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当顾左右而言他。“哈哈哈!吃饭、吃饭……”
燕两行见丁当当装佯,苦笑摇头,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可能白做这鬼丫头一个月的奴才了。
丁当当却是边吃边抱怨。“饭没洗干净、又没煮熟,差劲!”
燕两行装作没听到。
“菜没选过,盐又太多,差劲!”
燕两行饭吃得更快了。
“排骨像木头,又老又硬,差劲!”
燕两行再也忍不住了,回了一句。“真那么难吃,不会不要吃?”
“你还好意思说?”丁当当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你最差劲了!要不是你,我、我早就在‘枫林晚’吃饭了……”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绑着你。”燕两行一愣,顺手把一块排骨挟进口中。
丁当当又恼又窘,却不说话了。
“吃饱了。”燕两行在丁当当身旁吃饭,连呼吸都没办法专心,早想开溜了。
“慢着!”
“还有什么事?”
“本姑娘看电视,不、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丁当当说话的声音,轻得像秋虫在低语。
燕两行却听到了,也傻住了;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却觉得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大小姐古怪。“你不是喜欢自己一个人抱着“咪咪”看电视?上次我不过动一下电视遥控器,你就……”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本姑娘就是讨厌一个人看电视。”丁当当涨红了脸大声说。
燕两行只有闭上嘴巴,乖乖地坐回她身边;看来关于兴仁街那件案子的资料,只好晚上熬夜看了。
丁当当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开开心心地问:“‘亲戚不计较’快结束了,你要看哪一台?”
“随便。”
“说嘛!”丁当当将身子靠近他,眨着大眼睛说。
燕两行这下不只呼吸不正常,连心跳也不正常了。“那看新闻好了……”
“现在的电视新闻,不是杀人抢劫、就是八卦绯闻,有什么好看的?”丁当当嘟起了嘴,身子却仍是靠着他。
燕两行试着不着痕迹地将身体横移几寸。“那看职棒转播好了……”
“不要!这些球员我又不认识。”不知是有意无意,丁当当反而顺势将头倚在他肩头,满脸娇憨。
燕两行这下更是动也动不了,僵着身体说:“那、那看HBO好了……”
“这些电影我都看过了,人家不想再看一次。”
燕两行瞥了她一眼,轻叹一声。“大小姐,你选一台吧!要不然我们只能看购物频道了。”
丁当当忽然害羞起来,轻声细语地说:“听说、听说今天的‘警界群英’满好看的,我们看那个好不好?”
燕两行一想到戏里的脓包自己,实在是不想看,但又说不出口;只得苦着脸说:“好啊!那、那出戏还满‘有趣’的。”
丁当当满脸喜色,开开心心地转台。
燕两行却无法专心看电视,丁当当的头始终斜倚在自己肩上,似乎没有移动的打算,长发飘飘,不住掠过自己面颊,而刚洗完澡的身子,更是幽幽传来紫罗兰的芳香;燕两行忍不住偷觑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彩,似是害羞、又像是兴奋,使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你有没有专心在看啊?”丁当当小脸微仰,轻瞠薄怒。
“有、有啊!”燕两行忙将目光转向电视,却已涨红了脸。
萤光幕里,刚好出现警探燕三快的画面;燕两行叹了一口气,正想闭上眼睛休息,一瞥间,却见丁当当脸突然红得像颗大苹果,身子更轻轻颤抖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燕两行有些担心。
“没事啦!你专心看电视好不好?”丁当当微愠。
燕两行无奈,只得将目光重新转回电视;但一看之下,却吓了一大跳,电视中的“燕三快”竟像是脱胎换骨一样,表现和前几集大不相同,既机智又聪明,身手更是突飞猛进,简直比成龙还厉害。
“是不是转错台了啊?”燕两行不禁喃喃自语。
丁当当脸却是红得更厉害,小脑袋整个埋进燕两行怀中。
燕两行吓了一跳,手这下不知要放到哪边才好,只得搁在脑后,结结巴巴地说:“想睡的话,进房间去睡,免得着凉……”
“罗、罗嗦!人家就喜欢这样躺着看电视。”丁当当白了他一眼,目光中似嗔似怨。
燕两行接触到这目光,心中一惊,不敢多看,只好死盯着电视不放。“你、你看,换这个叫‘吟风’的女记者出场了,这个女演员还真是漂亮……”
“喔?跟我比起来,谁比较漂亮?”丁当当小脸微仰,幽幽地说。
燕两行这下连话也不敢说了。
丁当当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回电视。
接下来的电视剧情,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燕三快的死缠烂打,居然打动了吟风的芳心,一个烟雨蒙蒙的夜晚,两人在大街上深情相吻……
“我知道了!”燕两行忽然冒出这句话。
“知、知道什么?”丁当当心中小鹿乱跳,红扑扑的脸上,半是雀跃、半是羞涩的神情,头低低地垂着,身子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你果然感冒了。”燕两行双眼看着天花板,大声地说。
“什么?”丁当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是没感冒,怎么会写出这么爆笑的剧本?”燕两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抱着肚子说。“这两人根本不搭轧,凑在一起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丁当当挣离他怀中,冷冷地说。
“笑话……”燕两行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打了一个耳光。
“我是有病,不过不是感冒,而是得了狂犬病、口蹄疫!”丁当当气得全身发抖,大声说。“被一只疯狗咬的,被一只笨猪传染的!”
