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相信自己,」她深深地看着他,清滢的眸子含着几许幽思。「相信自己,有爱人的能力。就算以后分开也没有关系,彼此都不应该有负担。这样,认真的爱过以后,也才不会痛苦。」
她已经把话说完。
虽然谋仲棠还是沉默,恩熙却举起手开始解襟前的扣子,然后脱下上衣--
「妳太单纯了。」
恩熙的上衣滑落在地毡上那刻,他突然开口。
她僵住。
「妳以为这么做可以改变什么?」他的声调很冷静。
「你说什么……」
「妳以为用肉体就能换到男人的感情?」
恩熙无言以对。
「当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就算得到她的肉体,也不会回心转意。」
她凝视他,脸色渐渐苍白。
「所以,不必做傻事了。」他脸色很冷淡,甚至没有表情。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恩熙怔怔地问他:「你说『当男人不再爱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妳看不出来?」他的眼神很冷。「好,我承认,这段时间我在逃避妳。妳总不会傻到问我为什么逃避吧?不过妳一向很固执,如果妳一定要问为什么,那么我就先告诉妳。」
房间里忽然沉寂下来……
他顿了顿,然后说:「因为我已经不爱妳了。」
恩熙没有表情,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过了半分钟,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不爱我?」半分多钟后,她才喃喃间他:「你刚才说,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她当然听见了,他伤人的话语。
谋仲棠看着她。「对。」答得肯定。
恩熙身子微微一晃。
「告诉我原因,我要知道原因。」压抑颤抖,她声调微弱。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明知这个时候问这些话让人厌烦,但她就是要问原因,她一定要知道原因。
他没有回答。
「是因为那天晚上吗?」她固执地问:「因为那天晚上我拒绝你,所以--」
「没错,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发现自己开始对妳厌烦,因为我真的没耐心玩游戏。」他残酷地对她说:「妳不适合我,妳太简单了,我要的是没有原则又复杂的女人,像艾芸那样玩得起、又经验丰富的女人,有性感的身体和开放的个性,大家有共识,一起玩才不会扫兴。」
听他说着残酷的话,恩熙发现自己全身发冷。「可是我已经决定弥补……」
「没什么好弥补的。」他打断她。「这种事不必弥补。我不跟放不开的女人在一起,那天晚上妳已经充分说明妳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恩熙木然地瞪着他,失去反应……
「我再说一次,妳不适合我,不必为了挽回什么做出勉强自己的决定,否则以后妳只会更痛苦。」他对她说。
然后,他捡起上衣披回恩熙身上……
他的动作很温柔,伤人的温柔。
「我到车上等妳。」只留下一句话,然后他转身离开房间。
他打开房门前,恩熙问他:「你要跟我分手吗?」
出乎意料,她的声音没颤抖,反而平静,脸色却惨如白纸。
「我不想说那两个字。」他停在门口。
「如果要分手,就跟我说『分手』那两个字。」她逼他,也逼自己。
他停了一下。
「那就分手吧!」他没有回头,仅平淡地这么对她说。
然后,他推门离开。
恩熙固执地瞪着那扇合上的门,彷佛他只是离开一下,等一下就会回头……
然后,五分钟之后她终于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多可笑……
他们,竟然是在汽车旅馆里分手的。
这一刻,她像尸体,就好像死掉一样,她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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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姜羽娴特地等儿子回家。
谋仲棠刚到家,姜羽娴就上前问他:「这几天你为什么都这么晚回来?而且回来后换件衣服又出门,好像把家里当旅馆一样!」
「最近我比较忙。」他的回答很冷淡。
「这个借口你已经用过不止一遍了!」姜羽娴瞇着眼。「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出去跟那个李恩熙约会?!」
谋仲棠没说话。
「你干嘛不说话?」
「您要我说什么?」
「你怎么这样问我?如果是跟那个女孩子出去,你就承认啊!」
「我承认,然后呢?」他很冷静。
姜羽娴瞪大眼睛。「然后?然后当然是答应我不要再跟她出去啦!你应该赶快跟那个女孩子分手,她根本就不适合你!」
谋仲棠撇撇嘴。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姜羽娴的表情很严肃。「我叫你跟她分手,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我就叫你爸把那个女孩子开除,不可以再让她留在饭店!」
「随便妳好了。」他冷淡地说。
姜羽娴愣住。「什么随便我?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追着儿子问:「我警告你喔,不要随便敷衍我……」
姜羽娴话还没说完,谋远雄听到声音刚下楼。「仲棠,你跟我上来。」他站在楼梯口对谋仲棠说。
「你没看到我在跟儿子说话吗?你干嘛叫他上楼?」姜羽娴质问丈夫。
谋远雄却像没听见一样,径自转身上楼。
「欸,你没听见我说话啊?」看到丈夫的反应,姜羽娴更不高兴。
谋仲棠跟母亲点个头,然后就随父亲上楼。
「仲棠!」任凭姜羽娴气急败坏地叫儿子,谋仲棠却头也不回。
姜羽娴气直快气死了!
