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天气变了,雨声哗啦啦,像是有人从天上往地面倒水。
趴在床边哭到睡著的夏蓝被雨声惊醒,望著仍旧紧闭的门,她想,他并没有来找她,或许他忙到没空来找她。
至于,谁让他那么忙……她摇了摇头,心里更闷了。
真是不争气,明知道该对他死了心,为什么只要想到他,心口就好疼好痛。
夏蓝移步到浴室里,弯身洗把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悲惨的苦笑。
哭,没有让她的心情转好,只是让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几乎张不开。不过,这几天沉淀下来,倒是让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她接下来要认真地表现到最好,因为只剩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她就能功成身退,让冯旭杰成功地满足了改造她的虚荣,而她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什么,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想著以后的人生,夏蓝感觉心里有根针在戳剌,第一次有小女人的苦涩心情,那种感觉夹杂著酸甜的滋味。“甜”的是在酒会里被他拥抱著跳舞的时候;“酸”的是明明已经哭了一大缸的泪水,心里仍难过得又要掉下泪来。
她不要谈感情了,再也不要了。
那个冯旭杰……就把他抛在脑后吧,再也不要想他了。
她夏蓝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牵肠挂肚?
她大力的拍拍脸,朝镜子里的自己大笑了几声。
皮笑肉不笑的她看起来真难看,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洗把脸,再笑一次……
水流进了眼睛里,有些刺痛,夏蓝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愈看愈不清楚,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像是那天满是白雾的大浴室,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觉得那天的她好幸福,不像现在,只想哭……这几天她总是想到就掉泪!
“夏蓝!你花痴啊你,讲不听啊你!都说不要想了,你想个屁啊?!”她对著镜子里的自己,大声地骂了起来。
难听的话听进去了,眼里的泪却愈众愈多,接著,溢出了眼眶,她再也看不清镜子里的自己,再也分不清,脸上是水,还是泪……
这个时候才发现,爱情不是说忘就能忘,说不要就不要的,只要被爱占满了心头,遗失了,心也就破了一个洞,似乎再难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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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连带让人也跟著沉重起来。
夏蓝听见负责教导她仪态的王小姐,不停地在耳边叮咛……说话要轻声细语,记得保持微笑,且笑不露齿,更别忘了走路要走一直线,更要抬头挺胸。
经过心情的调适,在夏蓝决定要全力配合之后,她的进步简直让王小姐咋舌,夏蓝举手投足之间,就像是个天生的千金小姐,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加上她原本白皙的肌肤与精致的五官,更衬托出非凡的气质,她美丽得让人无法转开眼。
“夏蓝,你的表现真是太棒了,你真该让冯先生看看。”王小姐露出赞赏的笑容,边夸她边拿起电话就要拨。
前几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夏蓝突然决定不要在冯家做训练,主动提起要到王小姐的美仪教室来。王小姐当然乐得轻松,加上教室里应有尽有,她可以让夏蓝有更大的学习空间,果不其然,这几天夏蓝的进步神速,好得不可思议。
看到成绩这么“赞”,王小姐当然得打通电话讨赏一下才是。
“你要做什么?”夏蓝一惊,慌得忘记要保持气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小姐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行动电话。
“我要打电话通知他啊!”王小姐被夏蓝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眉头,果然是恶补来的成果,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激起夏蓝的本性。
“你不能用行的……”王小姐开口纠正她,而夏蓝只是猛摇头。
“你说什么我都听,但是请不要打电话给冯旭杰。”夏蓝脸色凝重,以她高人一等的身形凑近王小姐求著。
为了避免与冯旭杰有太多接触的机会,夏蓝选择短暂逃离冯旭杰,这样她才能真正安心,不用担心在下一秒里,就会看到他从某个角落出现。
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她选择逃避,只要她再撑个几天,撑到冯旭杰验收训练成果的那个晚会,她就再也不用见到他。
算一算,她也已经逃避冯旭杰五天,她从一开始提心吊胆怕他追问,到现在满心失望……
他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闪躲,又或许,他根本就忘了还有她这号人物,但她却还无法彻底消弭对他的爱慕。
夏蓝渴望见到他,却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纵容他在梦里撒野,纵容他在梦里一次次狂肆地亲吻她的唇。
但是,现在她还不要见他!
“知道吗?我不要见他!”夏蓝重复著。
王小姐疑惑地点点头,她一直搞不清夏蓝与冯旭杰之间的关系,但是……付钱的是老大,她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成了。
夏蓝松了一口气,将行动电话交还到王小姐的手里,转过身来,却看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的心脏蓦地停止,然后又快速地跳动起来,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怦!怦!那惊天动地的心跳声,夏蓝不禁要怀疑,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她的紧张,与她的……期待?
