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会努力的。」她接过机票,看著他冷硬的神情,不但没被吓著,反而还觉得有趣。
这个男人真是骄傲得不得了啊!
瞧他老是高扬著下巴,以眼尾睥睨一切的模样,好像他是什么王公贵族,一点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当然,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副傲视群伦的拽样,就和她印象中的杜宾犬完全一样。
记得孤儿院附近一间豪宅里养的那只杜宾犬也是这副样子,从小就喜欢狗的她每次经过都想逗一逗它,可是那只犬儿压根不理她,而且还经常用一种非常不耐烦的眼光瞄她。
想到高锐和那只杜宾同样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高锐拉下脸,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她总是嘻嘻哈哈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也不够稳重,尤其,她看他的眼神更加让他不悦。
那简直就像主人在看待自己宠物的眼神,已严重侵犯了他的自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类用那种眼神看他。
接下来的五天,他得矫正她那种太过放肆的目光,教会她什么叫做应有的尊重和恭敬。
「你最好表现得好一点,我会拭目以待。」他火气四射地丢下这句话,迳自上二楼准备登机。
她不懂他在气什么,赶快办好行李交付的手续,快步跟上。
高锐长得欣长高挑,那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更衬托出他慑人抢眼的菁英气质,往人群中一站,总会惹来女性们的惊艳和侧目。
相反的,卫相如却一身随兴打扮,走在他身边,连当他的仆人都不够称头。
高锐心情更加怒闷,和卫相如走在一起,实在有失他的格调,因此,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愿和她太接近。
卫相如多少猜得出他的想法,也不以为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低头看著手中的机票,对机票上注明的舱等感到惊异又兴奋。
头等舱!
天哦!出国这么多次,她从来没坐过头等舱,那种明明在同一架飞机上,却始终遥不可及的「高贵」舱,向来不是她这种平民搭得起的,没想到这次出见能托高锐的福坐头等舱到巴西,基于这一点,她已完全不介意他那冷傲的脾气了。
来到登机门,照例头等舱的旅客可以先登机,她跟著高锐大步走进空桥,进入机舱,空服员有礼地指引他们座位,并立刻送上一杯冒著汽泡的香槟,她雀跃得像个小孩,一坐上宽敞而舒适的椅子就忍不住笑开。
「哇!原来头等舱的椅子坐起来是这种感觉啊!好棒啊,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搭搭看头等舱,每次走过这一区,我都在想,是哪些人才能花将近两到三倍的钱坐在这个位置,这里和后面那些经济舱到底差别在哪里……」她嘴里不停地说著,东摸摸西碰碰,就想看看这种用钞票堆起来的座位和经济舱有什么不同。
真难看!高锐拉长著脸,这女人简直就像个乡巴佬似的,搭个头等舱也能乐成这样,真让人受不了。
「真的有好多设备哦,你看,手臂式个人电视耶!嘿,还可以往后躺平,腿靠很舒服呢!还有……」她边说边操作著每一项设备,高兴得不得了。
「能不能请你安静点?」他冷冷低喝。
「呃……抱歉……」她愣了愣,立刻闭上嘴巴。
「我讨厌吵闹,更不容许失态,请你注意。」他严厉地道。
「好的。」她愣愣地想,在一板一眼的高锐面前恐怕得多注意点行为举止了。
「这趟旅程很长,你最好保持体力,免得到了巴西之后虚脱得无法办事。」他讥讽道。
「是。」她暗暗吐了舌头,乖乖坐好。
「这是有关这次去巴西的行程和工作内容,如果你没事做,就先看一下。」他将一份厚厚的资料丢给她。
她打开资料,翻阅著上头注明的时间和行程,以及一些工作上必须注意的重点。
不到三分钟,她就将资料合起来,伸个懒腰,闭上眼,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高锐拧著眉锋,转头瞪著她,「你看完了?」
「是啊!」她掀开眼帘看他。
「我必须告诉你,这些资料很重要,这里头写的都是你到巴西时所必须翻译的重点,我要你全部记下来。」他没好气地道。
「放心,我已经都记住了。」她微微一笑。
他睑色更难看了,才瞥一眼就全记住?她以为他很好唬弄吗?
