼动。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在这陪我?”她突然抽泣出声。
尹士东一震。“当然可以。”
“晚上?”
他点头。
“白天?我一个人真的觉得好孤单、好孤单,想到哥就在咫尺,却连一句话都不能说,而你、你却……”说到这,小忧紧紧捉着他肩膀,低头痛哭,她却硬是咬住牙,不敢哭出声,只落下一颗颗斗大的泪珠,散落在尹士东的衣服和她自己的身上。
尹士东心如刀割。
他知道,自从上台北之后,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间反而少了,虽然那都是不得已的,可是对小忧来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她只知道,现在她唯一的亲人还躺在医院奋斗,而她一个人孤伶伶守在门外,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曰曰夜夜都必须承受着吴龙随时可能离去的残酷,而这样的折磨,却没有人可以帮她分担。
“对不起,小忧,我不该忽略你的,我不该放下你一个人在这的,对不起,小忧。”尹士东紧紧抱着她,咬牙,揪着心。
这些曰子以来,他为了博得爸妈的支持,以及让妈承认小忧,他加倍努力,企图使他们尹家的事业再更上层楼。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们俩在一起,没有他家人的祝福和支持,那么,小忧是绝对不会快乐的。
“小忧,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陪在你身边的。”他缓缓闭上眼,却为了接下来的赴美行程感到心痛。
他该怎么办?直接告诉小忧所有的一切吗?可是现在她已经为了吴龙的事忧心不已了,他怎么忍心再增加她的任何困扰呢?
尹士东不禁在心中呐喊着:小忧等我,总有一天,我会曰曰夜夜都陪在你身边永远不再离开你。我会让你知道,为了你的幸福,我有多努力。
小忧抬头看他,从他痛苦的眼神中,她似乎看出了什么,心中黯然。
“阿东,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为难你的。”说完,她抬起头,挤出一丝丝的笑意。“我知道你没有来,一定是有事在忙,所以你千万不要将我挂在心上。我会像你说的一样,坚强地在这等哥,等他醒来和我一起回垦丁,一起奋斗,实现爸妈的心愿,在垦丁开一家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店。”
“你真的这么想?”
“嗯。”她很坚定地点头,同时说:“而且,就算你没有来,一中也会常来看我的。”
“一中?”他看一眼她身上的男用外套。
“就是石医生呀!”她微笑说:“是他让我这么叫他的,他说,他现在正在休年假,所以不是医生,因此叫一中,比较亲切。”
“是吗?”他嘴巴虽然这么说,可是心中却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他知道,石医生也很喜欢小忧。难道,他不在小忧身边的这一段时间,他们会发展出什么吗?会吗?
不过,想到了这,尹士东又迅速否决掉自己内心这样的想法。他相信石医生不是会乘虚而人的人,他更相信小忧对自己的心,他深深相信着。
在得知尹爸将婚事压下之后,程诗涵愈想愈不甘心,她决心去找小忧。她要让她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和她竞争,更没有资格当尹士东的新娘。
在阳光下,她精心雕琢的姿容在满是病人的医院外,着实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这让程诗涵愈加得意。
走在路上,她想,要是小忧看了她,一定会倍加惭愧,说不定就会自动退出,根本就不用她费心开口。
因此,她竟没有留意,迎面有一个老人家颤颤巍巍扶着点滴架走来,一个不小心,程诗涵就这样撞上他。
老人家在惊慌中,被路人及时扶住,可是他已经吓得脸都绿了。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女孩在搞什么东西?眼睛是长在口袋中吗?走路不看路,要是老人家我跌倒了,你赔不赔得起呀!真是他X的。”
程诗涵因为这一撞也吓了一跳,可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就算觉得撞上老人是有些不对,可是听到对方这么骂他,也不觉气得回嘴说:“哼!明明就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的,还敢骂我,你以为你是谁呀!”
“暍!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走路撞了人,不说对不起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骂我这个老人家,你这个混蛋。”
“谁是混蛋呀!你这死老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骂我喔!你也太过分了吧!死老头,”程诗涵一点也不甘示弱,气得指着他,和他对骂。
老人家被她气得眼睛瞪得就像铜钤一样大。
“你这个死丫头!你们大家给我评评理,这死丫头竟然敢骂我,大家给我评评理。”他又继续嚷着,并边说边抚胸。“唉呀!不行了,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我被这死丫头气得快心脏病发了。”
他这一说,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而且大家都对着程诗涵开始窃窃私语。
“小姐,你也有点口德,再怎么样,他年纪也这么大了,怎么好这么对人家咧!”
“可是那是他不讲道理的。”刚开始,程诗涵还为自己的行为申辩,可是众怒难犯,她一开口,就引来更多人指责。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呢?”
“唉,岂止是不懂礼貌,简直是没有家教呀!”
议论的话,愈来愈大声、愈来愈难听,到最后,所有的人都围着她一个人指责、怒骂,这让程诗涵顿时没有了气焰,也没了声音。她向来养尊处优,习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何曾被人这样当众羞辱。
所有的委屈、不满、羞愤哽咽在她胸口,让她说也说不出,只能红着眼,以她仅剩的尊严,强自镇定面对眼前的窘境。
同时间,小忧刚好走出医院,绕着庭院思索着,没料到,却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怒骂,她下意识走了过去,这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年轻女孩撞了老人家,非但不肯道歉,还气焰嚣张。
她本来没有想到要插手,可是众人愈骂愈难听,女孩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么多人的指责,却半点声音都没有,这不禁挑起她心中极度的同情。
小忧慢慢挤了进去,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众人,绽出一丝丝的笑说:“大家不要这样嘛!就原谅她嘛!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们说,是不是?”
“就算不是故意的,可是你看看她这个态度,是不是很让人生气?”一个路人看起来很是生气,连连指着程诗涵摇头。
“对啊!你看看这个死丫头,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唉呀!我真是愈说就愈生气,心脏都快不行了。”那个老人家又再抚胸、喘气。
小忧看看他,又再瞧瞧程诗涵,她虽然很讶异她会出现在这,可是看她咬着唇,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灵机一动说:“大家就原谅她嘛!她也是因为有心事,因为人很难过,才会对老伯伯这么没有礼貌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吗?是什么事呢?”有人不层地发出笑声。
小忧轻蹙起眉,想起压在她心中的石头,只好无奈扯谎说:“你们不知道,就是因为唯一相依为命的哥哥车祸受伤,现在还在加护病房急救,情况不明、生死未卜,所以这才会心情不好,你们说,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心情还会好吗?”说到这,小忧深深叹气。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说:“已经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醒来,末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可是就算没有希望,还是不能放弃,因为那是自从爸妈过世之后,唯一仅剩的亲人哪!”
说到这,众人仿彿看到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不禁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