冯旭杰一步步走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黑眸里泄露出一丝灼热的深情,他盯著她的小睑,饥渴地搜寻她所有的表情。
该死的她,竟然躲了他五天?
他该暴怒她的自作主张、痛斥她的自以为是,但……他什么也没做,因为他知道,她的决定是对的,他们两个人的确不应该再见面。
只是,他大可提早结东这个无聊的约定,两人断得干干净净,但是他做不到,他也不想这么做。
他这几天虽然经常见不到她,但是他知道她仍睡在冯家的客房,这样似乎就能满足他心中的那丝渴望,所以他纵容她这么做。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却愈来愈烦躁,见不到她的感觉很难形容,尤其是听到她刚才坚持不想见他的态度跟语气,他觉得自己的骄傲被刺伤了。
冯旭杰很生气,气她几天没见到他也无所谓,但是为何她的眼里闪烁著感动与欣喜,像是很高兴见到他?!
那双水眸,轻易地融去他的怒气,他因为见到她的欣喜而满足。
“原来你是逃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你逃到一个让我找不到的地方。”冯旭杰看见王小姐离去后,便望进夏蓝的眼里。
夏蓝垂下眸来,不想承认自己的胆小。
“我没有逃。”她只是躲,没有逃,真要逃,她会逃得让他找不到。
“没有逃,那为什么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他靠近她,语音低哑。“你这几天总是避著我,以为我感觉不到吗?”
原来,他是在乎的;原来,他也是想念她的……
他的靠近让她软弱,她发现他让她陷得更深了,她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能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冯旭杰看著她闭上双眼,薄唇微微牵动、淡淡地说。
“合眼……是一种邀请吗?”邀请他的吻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夏蓝蓦地睁眼。见到他已经够教她迷乱,她不能让他的吻再度入侵她的心。
只是,她的反抗来得太迟,冯旭杰不接受她的拒绝,捧起她的小睑,吻住她柔软的唇,回味著她甜美的滋味。
这几天他放任她躲避他,独自隐忍著想念她的渴望。
夏蓝试图推开他,腰间却被束得更紧。
第一秒钟,她真的、真的很努力地想推开他;五秒钟后,她逐渐软弱,推开他的欲望降低;十秒钟后,她因为他的吻而心折,再次放任自己深陷,回吻著他。
泪水又要涌上,被夏蓝逼了回去。不哭!绝不在他的面前哭!
热吻稍歇,夏蓝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著他,像是要记住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吻……
她要的不多,在这一刻里,她只要他这样深情地看著她。她只要记得他此时的表情,就能让她回味一辈子。
于是,她很满足地笑了,笑得温婉、笑得温柔,笑得一如千金小姐般的优雅。
看著夏蓝的笑容,冯旭杰莫名地心慌。她的人分明还在自己的怀里,他却突然寂寞起来……
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像是这样就能捉住什么。
夏蓝不再像之前那样哈哈大笑,冯旭杰觉得这样的她,感觉很陌生。
她细细地看著冯旭杰的手,他的感情线又深又长,呈现一个美丽的弧度,以手相学来说,会有一个幸福的婚姻……
真好,他会幸福!
细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划来划去,冯旭杰微微的搔痒、微微的心悸。
“几天不见,你喜欢看我的手胜过于看我的脸?”他轻问,竟然跟自己的手掌心吃起醋来,他放下自尊、跟随心中想见她的念头,并不是为了看到她的头顶。
夏蓝不理会他,只是将他的双掌并在一起,看见一道弧线从右手食指绕到左手食指,圆圆满满地掬起一道完美的弧线。
“你会有一个很棒的婚姻。”她指著他手中的感情线,仰头笑道,笑容有些凄凉,因为他那个幸福快乐的婚姻对象……不是她。
“很棒的婚姻?我一点也不这么想。”看出她很难过,冯旭杰浓眉紧拧,心口蓦地闪过一阵剌痛,他故作无所谓地说。 “我打算在一年内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然后按照计画结婚生子,这样的婚姻叫很棒吗?如果是,我很欢迎你来观礼。”
夏蓝的心像是被谁猛揪了一下,为了他口中所说的婚姻而心痛。
“不,我才不要去。”夏蓝胸腔内隐隐疼痛,她没勇气看他挽起别的女人、为她戴上象征一生一世的戒指。夏蓝怕自己会跳出去、扯开新嫁娘的头纱,对著新娘嘶吼说这男人是属于她的……
光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好笑,于是“噗”的笑了出来。
“想什么?这么好笑?”冯旭杰挣开她的手,抬起她的头。
夏蓝摇头不语,没必要让他知道她在乎他。
“我问你,那个赌注很重要吗?”夏蓝轻问,为了她即将做出的决定而问。
“酸”从心脏正中央传到四肢末梢;“涩”染上舌尖,但她仍是笑,不让他看出她的想法和真正的心情。
冯旭杰凝著她的表情,那种不该有的慌张再度侵占他的心,这个赌注重要吗?