「那一叠资料有三十多页……」他的语气已经开始冒火了。
「嗯,三十七页。」她边打呵欠边道。
「你还知道有三十七页,这么多资料你居然告诉我你一下子全记住了?」他咬牙道。
「这次行程五天,经过转机,飞程就占了将近一天,到达圣保罗的时间应该是中午,这次首要的行程就是前往摩狄可矿产公司洽谈有关其股权价格的讨论,根据目前的资讯显示,国内有其他集团的操盘手也正在和对方接触,我的工作就是协助你与摩狄可的上层人员沟通,用最合理的价格买下摩狄可公司的股权。」她简扼地把三十七页的重点浓缩成短短几句话。
高锐惊愕地盯著她,呆住了。
无庸置疑,她的确把三十七页都看完了,否则无法归纳出这么精辟的结论。
也许,他不该太小看这个卫相如,即使她的外表看来起是如此不可靠……
「没错吧?」她带点小小的揶瑜反问他,镜片后方的大眼睛显得特别清亮。
「咳……你记住了就好。」他清了清喉咙,脸色微讪。
「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搞定的。」她举起手,轻握成拳。
「最好如此。」看她大言不惭地撂话,他忍不住讥讽。
「不过,在飞抵巴西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放轻松一点比较好,像你这样老是紧绷著,不但老得快,对身体也会造成莫大的伤害。」她好心地劝道。
他转头瞪她一眼,又被她几句话惹毛。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轻松。,哪里还有斗志可言?商场上讲求的就是时机和效率,随时蓄势待发,才能掌控先机。」他的声音从鼻间迸出。
「是这样啊?原来轻松就是没斗志啊?这么说高先生这些年来过得一点都不轻松罗?」她眨著双眼,故意问道。
「你……」他一阵气结,刚才好不容易对她提升的印象又降回原点。
「好好好,我知道,我睡觉,不会再吵你了。」见他脸色难看,她淘气地举起免战牌,跟著转开头,侧著背对著他,闭上眼睛。
高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整个情绪都被搞坏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无厘头又没礼貌的女人,她的思考逻辑显然很有问题,所以行径才会这么乖张。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准备起飞了,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后悔,真想立刻把身边这个说睡就真的睡著的女人赶下飞机,因为,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与其和卫相如这种怪女人同行,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前往巴西……
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的五天,他只能希望她不要扯他后腿,他不要求她有多专业的表现,只求她能安分地尽到翻译的责任。
高锐轻蔑地用眼尾瞄了卫相如一眼,在心里冷哼。
她实在该感激他对她的宽容,毕竟,他向来对属下成员要求极为严格,若是照一般的状况,像她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也没资格站在他身旁。
等这次工作结束,他会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没错,他只须忍耐五天就行了,只要五天。
第二章
巴西 圣保罗
高锐一脸阴鸷地站在圣保罗新机场的大厅,捺著最后一点性子等著去找行李的卫相如,此时,任何人都能从他俊酷的脸上看得出来,这个人就像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脾气一触即发。
也难怪高锐会如此生气,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却从来没遇过这种状况。
首先,他搭机从台湾飞往日本转机,准备直飞圣保罗,岂料,巴西航空的飞机机械有些故障,起飞时间一延再延,他在成田机场等得差点抓狂。
但就在他气烦得要命时,卫相如却高兴得像是得到了什么额外的假期一样,丢下他,一个人跑去逛机场内的免税店,还窝在书店里看书看得浑然忘了还有他这个人存在。
直到航空公司通知飞机故障已排除,即将登机,她依然不见踪影,他急得不得了,只好亲自去商店街找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在书店的角落里把她揪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喘著气,叉著腰对她低吼。
「我……我在看书啊!」她无辜地望著他。
「看书看了两个多小时?你难道不知道飞机随时会起飞?」他气得后脑一阵阵抽痛。
「啊?已经修好了吗?我怎么没听见广播?」她一惊,赶紧将书放回架上,跟著他跑向登机门。
「拜托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旅游……」他大步跑著,回头对她喝斥。
「我知道我知道,别紧张,飞机应该会等我们的。」她笑著安抚他。
她还笑得出来?好像压根不知道她比飞机延迟更让他头痛。
深深吸口气,他以强大的自制力才阻止自己想掐死她的冲动。
后来,终于及时赶上飞机,他以为应该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当空服员送上餐食,她一口灌下一杯冰凉的啤酒之后,就开始出现奇怪的症状,原本气色红润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而且频频作呕,他以为她晕机了,连忙叫空服员提供些晕机药,可是,当空服员拿药过来时,她却又开始冒冷汗,全身不停颤抖,吓得他和空服员都不知所措。
座舱长见情况不对,立刻广播需要医生协助,机上正好有三位医生,都聚集过来帮忙,经大家联合诊断之后,先以氧气罩缓和她的症状,然后,一位医生从他的小皮箱里拿出一颗药,给她服下,嘱咐她闭眼休息。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折腾,整个状况才算控制住,她安稳地睡著了,他却被搞得又气又闷,不停地在心里低咒,没事带著一个大麻烦出国,真是自找罪受!
