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人来人往的,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她嘴里低咒着。将名片随手塞进皮包里,快步跑向她的目的地。
世纪国际服饰开发公司是北部颇具规模的知名厂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埋首苦干,没有人注意她的到来,虽然明知不可能有特殊的待遇,但是被冷落的滋味总是让人难以忍受。
凌飞扬沿着走道东张西望,此时正是制作冬装的旺季,忙碌是必然的事,她闭起眼睛感受周遭弥漫的紧张气氛。
该死!不专心走路的结果就是——撞到人。
「对不起!我」
凌飞扬抬起头,看见一张清瘦苍白的脸,闪闪熠熠的眼眸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忧郁,那么的深沉不可测。
「小姐,你是公司的同仁吗?」
余棠邑一眼就望见她把世纪当成百货公司逛。
凌飞扬打量他一番之后,仰起自信的下巴。
「暂时还不是,不过等一下可能就是了。」她顽皮的皱皱鼻子。
在没见到她之前,余棠邑曾经想像她是一个文静有礼的端庄淑女,现在可能得要略作修改。
「哦,怎么说?」余棠邑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稍微融化他眼底的忧郁。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震惊。
凌飞扬充满活力与自信,不只拥有一张动人的脸孔,还有柔和之美。
为什么凌飞扬会和「她」长得如此相似?难道两人之间有某种牵连?
「如果贵公司非常识人,很可能就会录取我,那么很快的我就会成为贵公司的一员。」凌飞扬双臂环抱胸前,直视眼前高大的身影侃侃而谈。
余棠邑忍不住笑出声。她真是可爱,一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神情,不怯场也不紧张,想必家庭一定很单纯。
如果他知道凌飞扬的出身,恐怕要跌破眼镜。
凌飞扬的父亲凌风远,以前在南台湾是有名的帮派头头,只不过是年纪大了转行经商。凌飞扬在他刻意的保护下从不曝光,加上大家对他所知有限,私生活也非常隐密,鲜少人知道单身的他除了有一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儿。
「如果敝公司不识人呢?」余棠邑一改平日严肃的表情,他喜欢逗这个小女孩,而且她是个非常好的对手。
「那将是贵公司的一大损失,而我只不过是无法发挥长才,白白浪费一张履历表和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凌飞扬淡淡的说,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余棠邑暗笑在心中。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那位识人的董事长,脸上不知道会浮现出什么神情?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感受那份惊讶。
他招来一名员工。
「小陈,带凌小姐到董事长办公室。」
小陈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董事长为什么要如此费事的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表明身分不就成了!
或许官大学问也就大吧!
到了董事长办公室之后,凌飞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刚刚那位是你的上司吗?」她忍不住问道。
瞧他必恭必敬的模样,应该八九不离十。
「答案马上就会揭晓。」小陈笑着离开,留下她在偌大的董事长室里。
透明的玻璃窗外有着蓝天白云,和平鸽展翅从窗前飞过,如果不是高处不胜寒,在顶楼上班应该有另一种风情。
凌飞扬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见余棠邑走进来。
她瞠大铜铃似的杏眼,看着他笔直的走向董事长的座位坐下。
余棠邑靠在椅背上,双手平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问:「你就是凌飞扬?父亲叫凌风远?」
死定了!
刚才还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现在冤家路窄被他逮个正着。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继续写履历表。
「我就是凌飞扬,凌风远是我父亲,有问题吗?」
凌飞扬不慌不忙,反正这个剧码从小到大不知演过多少回,自是应对自如。
好在他可能认为只是同名同姓,况且谁会相信凌风远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余棠邑仔细端详着她。
粉红的双颊,修长细致的柳叶眉,双眸耀耀如星,皮肤嫩如玉脂吹弹可破。不过口齿伶俐得有些吓人,录用她之后,日子肯定不寂寞。
「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上班?」凌飞扬早已经是内定人选,所以不会有任何争议。
凌飞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录取,可是这完全不符合她想像中的情节。她原以为会有惊心动魄的激烈竞争,或者一场龙争虎斗,从一大堆的面试人选中逐一淘汰,而她是万中选一的录取者。
「这么简单就录取了?不看作品,不考验实力?」
凌飞扬期待的心情被浇了一大盆冷水,也浇出她憋了一天的火气。
「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信心就全不见了吗?我只不过是不想做一个不识人的老板。」余棠邑扬起嘴角似是在嘲讽。
凌飞扬的怒火倏地爆燃。
该死的家伙,把她当小孩儿耍着玩吗?
