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喝一杯吗?」黑帝斯询问。
桑橘儿抢先道:「柚还未成年,不可以喝酒。」
「橘儿妳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要喝酒。」他笑了笑,「姊夫,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不打扰你们了。」要是橘儿知道他不仅早就喝过酒,还曾因为喝醉酒失身给某个陌生男人,她肯定会吓昏过去。
桑柚回到座位上,却总有种被人注视的奇怪感觉,挥之不去。
他从十四岁被星探发掘,在时装界崭露头角成为国际名模,早就已经习惯被人们倾慕崇拜的目光围绕,但是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不同,对方犀利的目光彷佛可以穿透外在的衣装,看见他赤裸裸的身躯。
是谁?桑柚抬眼扫过和南宫圣同行的两名友人,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起身走向洗手间,望着镜中的自己细细思索,到底是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阿波罗?还是宙斯?他不记得在今天以前曾经和他们之中的某个人见过面。
是错觉吧!桑柚掬起水轻拍脸颊,大概是想睡觉,脑袋有点不灵光了。
他抽了张纸巾拭去脸上的水渍,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内,然后准备回座位休憩,门一打开却被吓了一跳──
「吓!」
挡在门外的高大身影趁着他怔愕的瞬间迅速地闪身挤进洗手间内,反手关上门,洗手间内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得拥挤狭隘。
「嗨。」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你──」是宙斯!桑柚猛地回过神来,探手想将门打开。「你在干什么?让我出去!」两个男人躲在洗手间内成何体统!要是被人撞见了,他跳到海里都洗不清。
宙斯伸手阻止,「等等。」
他如遭电殛地缩回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刚刚那么多人在场,我可以理解你有必须假装我们素未谋面的苦衷,但是现在只有你和我,我们不应该对彼此如此疏离冷漠,你说对吧。」
「你在说哪一国话,我完全都听不懂。」两人靠得这么近,桑柚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你还要继续假装下去吗?」他好笑地睨着他。
「我假装什么?」他低吼。
「假装我们不曾见过面、假装不认识我。」
「我本来就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桑柚瞪着他。
宙斯仍旧是笑吟吟地,「我们会再见面就表示我们有缘。」
有缘?「有缘个鬼!」他低咒了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将忿怒的情绪抑下,力持语调平和地道:「今天真的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不管你以前认识的人和我长得有多么神似,那都不是我。」
「或者……」他倾身向前,「要换个姿势才会唤醒你的记忆。」
「说话就说话,哪还需要换什么姿势!」桑柚想往后退,却无路可退。「你不要再靠近我,不然……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宙斯暧昧地在他的耳畔轻轻呼气,「我们还曾经靠得更近,记得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桑柚怒斥,忍不住挥拳相向,但是受限于空间狭小、两人又太过靠近,挥出的拳头根本没什么威力。
宙斯轻轻松松地挡下来,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为什么要穿高领的衣服?是不是想要遮掩……吻痕?」
「放手,关你什么事!」心下陡地一震,他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可恶的笑脸,「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宙斯无所谓地道:「你叫吧,如果你想让机上的人都知道我们一起躲在厕所里的话。」
桑柚极不甘愿地闭上嘴,声音自齿缝中迸出,「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来你只是觊觎我的身体,得到之后就抛诸脑后了。」
什么觊觎他的身体?什么得到之后就抛诸脑后?桑柚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仍强自镇定地道:「你有毛病啊,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希尔斯饭店308号房。」
希尔斯饭店!308号房!这几个字就像是Keyword将他努力遗忘的记忆片段找了回来,宙斯的模样也和他记忆中的男性躯体慢慢地重迭在一起,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地重新组合,一点一滴地清晰了起来。
「是你!」
「是我。」
「我们……」
「共度了一夜。」宙斯瞅着他微笑。
一股热潮轰地烧上桑柚的双颊,他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都已经决定要忘了那脱轨的一夜,就当是one night stand,只是他过往人生里脱序的一页,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上帝会跟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他一夜情的对象竟然是姊夫的好朋友!
桑柚忽然觉得头痛了起来,这样一团乱的关系该如何解决才好?