不!一点也不重要!因为赌注的另一个人柏彦斌,正因为婚约而心绪紊乱,所以他已经没有比赛的对象。
“当然很重要。”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因为他看得出夏蓝眼中隐约流露出逃避的神色,那让他选择继续留住她。
好,很重要!那……有没有影响她的决定?
夏蓝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她发现她真的没种到了极点,因为她没有胆子再有一个礼拜的牵扯。
她要走,无论这个赌注重不重要,她都要走。
叹息很轻、很轻,轻到没人听见。
“我知道了。”她悲哀又无奈地笑了。
在望见她笑的那一瞬间,冯旭杰以为她会消失在他怀里,那种莫名的恐慌是如此明显、让他心惊。
他抱住她,很紧、紧得不像话,他亲吻她,很用力,一次不够再一次,直到她的味道渗进他的每一根神经。
从这天起,他不再让她到王小姐的美仪教室,他将她带在身边,不管母亲的严厉反对,暂且不管那个无聊的赌注,他要留她在身边,纵使只剩最后一个礼拜。
第十章
该死、天杀的夏蓝,真的走了?!
公司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冯旭杰不得不将夏蓝留在家里,他还请王嫂盯著夏蓝,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走了?
算了!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一反原本的暴躁,反倒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走了也好,是吧?
这两天,他到哪都带著夏蓝,冯母气得发飙,逼著他将一年内娶妻生子的期限缩短为半年,他仍旧答应得无所谓。
他如果真的想娶老婆,半年已经足够,根本用不到一年的时间。
她走了也好,他正可以开始进行他的下一个计画,这次同样只要挑一个对象就能开始。
但是这一次的目的是结婚,所以应该挑谁好呢?
冯旭杰将双手枕在耳后,想不出任何一个人选,情绪不知为何平静无波,娶老婆这等大事,竟然不如当初要训练夏蓝成为淑女那样让他感到兴奋。
想起第一,次见到夏蓝的时候——她夸张的肢体动作,让他笑到不行;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让他几乎转不开眼;而她开车时的狠劲,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想起他与柏彦斌的赌注几天后就到期,他却连夏蓝的人都没能留住,这个赌注他是输定了。
他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看著它慢慢燃烧,直到烟蒂就要烧到指间才丢弃。
她早就想走了吧?才会问他,赌注重不重要?
他的直觉没错,所以他才说赌注很重要,但……她却还是走了。
这代表什么?她连一个礼拜的时间都不肯多留?她有那么讨厌他吗?
她既不优雅,还有些暴躁;她既不庄重,还非常粗鲁;她做事草率、讲话又大声,然而这些笨拙且粗糙的态度,反而突显出她的真诚可爱。
当他成功地改造了夏蓝时,她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夏蓝,现在她走了,他感觉就像有人忽然剜走他的心。
冯旭杰起身往楼上走去,王嫂见状赶忙叫住他。“晚餐准备好了。”
冯旭杰的脚步一停,想起他今晚特别吩咐过王嫂,准备夏蓝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因为他喜欢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现在,夏蓝却走了……这一顿晚餐缺少享用它的主人,他没有用餐的胃口。
“王嫂你吃吧!我不饿。”冯旭杰挥挥手走回他的房里。
王嫂看著不同以往的少爷,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原以为拦不住夏蓝,会让少爷大发脾气,谁知道他只是让怒气到了喉咙,突地就消失了。他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消沉地坐在沙发上愣愣的发呆,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连生气的欲望也没了。
她在冯家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如此失神丧志的样子,少爷总是精神抖擞,再难的事也不轻易放弃的个性让她印象深刻。
但,这次是怎么了?他像是……再也提下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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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旭杰满脸通红地瞪著一个举止粗鲁的女孩,她狼吞虎咽、披头散发的埋头猛吃、还窸窸窣窣地喝汤,惹得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