「既然只是想看看我的『尊容』 ,何苦将面试的时间约在毕业典礼的当天?我为了准时赴约,推掉与同学狂欢的邀约而得罪同学,不但追着公车跑,还险些成了机车的轮下冤魂,这些居然只为了贵公司想见我一面?」
凌飞扬即使发怒的容颜依然柔美,让人不自觉的认为她是娇嗔而非生气。
余棠邑以欣赏的眼光看她的怒颜,心想曾几何时有员工胆敢当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
员工与老板的争执他不是没碰过,许多员工都以此招数想引起老板的注意,如加薪、晋升之类;却没有见过有人在得知自己录取后,不但嫌老板草率、考题太简单,还暴跳如雷?
但是面对这个女孩,他却只觉得抱歉,完全失去他该有的威严。
「很抱歉,人事室并没有通知我,否则我一定会更改面试日期,绝非有意刁难。」余棠邑的歉意十分坦率自然,毫无敷衍作态之嫌。
凌飞扬直勾勾的望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在她心目中对老板的印象一直是以负面居多,肯道歉认错已属难事,更别提是如此坦诚自然的态度,于是她释怀了。
「我先回家一趟,三天之后准时上班。」凌飞扬自信的说出,口气不容否决,却又不显得霸道。
余棠邑喜欢这种感觉,也许他缺乏的就是一种叫「自信」的东西。
「可以,三天后直接来这里报到。」
余棠邑看着她直挺挺的背影,所有的愁思烦绪全涌上心头。
二十年了,他拒看所有的女性,完全陷入不能自拔的回忆中。
记得刚回国时,他也曾极度疯狂的寻找她,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直到他心神俱裂的意识到,他即将永远失去他的最爱。
一颗破碎的心被无情的凌迟着,令他无言又抑郁,她居然用消失来惩罚他的离去。
他恨自己的胆小懦弱,屈服在母亲的威严下,放弃一个无怨无悔爱他的女人。所以他现在紧抱重挫的心和千疮百孔的感情,用时间慢慢的修补,以期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会奇迹似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凌飞扬会是这个奇迹吗?
在苦心和毅力被绝望吞噬殆尽之后,他所剩下的无助和悔恨谁能填补?
第2章(1)
凌飞扬在求得父亲与哥哥的同意之后,终于能一偿夙愿,脱离凌家二十年来的温室保护,到外头开创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一脚跨进世纪,凌飞扬就觉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进董事长的办公室,偌大的空间似乎变得狭窄,原来里头摆了一张设计桌,桌上摆满了纸、笔、尺。
怎么会有设计师是在董事长室工作的?
余棠邑的声音随即在她身后响起:
「还可以吗?」
凌飞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不禁僵直。
「问我吗?」
他这是在徵询她的意见吗?
「这是你的办公桌。」
通常设计师都拥有设计室没错,但怎么会是跟老板共处一室?他该不会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老板吧!
凌飞扬不敢往下想。
余棠邑见她迟迟没开口,赶忙解释:「你现在是公司的开发设计,而不是量产设计师,为了把握时效,在同一个办公室方便随时沟通。」
他说得甚为牵强。
难道不在同一个空间办公就不能沟通?就没有时效?
「老板,你太高估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初出校门、毫无经验的新人,怎能担当开发设计的大任?」没想到他会用她来下注,敢冒如此大的风险,着实让她吃惊。
「吓到了?还是不敢接受挑战?」余棠邑眸带寒森,言词冷冽,想试试她的胆量,他不相信自己会错看她。
凌飞扬的企图心始终写在脸上。
「谁说我害怕?我一定能胜任!」
相对于凌飞扬的自信,余棠邑的嘴角扬起了然的笑容。
「舅舅,听说……」
余哲尧一进门便被清纯的凌飞扬所吸引。
他整天在女人堆里打滚,看遍妖艳的庸脂俗粉,只有她让人折服。
「一点规矩也没有。」余棠邑没好气的责备。
余哲尧是他死去的姊姊留下来的唯一骨肉,对他,余棠邑自觉有一份责任。偏偏余哲尧行事乖张、率性,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常常将好好的发表会搞得人仰马翻、灰头土脸。
要不是因为余哲尧让他免于背负传宗接代的责任,余棠邑恐怕不能守着非心爱的人不娶的承诺。
「舅舅,这次的发表会我想上伸展台,你要帮我。」
又来出难题了!这次恐怕不只余棠邑头大,恐怕连贺莲心都会叫苦连天、呼天抢地的求饶。
余哲尧的身材绝对好得没话说。
一八○公分的身高、七十公斤的体重,二十一岁的年纪,标准的衣架子。但是离发表会只剩十五天的时间,贺莲心有把握将他训练到足以上伸展台吗?余棠邑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要莲心点头,我不过问。但是如果你再把发表会给搞砸,从此你就会在公司除名!」他出言恐吓。最好是哲尧自动打退堂鼓,如此一来便皆大欢喜。
没想到余哲尧不但没退缩,反而高兴的应允。