“你又不是猪,怎么会传染口蹄疫?”燕两行勉强一笑,还想装疯卖傻。
丁当当目光更冷,一字一句地说:“燕、两、行!你不是男人,你根本不是男人!”
卧室的门被重重甩上,燕两行看着自己的双手,依稀又看到漫天的血花飞舞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根本算不上是人……”燕两行双手掩面,吃吃地笑了起来;但为何指缝之间,却又有泪水流出?
一阵噼哩啪啦的嘈杂声,将燕两行从睡梦中惊醒。
燕两行从沙发上坐起,柔了柔眼睛,便见到丁当当提着个大行李,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早啊……”
“早你的大头鬼!本姑娘要走了。”
“慢走,不送。”燕两行刻意忽视心底掠过的惆怅,倒头再睡。
丁当当大怒,一屁股坐到他身上。“你是猪啊?还睡!起来啦!”
燕两行叹了口气,苦着脸说:“你不移开尊婰,我怎么起来?”
丁当当脸一红,慌忙站了起来。
燕两行看了一眼手表,差五分六点,不禁又叹了口气。“大小姐,我昨天看资料看到两点……”
“这算什么?本姑娘昨天整夜没睡!”
燕两行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心中一紧,脸上却装作满不在乎。“有什么事?”
“本姑娘要回去,欠一名车夫!”丁当当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
燕两行可真是哭笑不得了;这个妙透了的大小姐,居然可以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要自己送她回家?“时间还早,我七点再送你回家……”
“燕两行!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姑娘现在就要走!”
“是是是!我马上起来。”燕两行苦笑摇头,随口问道:“大胖猫呢?怎么不见?”
丁当当大窘,她本来打算先将“咪咪”留在这里,明天再过来……
“我当然会带它走,要你多事!”丁当当白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东翻西找,大声说:“‘咪咪’,快到姊姊这里来,我们要回家了!”
“咪咪”听到声音,这才拖着尾巴、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懒洋洋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丁当当一把抱起它,瞥了燕两行一眼,对着“咪咪”说:“‘咪咪’,终于要离开讨厌鬼的家了呢!开不开心?”
燕两行明知她在指着和尚骂秃驴,却也不敢搭腔,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
丁当当见他装聋作哑,也不开口留自己,又急又气,大声说:“燕两行!你给我站住!”
燕两行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先察言观色,再陪着笑说:“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本、本姑娘没吃早餐,肚子饿,走不动!”丁当当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没好气地说。
燕两行又愣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大小姐心中究竟在转什么主意?“那、那等会儿路上,我再买早餐……”
“都已经说走不动了,还怎么下楼上车?”丁当当眼睛仍是盯着天花板,脸上却已悄悄浮上两朵红霞。
“那、那这样好不好?你先把行李放下,吃饱了、喝足了、休息够了,再走好不好?”燕两行刀林枪雨滚过、生死关头闯过,却发现面对这个心思九弯十八拐的丫头,要比那些都难多了。
丁当当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却故意板起脸来。“你留我?”
燕两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称这个大小姐的意,便结结巴巴地说:“算、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点主见都没有!”丁当当义正辞严地教训起燕两行来。
“是是是!我拜托你留下来总成了吧!”燕两行现在只想去吃几颗阿斯匹灵,他实在快被搞疯了。
丁当当却又对“咪咪”说起话来。“人家既然拜托我们留下来,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嘛!虽然主人又胆小、又没用,居住品质又差,你也只好委屈一下喽!”
燕两行见状哭笑不得,只能自己闭着嘴生闷气。
第8章(2)
“走吧!”