「老的讨人厌就算了,现在连小的也不听话了!」姜羽娴喃喃自语,想着想着就心酸。
家里的男人都不理她,她在这个家简直一点地位都没有,想到这里她既生气又难过!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过分,那我也不会再忍受了!你们就等着看我怎么闹,到时候看你们顺不顺我的意思去做!」
瞪着楼梯走道,姜羽娴恨恨地跟自己发誓。
第九章
瞪着摊在桌上的照片,校董吴添生很惊讶。
「这是……」
「学校里有这样的学生,我担心会影响您的名誉。」宋牧桥说。
吴添生愣住。「您的意思是?」
宋牧桥抿嘴笑了笑,目光移到今天中午刚拿到的这组照片上。「贵校学生在校外行为不检,竟然跟男人一起上宾馆!虽然这种事可大可小,不过如果其他董事会成员知道了,可能会利用媒体炒作,等到下一届竞选董事会代表的时候,其他也有意竞选的校董可能拿这点来攻击您,虽然不至于动摇您的地位,但总是让您面子上挂不住!所以,这件事情您还是应该立即处理才好,以免到时候为了这点小事失了面子。」
听到这里,吴添生眸光略闪,立刻吩咐旁边的助理打通电话给校长。
电话接通,助理把手机转交给老板。
「喂?我是吴添生。」
「是,董事长,您好!」听到吴添生的声音,校长态度非常恭谨。
「明天早上我叫人送一迭照片过去给你,照片里那个女孩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收到照片后,编个名目,按校规将她立刻开除!」
校长愣了一下。
「你听到了没有?」吴添生问。
「这个……到底是什么事--」
「明天你看到照片就知道了!」吴添生挂了电话。
他相信校长不敢不听他的命令行事。
电话一挂上,宋牧桥立刻道:「吴董,您这么做很明智。」
吴添生抬头睨着宋牧桥。「牧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知道,这个小女孩跟你有什么过节?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宋牧桥敛下眼。「吴董果然是明白人。不过如果贵校学生行为检点,我也拿她没办法。」
吴添生问他:「我知道你女儿也是我学校里的学生。」
「是,小女就麻烦吴董多照顾了。」宋牧桥皮笑肉不笑。
吴添生瞇起眼。「当然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也打起哈哈。
吴添生虽然身兼餐饮学校校董,但主要从事营造本业,是南部知名建商。这回他之所以买宋牧桥的单,只因为宋家是地主,在高雄鼓山重划区拥有大批土地,吴添生盖房子需要买地,所以就得跟宋牧桥套交情!