「没问题!如果搞砸了,我自动消失。」
他兴高采烈的转身和凌飞扬打招呼:「嗨!你是新来的设计师吗?我是余哲尧。小心喔!我舅舅是出名的难缠老板。」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让耳尖的余棠邑听见,只见他不悦的板起脸。
余哲尧则是趁他尚未发火之际,飞也似的逃之夭夭。
凌飞扬在旁察言观色,即知道余哲尧是属于随性之人,而余棠邑就显得过分严谨,处处放不开。
看完甥舅大战,凌飞扬已经渐渐进入状况,提醒老板得交代她的工作。
「半个月后的发表会你必须参加,就替自己设计一套礼服交由样本师缝制,发表会当天穿出来亮相,由厂商来评分,到时候评价有多高,你的薪水就有多高。」
言 余棠邑带点挑战、带点藐视的口气,激起凌飞扬的好胜心,当下开始工作。
情 他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她那专注的神情,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极当年的她。
小 老天!一想到这儿,他全身几乎像是被烈火燃烧般,恨不能紧紧抱着她,诉说多年来的爱意与歉疚。
第2章(2)
说 安静无声的办公室里,凌飞扬正日夜赶工,一针一线的缝上珠子、水钻,让发表会上要展示的服装尽快完成。
独 余棠邑因想起他珍藏的照片遗留在抽屉里忘了带走,又转回公司。
家 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只见凌飞扬在没有冷气的办公室中挥汗如雨,缝制一件水蓝色的礼服,他不敢出声,怕吓到她。
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把一颗颗亮丽的珠子缝在衣服上,就像是古代精于女红的名门闺秀为自己缝制出阁的衣裳。
坐在这里,让他有当新郎的感觉。
多么奇怪的感觉!
凌飞扬察觉有双眼在注视着她,猛抬头便接触到余棠邑温和的眼光。
「老板,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抚胸顺气。
「对不起!我忘了东西回来拿,怕吓到你所以没敢出声。」他打开抽屉,把照片收进西装内袋。
结果还不是被吓到了,只差没晕倒。
余棠邑见她聚精会神的样子,实在舍不得。
「你该不会连晚饭都没吃吧?」
他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他不去深思这么问究竟是移情作用,还是真的关心她,现在他只想呵护她。
凌飞扬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我不饿。」
「想吃什么?我去买。」余棠邑说。
凌飞扬用尽力气撑开眼睛,甚至想用千斤顶撑着眼皮,好让她完成最后的工作。
「我不挑食。」她继续缝珠子,但是眼睛却不太听使唤。
「我马上就回来。」余棠邑快速的跑出去。
凌飞扬对他的话已充耳不闻,伏在桌上就睡着了。
余棠邑提着一碗温州大馄饨回来时,凌飞扬像个睡美人似的趴在桌上。
在他办公室里有间休息室,里头有张小床,平常午休的时候,他会在那儿躺一下,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轻轻的抱起她放上床,那一脸纯真无邪的睡相,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从前他几乎不曾这么亲密的和她相处过,他一心想保有她的清纯,但是……
是他笨,他将她视为仙女般的膜拜,但带给她的却是伤害。
也许他不该再这么痴傻的等待,他应该采取行动,别让往事重演。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的流逝,余棠邑瞅着凌飞扬看,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他的理智也随之被吞噬,渐渐的,凌飞扬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的头慢慢俯向她,就在双唇几乎覆盖上她的唇——
「哥哥,开灯呀!飞扬怕黑。」
凌飞扬尖叫出声,双手在空中乱舞,忽然抓到一个可依附的温热躯体,她连忙紧紧的抱住他。
原本就已经心猿意马的余棠邑,经她这么一抱,再也忍不住的吻上她的红唇。
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凌飞扬,只感到怀里温热的躯体让她觉得有安全感,柔柔的唇上也有令她舒服的感觉,她完全不懂得推拒,反而伸出丁香小舌探索在她唇上的温湿感。
余棠邑的手自然的覆在她的胸前,感受那柔软。
老天!她真是勾人的媚!
他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撩起她的裙摆,探入到令人疯狂的美妙禁地,轻轻、缓缓的摩挲。
好美的春梦喔!凌飞扬闭眼继续享受她的春梦,完全不知道这春梦正在实况演出。
第3章(1)
日子一样的过,凌飞扬刻意遗忘那一晚的激情,尽量保持两人原有的关系,不想因为一次脱轨的行为而改变正常的生活作息。
服装发表会当天——
一张两人高的巨型海报醒目的挂在世纪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