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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沙滩上,尼可眼神悲伤地凝住远方海平线好半晌后,方才转回来面对温婉,后者脸上依然是一片空白,绝望得空白。
「小妹,我会让他们活回来,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再陪伴妳了!」
温婉毫无反应。
尼可苦笑,侧转身,右手轻轻一挥,这时若有其他人在场,定然会惊讶得失声叫出来,因为他的手在轻轻一挥之后,竟然自掌心中飘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小星星,然后,他吹了一口气,那把小星星便朝海平面那方向飞过去,最后,消失。
由于这景象实在太过神奇,状似痴呆的温婉不由得也骇异得回过神来了。
「你……」
「嘘!」尼可的手指比在唇上暗示她噤声,并把手机交给她,温柔的微笑,示意她等待。
「但……」
尼可又嘘了一声,摇摇头,指指手机。
「可是我……」这回,不再是尼可打断她的话,而是手机铃声,她讶异地拿起手机接听。「哈啰?」他怎么知道又会有人打手机来?
「奇迹!奇迹!这是奇迹!」手机那头传过来的是一个男人语无伦次的大叫声,兴奋的,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的狂喊。「他们复活了!温小姐,妳的家人全都复活了!上帝,这是奇迹,我不敢相信,实在不敢相信,但,他们的心脏又开始有力的跳动,他们的呼吸深沉平稳,上帝,他们真的复活了!」
他们复活了?
温婉惊骇地瞪住手机。「你……你说什么?」
「妳的家人,温小姐,他们全都复活了!」手机那头的男人依然在大叫,喘气的大叫。「妳的爸爸、妈妈,还有兄弟姊妹,他们全都复活了!他们明明都已经死了,但现在,他们全都复活过来了!上帝,这是奇迹,这是奇迹呀,温小姐!」
「你是说我的家人……」温婉一手抚着喉咙,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他们没有死?」
「不,他们死了,泡在深海底将近两个钟头,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存活,除了鱼类。飞机打捞上来后,医生也已经百分之百确认他们都死了,但是……但是……他们突然又恢复了心跳,重新开始呼吸,老天,这是奇迹啊!所以,温小姐,妳现在就可以到港口去等待,最多再半个钟头后他们就会到了,然后妳就可以亲自确认,这是不是上帝赐子妳的奇迹了!」
奇迹?
这真的是奇迹?
为什么听到他们复活了,她反而感到不安?
手机再次从她手中掉落,温婉怔仲地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尼可,旋即又一次,她吃惊了。
不知何时,尼可身边多出一个黑人,一个身着中世纪服装的黑人,看上去既古怪又诡异,他正在替尼可戴上一副手铐,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因为她没见过那种手铐,用冰做的手铐,晶莹剔透,她甚至可以瞧见手铐冒出阵阵冰冷的寒气。
「尼可?」
尼可仍挂着温柔的笑。「对不起,小妹,我必须走了。」
「走?」温婉感到一阵惊慌浮上心头,「但是你要到哪里去?还有……还有我们的婚礼呢?」为什么她的家人才刚复活过来,尼可却反而要离开她了呢?
尼可的笑添上一抹歉然。「真的很抱歉,小妹,恐怕我们的婚礼得取消了。」
取消?!
「为……为什么?」温婉愈来愈惶恐。
「我……」尼可迟疑一下。「必须回家了。」
「回家?不,你不能回家!」温婉不禁失声惊叫。「你说过不回家,会永远在这里陪着我的!」
「我是想那么做,但是……」尼可下意识朝黑人瞥去一眼。「对不起,我身不由己。」如果他知道温婉会因他这一瞥而眺过他直接问到黑人那边去,他绝对不会多事去瞥黑人那一眼,但他没有想到,所以他瞥了那一眼,一秒钟后他就后悔了。
温婉马上转移目标,「他不想回去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他回去?」愤慨的质问直接丢到黑人脸上去。
黑人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妳真想知道?」
尼可一惊,「彼得!」他发出愤怒的警告。
但没人理会他。
「对,我想知道!」温婉从不曾表现得如此强勇过。
黑个-彼得点点头。「好,那我就告诉妳。」
「彼得,你敢说!」尼可狂怒的口水喷了彼得满脸。
温婉感到非常惊讶,没想到尼可也有如此凶暴的一面,但愈是如此,她愈想知道,不,她是不能不知道。
「告诉我!」
「不准说!」
彼得慢条斯理的抹去满脸口水,看看尼可,又看看温婉,再看回尼可。「很抱歉,老爷子说如果她开口问,就必须让她知道。」嘴里说抱歉,却感觉不到他有半点歉意。
尼可呆了呆,旋即愤怒的咬紧了牙根,「天杀的老头子!」恼火的咒骂自齿缝问溢出。
于是,彼得再转回去盯住温婉注视了好一会儿。
「我会告诉妳,但在告诉妳之前,我必须先问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妳很高兴妳的家人复活了?」彼得问。
「当然!」温婉用力点头。
「为了让妳家人复活,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问。
「没错!」更用力点头。
「凭什么?」
温婉愣了一下。「呃?」什么凭什么?