如宋牧桥所言,女学生跟男人上宾馆这种事可大可小,之所以还劳驾到他吴添生亲自处理这种小事,主要是卖宋牧桥的面子。
「那么,先谢过吴董,我就先干为敬了!」宋牧桥举起酒杯,仰头干杯。
「豪爽!」吴添生也举杯干杯。
两个人举杯敬酒,笑谈间就决定了一个女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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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分手,就应该辞职。
整个晚上,恩熙只能想一个问题。
早上她四点就起床,然后把辞呈写好,才准备出门搭车。
事实上,她几乎一夜没睡。
即使这阵子身体很疲惫,却怎么样都睡不着……
走下公寓那道狭窄的楼梯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摇晃,头重脚轻。
「李小姐?」谋远雄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您好。」认出对方是谁后,恩熙有点惊讶。
「您好,董事长在车子里等您。」
「董事长?」
「是,董事长一大早就吩咐我开车过来,接李小姐一起到饭店。」
恩熙愣住。
「李小姐,请上车。」司机催促她。
回过神,她迟疑地走到车边。
「妳快上车。」谋远雄已经在车子里等她很久。
「是。」恩熙上车。
「妳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来找妳?」私家车开出巷子后,谋远雄对她说。
恩熙确实觉得奇怪,但她没问出口。
谋远雄注视沉默的她。「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他低柔的语调充满关怀。
「很顺利。」恩熙回答。
「工作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会。」她摇头。
谋远雄目光更柔和。「妳气色看起很不太好,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
「可是妳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怎么都说没事呢?」
「董事长,谢谢您的关心,我真的很好。」
她虽然很有礼貌,但是礼貌太过就是疏远以及冷淡,谋远雄的心悬着,生平头一回,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出关心。
「妳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了妳的母亲,即使遭遇到任何打击或挑战,都不能失去勇气。」他意有所指地道。
恩熙愣住。
然后她抬头,直视谋远雄。「董事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谋远雄反而避开她的目光。「人生中有很多挑战,妳一定要坚强。」顿了一会儿,他回眸凝望她。「妳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她别开眼。
谋远雄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起昨天晚上跟谋仲棠提到,今天下午王部长就会把那个「关键人」带回台北。
「以后妳可能会更辛苦。」他忽然这么说。
恩熙低着头。
「妳曾经救过我一命,」他顿了顿,然后接下说:「我一直认为,那是老天爷的安排。」
「那只是巧合而已。」瞪着自己的膝头,恩熙淡淡地说。
「也许是,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很难用巧合来解释。」谋远雄意味深长地道。
恩熙不再说话。
谋远雄也不再开口。
突然沉默下来,封闭的车厢内显得异常安静……
到饭店后恩熙先下车,谋远雄因为要拜访朋友,于是司机直接把车开走。
目送董事长的车子离开后,恩熙慢慢走进饭店,然后搭电梯上楼。
在电梯里,晕眩的感觉又来袭,她只好靠在墙边的镜子上,直到电梯门打开。
到了办公室,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一动也不动地呆坐,等着晕眩的感觉慢慢褪去。
嘟--嘟--
电话突然响起,恩熙震了一下,然后反射性地拿起话筒。「您好!」
「李小姐?」话筒传来裴子诺的声音。「我是阿棠的朋友,裴子诺。」
「您好。」原来是他,难怪不需秘书转接。
「阿棠不在?」
「总经理不在。」
裴子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妳还好吗?」
他关切的语调让恩熙错愕。「我很好。」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妳的声音听起来不好。」他却很直接。
恩熙无言。
「妳好像很没精神。」
「还好。」她淡淡地回答。
「阿棠为什么又没上班?最近他连手机都不开,到底在搞什么?!」他实在不爽。
恩熙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他有没有跟妳道歉?」他突然问。
「道歉?」
「对啊!」裴子诺理所当然地说:「前天晚上是他不对,昨天他应该买花送妳,更应该跟妳道歉。」
恩熙垂下眼。「总经理不需要跟我道歉。」她说。
裴子诺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难道阿棠他--」
「您有事吗?」她打断他。
裴子诺愣住。
「总经理不在,如果您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我没什么事。」他怔怔地答。
「那么,就请您等总经理到饭店后,再打电话过来。」
裴子诺不吭声。
「麻烦您了。」恩熙挂了电话。
挂电话后,恩熙放空思绪,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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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班时间,谋仲棠都没有在办公室出现。
于是恩熙开始整理桌面,收拾自己的杂物,将电脑关机,然后拿出皮包里的辞呈……
她把辞呈放在谋仲棠的桌上。
从明天起,她将连续请事假,不会再到饭店上班。
虽然她心底有很多问号,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分手,虽然有太多虽然……
但是,就算再笨,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必再问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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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恩熙的步伐很慢,她低着头走出饭店,然后慢慢踱到捷运站。
一切就这样了。
只有这样最好。
不知道为什么而开始,然后不明不白的结束,虽然很可笑,但是更可悲。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开始的?
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结束的?
但是,不管为了什么,既然结束,现在任何原因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感情就是这样吗?
爱情的本质就是懵懂吗?
恩熙停在路边,突然想起他带自己到淡水餐馆那一夜的事。
真情是什么?真情跟甜言蜜语的分别,又到底是什么?
走了半天的路,恩熙忽然觉得好累,于是坐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休息。
裴子诺就是这里遇到正在发呆的恩熙。
「嗨!」他把车子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脸上充满意外惊喜。「竟然又在这里遇到妳!」
恩熙抬起头,看到裴子诺……
她的眸光很涣散。
「妳怎么了?」他皱起眉头,察觉她的不对劲。
恩熙想摇头,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她突然就晕倒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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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诊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