第七章
夜里的伦敦给人感觉很靠近,距离的外衣因为夜色变得模糊起来,显得既浪漫又神秘。
下了车,桑橘儿跟着黑帝斯走,不时好奇地打量四周,从刚刚河岸边的小街、热闹西区剧院后巷到处都有不少的人穿梭其中,像是在找寻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原本她和准新娘子盛夏、Venus、新郎的继母安洁还有韩楚大家谈得正开心,却被他拉出来。
一抵达波赛顿位于伦敦的宅邸,他就被波赛顿、荷米斯、Mars围剿外加严刑拷问关于他闪电结婚一事,还有宙斯在一旁瞎搅和,没完没了。
「出来走一走、透透气。」而橘儿单独面对那一票初次见面的娘子军,肯定会很不自在。
透气?桑橘儿的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有点明白他的心思了,笑道:「其实Venus和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们聊得很开心呢!」还说了很多和他有关的事。
Venus和大家都对我很好……「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咦?他的语调好像不太对,「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虽然明知道自己吃这种飞醋没有道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每个人在她的眼里都很好,对她也很好,独独遗漏了他,心里老大不痛快。
「可是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的语气透出一丝烦躁,「没有就是没有。」这个时候她倒是挺敏锐的。
好吧,他说了算。「不过,还是谢谢你。」随着时间的累积,她好像慢慢地有点懂他了。
「谢我什么?」他瞅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和Venus她们在一起会感到不自在,所以才拉我出来『透透气』,谢谢。」她扬起笑,真心地道。
相处的时间越多,她也发现很多事情黑帝斯都会为她设想周到,只除了他的个性有点冷。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她?甚至不惜派人在婚礼之前把她劫走,但是,为什么是她?
明白就好。黑帝斯往下荡的情绪迅速地止跌回升,「妳能和她们相处融洽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桑橘儿敌不过体内的好奇心,小小声地问:「刚刚那些人他们在找什么?」
「嘘。」他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会让黑帝斯的态度转为如此谨慎、小心翼翼的肯定是很严重的事。
他要她屏息侧耳仔细聆听。
她依言而做,认真听了好半晌,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声,什么也没有听见,也不知道他要她听的是什么声音。
「听见了吗?」他的语调很轻。
「听见什么?」她反问。
「在空气中飘飘荡荡的幽魂叹息声。」
幽、幽魂的叹息声!桑橘儿心头一震,有股寒意迅速地自脚底窜上背脊,身上的寒毛也一根根竖立起来。她害怕地东瞟西瞄,很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蹦出来。
「那些都是来寻找伦敦幽灵的游客。」
伦敦幽灵?「真……真的有幽灵吗?」恐惧像泛褴的河水迅速朝她袭来,她怯怯地伸手拉住黑帝斯的手指。
微扬起嘴角,他将她微微冰冷的小手整个覆住,「或许吧。」相信的人认为有神鬼的存在,不相信的人斥为无稽之谈。
他温暖的大手给了她源源不绝的力量和安全感,驱走了她心中的寒意和恐惧。
过了一会儿,桑橘儿压低音量开口问:「真的有吗?你刚刚真的听见幽魂的叹息声了吗?」她似乎执意要问出个结果来。
胆小也一如从前。黑帝斯笑了笑,「如果我说有,妳会怎么办?」
呃!她的身体微微一僵,「那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制止她,「放轻松,我刚刚什么也没有听见。」
咦?她愣了愣,「可是……你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听见空气中飘荡的幽魂叹息声?」还说得煞有其事般。
「我是问妳,又没说我听见了。」两者是不同的。「基本上,我一向不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事。」
「那你干么还要跟我说什么伦敦幽灵、什么幽魂叹息声之类的?」害她提心吊胆,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他好笑地道:「是妳问我那些人在找什么,记得吗?」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那你也没有必要故弄玄虚啊。」
「我不那么说的话,妳又怎么会主动握住我的手!」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笑意横生地道。
一股热气迅速地攻陷了桑橘儿的双颊,她羞赧地想要抽回手,黑帝斯却是握住不放。
两人就这样握着手,踩着徐缓的步伐在夜空下悠闲地漫步着,在魅惑的黑夜里,一股亲昵的氛围悄悄地成形。
巷弄之间伫立着一家小酒馆,小小的酒馆招牌在昏黄的街灯映照下成了数百年历史的砖房最抢眼的装饰。
「进去坐坐吧。」他推开小酒馆的门,人声鼎沸的谈话声立即传来。「来英国不喝上一杯道地的发酵中的英国啤酒,不免可惜。」
「我、我不太会喝酒。」
「那正好。」
什么正好?她困惑地抬起眼望去。
他打趣地道:「我正好可以轻松地把妳灌醉,今天晚上就任我摆布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她的脸还是没有办法控制地红了。「你……你……」他细长的眼眸里荡漾着温柔的笑意和宠溺,感觉好熟悉、好熟悉……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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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波赛顿的婚礼结束后,她和黑帝斯还在伦敦多待了好几天,才在她开学之前返回西班牙。
桑橘儿坐进车内,黑帝斯随即发动引擎,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入车阵里。
黑帝斯才接送她上下课几回,就已经在她的同学之间引起不小的骚动,大家还频频追问他的身分,对他很感兴趣。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微微笑,「我班上有女同学想认识你耶!希望我能介绍你跟她认识。」不可否认的,他的确是长得很……英俊,不过,他可不是个易于亲近的人。
「为什么想认识我?」他瞟了她一眼,随口问。
「她觉得你很酷又很帅,想和你做朋友。」她据实以告。
做朋友?他的眉一挑,「然后?」她怎么说?
