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蕴霞头一回看见父亲发如此大的脾气,眉一拧,赶紧和缓僵窒的气氛。“月儿!你别说傻话了,快起来向爹道歉……”
“霞姊姊……”水蕴月仰起头,眸光一一扫过她亲爱的手足。 “曦姊姊、星儿妹妹……”瞧着她们一一避开她的目光,水蕴月备受打击,终于任由泪水纷落。
她怎么也没想到,家中竟没人同意她与韬大哥的亲事!
柏永韬瞧见心爱的姑娘因为他,而遭受家人如此大的责难,他跟着跪在水岛主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朗道:“虽然我尚未想起过往的记忆,但我已经决定为了月儿此生不离开灵珠岛,恳请岛主成全!”
柏永韬的话让水岛主震了震,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气上天既安排我流落到此处,一定是为了让我与月儿相遇,为了月儿,我愿意此生都不离开灵珠岛!”
柏永韬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慑,然而爱女心切的水岛主却不这么认为。
他白眉轻敛,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待你真正恢复记忆,有什么打算再说也不迟。”对于柏永韬,他始终抱着观察的态度,倘若他恢复了记忆却否认自己在灵珠岛的一切,那女儿的终身岂不糟蹋在他身上?
不妥、不妥……纵使脸上不动声色,水岛主其实心中正百般思量,思索着怎么做对女儿才是最好。
“不,恳求岛主让我和月儿先订亲。”柏永韬眸中进出激切的光芒,迎向水岛主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坚决。
岛主的话不无道理,但两人已发生肌肤之亲也是事实,他不想让水蕴月镇日处在不安当中。
“大胆!”面对柏永韬得寸进尺的态度,水岛主暍然怒斥,温和的神色顿时转为凝肃。
水蕴月扯了扯柏永韬的袖摆,轻语:“韬大哥,别说了。”
她委屈的模样,让柏永韬感觉到对她的愧疚心疼全挤进胸口,他挑着浓眉,继续恳求。“请水岛主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给月儿一个名分!”
他的话才落,水蕴霞便柳眉横竖,瞅着他问:“你对月儿做了什么?”太奇怪了,柏永韬异常的坚决与水蕴月眉宇间的不安,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瞧着姊姊咄咄逼人的质问,水蕴月急忙地接口:“没有、没有,姊姊你别再为难韬大哥了……”
“月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水蕴霞伸手将妹妹拉回身旁,不解地嚷:“你为他着了魔是吗?你怎……”
岂料,这激动的拉扯露出了水蕴月雪白的颈项与其上布着的诡异红痕……
水蕴月猛然一惊,急忙拉整衣领,她的心一凛,下意识敛眉垂首,心底有掩不住的惶然。
“该死!你对月儿做了什么?你对月儿做了什么?”水蕴霞了然地拔起藏在靴侧的匕首,直刺向柏永韬。
“韬大哥!”
电光石火间,柏永韬以右手挡住了锐利的刀刀,将匕首挥至一旁,狠狠地嵌插在门前的梁柱之上,他的鲜血划成一道赤红,掠过水蕴月眼前。
水蕴月小手紧紧覆着柏永韬流着血的伤口,一颗心揪成了结,涩然开口道:“霞姊姊,你怎么可以伤他……是我害韬大哥中了怪树的毒,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怎么还能伤他……”
“月儿!”柏永韬没想到,他们两心相护的结果,竟是让众人知道了他们已有夫妻之实。
原来求亲的背后,隐藏着众人所不知的机缘巧合,纵使水岛主有意保护女儿,也抵不过上天的安排。
水岛主长叹了口气,目光沉静,为了保障女儿的幸福,他也只能顺应他们的意思。他低沉而肃然的开口。“我要你发誓,这一辈子永远不离开灵珠岛,绝不辜负月儿。”
“对!假若你敢辜负月儿姊姊,我定是将你大卸八块,丢下海里喂鱼!”水蕴星毫不客气地撂下狠话。
“我发誓,这一辈子绝不离开灵珠岛、绝不辜负月儿,若有二心,愿遭五雷轰顶!”柏永韬握住水蕴月的手,瞅着她颊边闪动的醉人笑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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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蕴月与柏永韬的亲事定在半个月后。
纵使两人过着甜蜜如昔的生活,但水蕴月却常常捕捉到他望着海的对岸、不时恍惚出神的模样。
此时,父亲当日在大厅上的话,便会在她心底激起震荡,她不愿这么想,心底却抑不住地惶然……韬大哥终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
水蕴月每每望着他英俊挺拔的背影,其实都明白当中有她无法触及的孤寂,她心底有说不出的痛……
最后她也乱了,不知自己该成全哪一个他。是自欺欺人地希望他别想起过去?又或者是让他早日找回脑中所遗落的过往?她真的乱了。
“你想对岸有可能会有你的家人或……妻室吗?”水蕴月轻轻挨到他身旁,压抑的嗓音维持着一贯的温柔语调。
柏永韬听到她的话,猛地回过神,不愿让她忧心地避开了话题,扯出了抹温和的笑。“进屋吧!风太大了。”
他一向不愿在她面前坦露内心难解矛盾的另一面,就算是两人已经订了亲也一样。他希望自己给她的是快乐,而不是不安与难过。
“韬大哥……你还是想找回记忆吧?”水蕴月的语气淡淡的,心里的波涛却似远处的浪不断地击入胸间,她不希望是自己绑住了他。
柏永韬侧过首,在水蕴月脸上窥得一丝愁云……
不!这不是他要给她的!