“去哪?”燕两行一愣。
“当然是去吃早餐啦!”丁当当白了他一眼,脸上却掩不住笑意。
不是说走不动吗?燕两行闷哼一声,这句话却不敢说出口,否则当真是自掘坟墓了。
燕两行将车子停在附近的早餐店,下车帮丁当当开了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果然没错。”丁当当笑嘻嘻地下了车。
“奇怪,你平常不是都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肯起来?”燕两行闷哼一声,懒洋洋地跟在她后头。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天刚破晓,朝霞满天,风又柔柔地吹来,再加上本姑娘心情好,自然不想睡喽!”丁当当笑容满面,找了把椅子坐下。
燕两行实在搞不懂,这个大小姐的心情怎么能改变得这么快?“想吃什么?”
丁当当侧着头想了想。“蛋饼、煎包、烧饼包油条,再来一碗豆浆。”
“你不只心情好,胃口也好。”燕两行一笑,在她对面坐下。
丁当当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本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吃得多;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得更多。”
燕两行又不敢搭腔了。
丁当当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有人自作多情,以为某个女孩子喜欢他;其实在那个女孩心中,只把他当成大笨蛋、大混球,压根儿不喜欢他。”
燕两行头一痛,知道这丫头又开始找麻烦了;咳了一声,转头对老板说:“来两个蛋饼、两份煎包、两份烧饼包油条,再加两碗豆浆。”
“你的胃口也很好嘛!”丁当当又板起脸来。
燕两行一愣,只有苦笑,眼睛死盯着桌子,什么话也不敢说。
不过不说话也不行,丁当当忽然一笑,手指轻敲桌子,笑咪咪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养了一只波斯猫,最近生了一窝小猫,她想送一只给我,你说好不好?”
这下子燕两行下说话不行了。“好啊!你不是喜欢猫?多一只就更热闹了。”
“有人说猫像女人,也有人说女人像猫,不过,我倒觉得男人更像猫呢!”丁当当双手支颐,眼睛眨啊眨的,笑咪咪地说。
燕两行又愣住了,不知该如何答腔,只得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你看,猫‘咪呜——咪呜——’地叫,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哼哼啊啊的,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丁当当笑得更灿烂了。
燕两行如坐针毡,心里早已把早餐店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骂遍了;早餐再不快点送来,怎么塞住这丫头的嘴巴?
“还有呢!我和‘咪咪’说话,它老是爱理不理的;我和你说话,你也老是装聋作哑呢!”丁当当一双大眼睛直盯着燕两行,笑得更甜了。“你说,男人和猫是不是很像?”
燕两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满脸尴尬之余,早餐总算送来了。
“我、我快饿死了!”燕两行大喜,立刻低头猛吃,嘴巴则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
丁当当白了他一眼,刚想再说,燕两行已夹了一个煎包,塞到她嘴巴。
“快吃,快吃!你不是肚子饿了?”
丁当当大怒,刚要发作,但念头一转,却又笑了起来。“你真细心,知道我饿得没力气了,居然动手喂我。嗯,人家还要吃蛋饼。”
燕两行这下可真的傻眼了;见她一脸笑咪咪,双手支着下巴,樱口微张,一副等人服侍的模样,不禁又窘又慌,手足无措起来。
“快点啊!人家等得不耐烦了。”丁当当轻嗔薄怒,眼中却满是顽皮的神采。
燕两行偷眼向四周看去,见别桌客人都兴味盎然地看着自己,更加窘红了脸;一咬牙,当真夹了块蛋饼,送到丁当当口中。“小心点,别噎死了!”
丁当当大乐,悠悠地说:“你放心好了,在还没把你气死之前,本姑娘是不会噎死的。”
燕两行哭笑不得,正要想个办法脱身,手机刚好于此刻响起。
丁当当见燕两行讲完电话之后,脸色大变,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宋死了!”燕两行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
淡水河边的警戒线外,聚满围观的人潮;燕两行排开众人,直闯了进去。
“负责的警官是谁?”燕两行询问守在警戒线旁的警员。
“是我,头儿。”该名警员还没回答,雷允文已经从里头走出。“小宋的尸体在凌晨五点二十六分被到此处运动的民众发现,警方则在五点三十分抵达。”
“法医来了没?”
“杨博士已经在五分钟前赶来,现在正在相验小宋的尸体。”
“我过去看看。”燕两行扫了围观群众一眼,冷冷地说。“把人群驱离,不要让现场被破坏了;若是有记者过来,一律无可奉告。”
雷允文点了点头,看了他身后一眼,忽然冒出一句。“她也不许进来吗?”
“当然!”燕两行话声甫断,却发现丁当当跟在自己后头,不由得心中冒火;他强抑怒气,沉着脸说:“我不是要你待在车上吗?”
“小宋也是我朋友,我要知道他怎么死的。”丁当当泪眼汪汪,声音却相当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