「我跟她说我需要先问过你的意思才能回复她。」
黑帝斯好看的眉头一拧,「这个还需要来问我吗!如果我无所谓的话,妳真的打算介绍我和对方认识?」她一点都不在乎吗?
皱起眉头,桑橘儿用手将自己的眉稍往上撑起,「你一定会这样回答我──没、兴、趣。」
黑帝斯看了她的表情,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她倒是慢慢摸熟他的个性了。「妳没跟她说我们的关系?」
「说了。」她点头,忽然发现此刻车子行驶的方向不同,「我们不回家吗?」
这还差不多。「今天我们在外面逛逛,吃过晚餐后再回去。」
叮叮咚……一阵音乐声响起,她从背包内找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阿姨,怎么了?哦……好。」
虽然对于桑家的事不太有兴趣,不过既然找上橘儿了,他当然得问一问,「怎么了?」
「阿姨有事找我……」们字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阿姨只说见面再谈,听她的语气好像很急。」她顿了一下,「我们能不能先回我家一趟?」
「嗯。」黑帝斯也没有多说什么,旋即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置身在桑家的客厅了。
叶芳美的脸色凝重,双眼也微微红肿,显然才哭过不久。
「爸、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桑橘儿关切地问。
黑帝斯只是静静坐在桑橘儿身旁,不发一语。
叶芳美开口道:「橘儿,妳还记得我的侄子大卫吗?」
「大卫……」事情和他有关吗?「记得,他怎么了?」
「他一直有头痛的症状,上个月疼得特别厉害,到医院去检查才发现他的脑里长了肿瘤,是恶性的,医生说得尽快开刀取出,否则……他才二十岁啊,还那么年轻,还有美好的人生和前程……」叶芳美说不下去了,低声啜泣。
桑克辉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怎么会这样?开刀日期排定了吗?」她也只能替他祈祷,希望他能早日恢复健康。
黑帝斯微瞇起眼,已经明白叶芳美的用意为何了。
叶芳美抹了抹脸上的泪,「我们找了好几个一流的名医会诊,他们都摇头,没有医生敢替他开刀取出肿瘤……」
「那怎么办?」一流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了,她能帮上什么忙?
「前天大卫又头痛晕倒了,被人紧急送到圣菲尔医院去,经过一连串仔细的检查之后,莫院长告诉我们肿瘤生长的位置很刁钻,要成功开刀取出的机率不到一成……」
圣菲尔!可恶的莫尔霍,竟然出卖他!黑帝斯在心中低咒。
不到一成?桑橘儿的脸色微微一白,难道真的只能等死了?
叶芳美偷偷地瞟向面无表情的南宫圣,心情益发地忐忑不安。「莫院长告诉我们,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有那么高超的医术可以救得了大卫。」她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橘儿身上了。
圣菲尔的莫院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黑帝斯。
「是的、是的,莫院长说的那个人就是妳的丈夫南宫圣。」叶芳美激动不已地迭声道。「圣,请你救救大卫……」
竟然就是黑帝斯!她还在努力消化这个讯息。
黑帝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没空。」
他的回答不啻是死神的宣判,血色迅速地自叶芳美的脸上褪去,「拜托你,救救大卫……他不能死,他是我们叶家的唯一血脉……」
他仍旧不为所动。
叶芳美泪眼婆娑地望向桑橘儿。
不待叶芳美开口恳求,她立即主动地加入央求的行列,「黑帝斯,你救救他,好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没其他的事,我要回去了。」他长身而起,径自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