柏永韬突然扯下腰际的玉饰,往海面一丢。 “为了表示我的决心,这块玉我不要了,我答应过你,这辈子我会留在灵珠岛……”
“不要!”水蕴月闻言,惶恐地摇着头,张开手却来不及捉住那往外飞去的玉饰。“为什么要丢?那是唯一能证明你身分的东西啊!”
柏永韬看着她向来带笑的眉宇染上惆怅,为她心疼的情绪在胸口翻滚沸腾。“如果那会造成你的不安,那我宁可不要。”
语落,他抬起她泪如雨下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深深地凝睇着她。“月儿,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为我流泪了,对不起。”
柏永韬张臂拥着心爱的人儿,给了自己一个彻底忘记过去的理由……
第五章
经过半年的搜寻,在柏家两老都已经打算放弃、对外发出讣闻的同时,一只突然出现在当铺的玉饰,燃起了众人的希望。
“你说这是什么时候拿到铺子来典当的?”柏夫人激动地握着那块玉饰,一眼就认出这是柏永韬自小佩带在身上的东西。
“大约在三天前吧!”当铺依旧是柏家的产尝当渔民拿着这块玉出现在当铺时,掌管当铺的钟老板第一时间便差人进府,通知了柏家二老这个消息。
钟老板会如此肯定这块玉是出自柏家,是因为当年就是柏老爷请托曾做过玉饰买卖的他,由新疆带回了这块上等的美玉,并请人做出了这块用来传家用的玉饰。
柏老爷仔细端看着手中的玉饰,欣喜若狂地握住老伙计的手,激动地开口。“老钟,是这块玉没错吧?这是你当年为永韬带回来的玉!”
虽然镶嵌在中间的“韬”字不见了,但他至少可以肯定儿子尚存活在人间,他们还有希望!
柏永韬从出海到灵珠岛这段期间,纵使柏家封锁了柏永韬失踪的消息,但各种谣言仍以讹传讹地流传开来。
更甚者,有人说柏永韬被灵珠岛的妖怪给捉走了,总之传言不断,情况却不是乐观的,大家都说柏永韬恐怕是凶多吉少。
钟老板眉开眼笑地说:“依玉的状况判断,它应该才刚掉下海不久,倘若这是少爷落海时所掉落的,那咱们就没办法肯定他是否还活着。况且如果时日已久,玉应该会被海水冲刷得圆润,但这块玉上头的纹路还是崭新如昔……依老奴推断,应该是不久前才落下海……茫茫大海中竟还能被渔民捞到少爷的玉,众散由天定,注定少爷命不该绝啊。”
“是、是,我也这么以为。”柏老爷点头如捣蒜地应和着,扬手召唤站在一旁的马总管。“马总管,差人备船,再把当日陪着少爷出海的王师父也一并找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出海寻人。”
“是!”相较于柏老爷激昂的情绪,马总管恪尽职守地领命办事。
“老爷……”面对如此峰回路转的局面,柏夫人此刻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永韬会没事的。”柏老爷安慰着妻子,两夫妻情绪激昂地握住彼此的手,被阴霾笼罩数月的心终是透出了一丝曙光。
柏夫人抹掉颊上的泪。“那我得再到万佛寺上香,乞求众神庇护永韬能平安归来。”
天空飘着淡淡的雨丝,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已过,还有几日便是柏永韬与水蕴月大喜的日子。
灵珠岛这些日子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络气氛,连岛民也争相出力,为这将临的天大喜事做准备。
“阿韬,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咱们这儿人手多,不愁找不到人帮忙。”几个岛民三二两两地由海边走来,一瞧见柏永韬便豪气地开口。
“好!”柏永韬微微颔首,眸光落在正帮着他贴喜字的小柱子身上,很难拒绝热情岛民的帮忙。
午时才过,水蕴月那栋位在岛西的小屋,已被满满的喜气所包围。
门上、窗上贴着大红双喜,连床榻边也架起了喜帐,铺上代表夫妻情深的鸳鸯枕被。
“韬哥哥,我把扁担搁在这里,等会我爹要来替你把酒挑到水岛主那边。”前来帮忙的小柱子说道。
柏永韬回过神,看着黑黝黝的小柱子,还没出声答话,就见小柱子人已一溜烟的不见了。他低眼觑着摆在门口一瓮瓮的上等好酒,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天色渐暗,明天就是他与月儿的大喜之曰了,往后他的一生将留在灵珠岛……柏永韬想到这里,徐行至海边港口眺望着远方。
他的眸光才定,黑夜苍穹之下,就着点点星光勾勒出一艘隐约的船形,吸引了他的注意。
柏永韬眉峰微蹙,心一凛,有些讶异竟有船只能如此靠近灵珠岛。他记得月儿曾说过,如果不是灵珠岛的岛民,很少有人能避开灵珠岛附近险恶的海域,顺利抵达岛上。
脑中灵光一现!难道是有海盗袭岛?