「人类的生死是由唯一的神决定的,也只有唯一的神才能决定人类的生死,」彼得冷冷的说。「妳凭什么否决牠的意旨?」
温婉怔住。
「所有人类都必须接受,凭什么妳可以不接受?」彼得咄咄逼人的又问。
温婉无言以对,半声都吭不出来。
「妳很伟大吗?」彼得的质问愈来愈冰冷,就像发自他身上的寒肃气息。「妳做了什么足以让唯一的神对妳格外恩典的事迹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做过,她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温婉瑟缩着垂下螓首,额上渗出羞愧的冷汗。
见状,彼得的冰冷稍稍收敛了一些,「妳的家人,他们应该死了,但他们又复活了,那是奇迹。」声音也放缓了。
她也知道那种事应该是奇迹,但……
「是……是……」她怯怯地想问,又问不出口。
「是尼可为妳展现的奇迹。」
真的是他?
「尼……尼可?」其实她内心里也知道是他,但又无法理解为何是他?
尼可如何能施展那种奇迹?
「是的,是他为妳做的,因为妳似乎无法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要是妳想到妳的家人是被妳害死的……」
「什么?」温婉骇然惊叫。「是……是我……」
「不是吗?」彼得冷漠的反问。「如果不是妳偷偷胞来茂伊岛,他们也不会急急忙忙要来找妳;不急着来找妳,他们就不会租那架有问题的飞机;不租那架飞机,他们也就不会坠海而死,请问,不是妳害死他们的又是谁?」
脸色惨白,温婉喘息着说不出话来,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盈满惊惧的罪恶感,全身抑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没错,是妳害死他们的,而尼可担心妳会因此而活不下去,只好让他们再活回来。但他实在不应该这么做,如同人类的生死,生命的奇迹仅有唯一的神才能施展,他僭越了唯一的神的权掌,因此他必须接受惩罚。」
「惩……惩罚?」
「直到北极融化那天为止,他都必须被关禁在冰牢里。」
北极融化?
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她应该问的是,尼可不可能活那么久吧?
适才的惊恐尚未消退,更多的不解又压上来,他明明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却愈来愈困惑了。
然而她尚未有机会开口问出更多的疑惑,彼得就先断绝了她询问的机会。
「我已经回答了妳的问题,如果妳还有其他疑问,很抱歉,现在我不能回答妳。倘若妳真想知道答案,那么,请妳先想清楚一件事,然后,妳可以到北极来找我,我会回答妳所有问题。」
「什么事?」温婉急问。
彼得冷冷的看着她。「妳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女孩,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请妳想出答案来,然后,妳来找我,告诉我答案,只要妳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就会回答妳所有问题。」话落,他拉着尼可转身欲待离去。
「等等,请等等!」温婉慌忙上前扯住他。「求求你,请再告诉我一件事就好,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尼可?」她有预感,自己绝对阻止不了他,只好先问出这个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因为她这个问题,彼得深深凝视她一眼,眼里竞出现一抹暖意。
「妳随时都可以见他,前提是……」他瞟尼可一眼。「妳必须放弃妳的家人,一旦妳见过尼可之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妳了,而妳,必须住在冰天雪地的北极,除非妳有这种决心,否则妳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尼可!」
「放弃……」温婉窒息的呢喃。「我的家人?」
「是的,妳只能选择其一,尼可,或是妳的家人。」
这次,彼得话一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然而,令她诧异万分的是,他和尼可竟然是往海里去。
火红的落日沉落在海平线那一端,凄艳的晚霞映照着惆怅的色彩,仿佛在诉说着数下尽的愁郁,就在这悲凉的絮语中,尼可与彼得一起踏入被夕阳染红的海水里,一步一回头,自他的目光里,温婉可以强烈感受到他的眷恋不舍。
然后,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尼可与彼得逐渐融化在海水中,一点一滴,慢慢的化成海水的一部分,最后,她看见尼可无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爱妳!