更夸张的是,医生替卫相如诊疗完之后,都把矛头对准他,怪他没好好照顾她。
「她的心脏有问题,你难道不知道吗?」一位老医生责备地看他一眼。
「她心脏不好?」他愣住了。
「是啊,到巴西之后最好找间医院替她做个胸腔扫描,她的状况不太好。」另
「有那么严重吗?」他怎么也无法想像卫相如这种人会和心脏病画上等号。
「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的女友生病了,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医生摇 摇头。
「不,你误会……」他连忙澄清。
「总之,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太劳累。」医生不听他的解释,迳自回座位去了。
他哑巴吃黄莲,只能干瞪著睡死了的卫相如,将怒气全往肚里吞。
也许是心情太糟了,整个飞程他都难以入眠,就这样睁著眼一直到飞机飞抵圣保罗。
结果,下机后,卫相如又像一条龙一样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心脏哪里有问题,而他却带著黑眼圈,一张脸写满了疲惫。
「高先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卫相如在排队等候入境时盯著他的脸道。
他冷冷地瞪她一眼,根本懒得回答。
「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贴心地问。
「不——必——了。」他冰冷的声音从齿缝迸出。
「可是等一下就要前往摩狄可公司,你真的没问题吗?」她不太放心。
有问题的人还敢问他有没有问题?真是够了。
他臭著脸,懒得理她,走到另一个入境通道,离她远一点,以免自己被气得心脏病发。
没错,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得心脏病!
卫相如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耸个肩,办好入境手续,才又走到他身边。
「待会儿领了行李之后,我得先把这身不合宜的衣服换掉,麻烦你等我一下。」她边走边道。
「你终于发现你这一身衣服有多么『不合宜』了。」他冷讥。
「哎,搭飞机穿轻松一点比较舒服嘛,现在要办正事了,我总得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一点。」她笑了笑。
「就算你换了衣服,你那头乱发也整齐不起来。」他瞄了她那头鸡窝似的头发,轻啐道。
「不会啦,我会把它扎起来,保证不让你丢脸。」她拚命以手指抓梳著头发。
他可不敢太相信她的保证,这个女人尽出纰漏,他对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对了,你的心脏有什么问题吗?」虽然很想忽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问。
「我的心脏?哦,没事啦,只是一点小小的症状,从小就这样了。」她回答得 轻描淡写。
「在飞机上看起来可不像小症状。」他瞥她一眼,总觉得她刻意避重就轻。
「那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才会看起来这么严重,你也知道,我前天晚上很晚才从香港回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她解释道。
「是吗?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在巴西出了什么事,可别赖在我头上。」他哼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要你偿命的。」她噗哧地笑了。
「哼。」他蹙著眉,冷哼一声。
两人一起来到行李区提领行李,他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皮箱,拎了便走,来到大厅等她,但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她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后,他已等得不耐烦了,正想冲进去找人,就见她一脸慌张地跑过来。
「糟了!糟了!高先生,我的行李不见了!」她对著他嚷嚷。
「什么?行李不见了?」他连吸两口气,双眉几乎打结。
又来了!又有状况了!这个女人到底要怎样才甘心?
「对啊!怎么都找不到……」她嘀咕著。
「也许在别的输送带上……」他试图维持冷静。
「我都找过了,没有。」她摇头叹气。
「会不会被拿错了?」他最后一点理智正在她「毫不积极」的态度中崩溃。
「应该不会吧?我那个皮箱很破,应该没有人会想要啊!」她搔搔头,不疾不徐地道。
「那就快去航空公司柜台告知行李遗失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他倏地大声怒喊,怒火爆发。
「是哦,我马上去,你等我一下。」她这才恍然,转身跑向柜台。
他瞪著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快休克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他就这样站在大厅角落等她,脚下高级皮鞋不停地拍打著地面,打从见到她就开始在胸口堆积的不悦、容忍、愤怒随著她迟迟不出现再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