他缓缓趋步向前,定睛一看,竟发现大船卸下了一艘小船,而船上立着一抹身影,未多时,他眼底便映入一张教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少爷?我们终于找到您了!”年约五十岁的男子等不及柏永韬开口,小船一靠岸便涉水朝他走去。
柏永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戒地问:“你是谁?来灵珠岛所为何事?”
马总管听到柏永韬陌生的口吻,讶然地定住脚步。 “少爷?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马总管呀?”
“马总管?”柏永韬茫然地重复着这个称呼,浑沌不明的脑海中似乎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他肯定认识眼前这一个男人,却怎么也无法在紊乱的思绪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少爷……”马总管震惊万分地望着柏永韬,小心翼翼地反问:“我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马总管,您忘了吗?”
柏永韬不确定地拧起眉,感觉到脑中的记忆硬生生挤出了一缕模糊的回忆……
“啊!”他双手压着脑袋,新旧回忆混乱得让他仿佛身处迷雾当中。
马总管瞅着柏永韬的反应,眼神深奥难测……
难不成柏永韬失忆了?所以他才会一直留在灵珠岛没离开?
倏地,马总管眸中掠过一抹狡诈的神色,一个计画在他脑中成形!
天才刚破晓,灵珠岛便陷入一股欢天喜地的喜悦当中。
昨儿个嚷着要帮忙的小柱子,一大早便跑到西岛的小屋,准备催促今日的新郎倌整装、迎亲。
他的脚步才落在小屋前,扯开的大嗓门便精神地喊道:“韬哥哥,准备当新郎倌喽!”
但连喊了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耳边滔滔的浪声。
“哈!韬哥哥昨儿个铁定是开心得睡不着觉,今天起不来了!”小柱子掩嘴偷偷窃笑着,想扬手叩门时,却发现小屋的门根本没落锁。
他万般不解地摸了摸头,推开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到海边散步去了?”他退回门外,脚步一转便往柏永韬常流连的地方寻找。
小柱子四处搜索,找着找着,竟就这么寻到了水家的后院。
“咦?小柱子这么早起床凑热闹呀?”水蕴星笑吟吟开口,手里正捧着红色喜彩准备到前门挂上。
“蕴星姊姊,你有瞧见韬哥哥吗?”
“咱们这儿只有新娘子,没有新郎倌。”水蕴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底尽是笑意。
“可是韬哥哥不见了!他不在小屋、不在海边,我知道的地方全都找过了。”小柱子露出不解的模样,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疑惑。
水蕴星不以为意地推了推他的额,取笑道:“莫非是你的韬哥哥怕你帮倒忙,先跑去躲起来了?”
“啐!蕴星姊姊真是讨厌。”
“哈哈!同你说笑的,要不你来帮我的忙,如何?”
一听到有事情可做,半刻都定不下来的小柱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好。
这一高一矮的身影并肩穿过后院的回廊,脚步还没到大厅,耳边便传来闹哄哄的谈话声。
水蕴星感觉到大厅气氛的异状,连忙快步走去,一进大厅便发现长柱上四颗镇岛灵珠已失了踪影。而水岛主杵在厅前,脸色凝重地与几位岛民低声交谈着。
水蕴星的步履因为眼前的状况错乱了拍子,踉踉跆枪地走向水岛主。“爹……灵珠呢?”
水岛主眉目肃敛、神色紧绷地望了小女儿一眼,隔了好半晌才沉沉开口。“被偷了!”
红色喜彩由惊愕的水蕴星手中掉落,她还来不及开口,水岛主如受重挫似地沉声续道:“一步错、步步错!”
“爹!”水蕴星抬起惊慌的眸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置在大厅中的四颗灵珠,是依着岛中五行所摆置,失去灵珠守护的灵珠岛,将会被厄运所笼罩,陷入万劫不复的水深火热当中……
“昨儿个深夜我看到韬公子进了大厅,出声唤了他,他却没应我,当时我直以为他是急着见月姑娘才没理他,继续做我的事……”帮忙筹备婚礼的岛民,一脸愧疚地低下头,为自己的粗心懊恼万分。
他的话才落下没多久,另一个岛民接着道:“是啊!我昨晚进岛,在海边时瞧见似乎有艘大船出现在岛外的海域,当时我不以为意,还以为只是行经的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