就在温婉惊骇的注视下,尼可完全融化成海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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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飞机失事当时的经过,温爸爸六人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他们比谁都更惊愕于自己死而复活的经验。
但温婉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不过事实上她又比谁都更困惑。
到现在她依然无法厘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还有,最重要的是,尼可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人吗?
事件已过去将近一个星期,温家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尼可不见了,但温婉好像知道他为何会不见,也没有因他的不见而表现出痛苦的反应,所以大家也很有默契的不去王动提起,只是如常的生活着,最多再应付一下记者的访问。
这下子温家旅馆可出名了!
「你们都不觉得我是个自私的女孩子吗?」温婉又在问了。
事件之后,她天天都在问,时时都在问,问每个她碰上的人,而且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自然,所有人给她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是!」
但她似乎对这种回答感到非常下满意,于是继续再问,一问再问,问到大家都麻痹了,甚至有些厌烦了。
「小妹,妳为什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八点多,晚餐后的休闲时间,除了温大哥和秋美在旅馆坐柜台之外,温家所有成员都在家里的起居室里看电视,这是坠机事件带给他们最大的影响。
他们更珍惜家人相处在一起的时光。
「我……」温婉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视,两眼睁得老大,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随便问问。」
对于尼可的离去,她并不会感到难过,因为她没有时间难过,她必须赶紧思索出彼得那个问题的答案,然后才能够去找彼得,问出所有令她感到疑惑万分的问题的答案。
「随便问问?但是妳一直在问,反复不停的问呀!」
「是吗?」
对于温婉那种漫不经心,好像连问题都没听清楚的回答,温爸爸不禁翻了个大白眼。
「算了,看电视吧!」
于是,大家继续看电视,温婉继续若有所思,这时,电视上又在播放有关于那次坠机事件的后续报导。
事实上,有下少电视台都有意请他们上电视,还有宗教团体、医学研究团体等等都来找过他们,但温爸爸都以忙碌为由推辞掉,推不掉的就拖到明年淡季,总之,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一家人守在一起,而不是出名。
「啧,真无聊,又在骂我们了!」温小弟嘟囔。「每次访问到那两位罹难飞行员的家属,他们都没好话,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
「不要怪他们,」温妈妈温和的劝道。「你应该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想想,同机的罹难者,我们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全都复活了,那两位飞行员却没有,他们怎能甘心?」
「再不懂,你反过来想想看就知道了,」温大姊闲来无事也加进来凑一脚。「如果那两位飞行员复活了,我们一家人却没有,你能甘心吗?」
不知不觉中,温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或者,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去慰问他们……」
「千万不要!」话还没听她说完,其他人就异口同声地拉出惊恐的尖叫,差点没把她吓死。
「为什么?」温婉困惑地来回看他们,无法理解大家的反应为何会这般激烈。
温爸爸先拍拍胸脯安抚一下差点暴动的心跳,再耐心指点那个单纯到不行的小女儿。
「小妹,凡事不能太自以为是,否则好意也会变成伤害。以这件事来说,妳必须站在对方的立场来做思考,现在他们已经对我们感到如此不满,妳再刻意去找他们,他们不会认为妳是要去安慰他们,而会以为妳是去向他们炫耀,虽然妳不是,但他们会认定就是如此,因此呢……」
温爸爸的滔滔黄河长篇大论也不过才刚起个头而已,然而,就在他稍稍停顿一下好换口气的那一瞬间,温婉就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彼得说她是最自私的女孩子,她终于明白了!
是的,她是自私的,虽然在这一刻之前她仍不认为自己是自私的,甚至在她明白后的此刻她也不太想承认,但事实上,她的确一直都是很自私的。
而她的自私在于不懂得如何确实的为别人着想,只因为她太单纯,单纯得心里永远只有她自己而没有其他人,换句话说,她太自以为是--如同刚刚温爸爸所说的,她的思考方武永远都是以自己的想法为中心:
她想……
她认为……
她觉得……
一切都是她!
没有别人,只有她!
难怪尼可说最容易伤害到别人的就是她这种人,因为她从来不懂得如何认真的站在别人的立场为别人设想,她所有的想法都是以她自我的想法为主,总是自以为是对的,单方面认为自己完全是为了别人着想,于是就按照自己认为的去做,从不曾想到她的对也有可能是错的,所以非常有可能反而会去伤害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