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观风拿起黑袍帮他穿上,面带笑容地谆谆劝慰,“张姑娘可是爱死你了。这件黑袍不也是她送你的?依她大刺刺的性子,还能想到帮你添衣裳,这不是情深意重到令人落泪吗?你就别想太多,反正她又不是因为长相才爱上你的,说不定她很喜欢你这张娃娃脸呢!”
这一番赤裸裸的对话搞得刑軦满脸通红,在少了胡子遮掩的情况下,火红的娃娃脸尽人众人眼底,又是惹来一阵讪笑。
曹胜边摸白星边迭声赞叹,“呵呵,脸红了,三师兄脸红也好可爱喔!”
李木强拉扯手下极富弹性的脸皮,好奇心顿起,“张姑娘喜欢阿軦什么?”
“哈哈!就是你们正在捏的肉啊!她一见师兄就要摸,简直是摸上瘾了。”大吃男人豆腐的张红莲跟尴尬窘迫的巨汉师兄,想来就好笑。
“哦?摸哪里?”曹胜起身踱到刑軦身旁,好奇不已。
展观风夸张地比画,“几乎摸遍全身了,又揉又捏的,我看了都不好意思呢!”
欧滂途和李木强一左一右把他的脸揉得扭曲,听八师弟一说,才发觉手中的肉手感极佳,“真的很好摸耶!当了二十年的师兄弟,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真的?我也来摸摸。”展观风和曹胜一听,同时跃跃欲试,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摸去。
“喂喂!你们别乱来!”刑挽一急,连忙出声阻止,试图保住清白之身,可是没人理会他,四个大男人就这样对他大摸特摸。
“真的,手感奇佳耶!”
“软中带硬,温暖结实,难怪张姑娘这么喜欢。”
“真舒服!”
“唉!”这也是他担心的一点,如果她只是喜欢他的“肉”,不是喜欢他的人怎么办?从没想过他得跟他的肉争风吃醋,这实在太可笑、太悲哀了。
曹胜摸了摸他的手臂,“肌肉练得真好,份量十足啊!”
“唉!”他越来越不想去找她了。
展观风见他愁眉苦脸,也知他是为哪桩事情心烦,“师兄,张姑娘还喜欢你的善良心性,喜欢你待人好,喜欢你好多好多,我也说不清,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得了。”他在一旁看得可清楚了,张红莲根本就是迷上师兄了。
刑軦脸又红,“你又知道了?”
“相去不远啦,不然你找她问清楚嘛!”
“可是——”他还是担心。
李木强松开手,面对他的脸,神情十分严肃,“阿軦,如果一个姑娘能不在意你的外表而欣赏你的真性情,那她肯定是万中选一了,你得好好把握啊!”
众人心有同感,四颗头点得都快掉下来。
“没错,难得难得,多久了?我们有多久没看过敢跟阿軦说上三句话以上的姑娘了?”欧滂途好整以暇地问向众人。
曹胜努力回想,“自从师兄变得这么大只以后,唔……有十几年了吧?”
李木强扳扳手指,冷笑著,“哼哼,听到没?十几年耶!阿軦,你不去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欧滂途揪住他的脸皮往两边扯,狠笑道:“没错!我们绑也要把你绑去,看你是要自己醒著去,还是昏著给我们运去?你自己选吧!”
“偶继几器。”被扯住脸皮,口齿有些不清的刑軦知道他们是认真的,只得答应。
“什么?”众人—头雾水,欧滂途放开手,“再说一遍?”
“我自己去,多谢大家关心了。”他诚恳地向众人道谢。当然知道大家是一番好意,心中不无感激,看来这些日子,真是让他们担心了。
李木强拍拍他的肩,“自家兄弟何须言谢?只是你真的想通了?”
“嗯。我明天将门板雕好就去京城找她。”
众人相视一笑,“那就好。”
展观风手一伸,解了他的穴,“你最近没吃多少,都瘦了一圈,要不要吃饭?”嗜吃如命的师兄竞能如此“牺牲”,他也服了张红莲的魅力。
刑軦摸摸久违的下巴,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我等一下就去。”
曹胜想了想,“师父的寿宴完了,三师兄干脆把张姑娘带来参加二师兄的婚宴,让我们瞧瞧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如此慧眼识英雄!”
他不禁有点为难,“这,这事还不一定。”要是大家都想错了,她根本……
“好好好,你自己看著办。我们先走了,你要记得去吃饭啊!”李木强看出他的为难,善解人意地领著众人离开,还给他一个清静的空间。
他摸摸下巴,就著水盆端详好久不见的脸,有些不安地喃问出声,“你会喜欢我的脸吗?这张与身材如此不搭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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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街出现一幅奇怪景象。
一名巨汉扛著一大块用布包裹著的东西,而他跨下的马亦是高壮得惊人,只是一张极为可爱的娃娃脸,却非常怪异地接在那巨汉的脖子上,怎么瞧怎么不搭轧。另外那头跟在马儿边的白狐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的,白狐不担心被人抓去剥皮呀?
过往行人个个瞠眼咋舌,争相目睹这怪异的画面,渐渐的,人声骚动,众人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是易容吧?技术真高超。”
“说不定人家天生就长那样。”
“这也太怪了吧!”
“那头白狐毛色真美,肯定能换不少钱。”
“你敢抓吗?那巨汉看来不好惹耶!”
“啊!他往这边看了。”
“嘘,小心!他壮得像头熊,要是发起飙来,我们就完蛋了。”
“不要看了,我们快回去吧!”
刑軦努力不去听旁人对他的评头论足,迳目绷著一张脸,强压下心头益发明显的不安,策马往高朋客栈而去。
“大爷何事找我们老板?”矮小的中年汉子戒慎恐惧地盯著他,很想跟他说他的面具忘记拿下来了。
“我——”
“哎呀!这下是大……刑公子吗?”掌柜藉著他高大的体型认出人来,连忙上前问候。
刑挽松口气,这下不用解释太多了。“掌柜的,我想找你们老板。”
掌柜被他的脸吓一跳,游移不定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老板今天在家里休息。”原来那把大胡子下长这副德行啊?
他不禁攒眉,“休息?她生病了?”
“据说是受了点小伤。”
“受伤?!”娃娃脸登时惊慌不已,让旁人看得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们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是老板派人来说的。”掌柜难掩担心,“不过,已经几天了,我们都重新开张了,老板还不来,实在令人担心。”
刑軦看看客栈里的装潢,的确是她曾说过的温馨风味,“什么时候的事?”已经有大门门板了?那么……她已经忘了他吗?
“五天前,老板从这里回家后就没再来了,只让人来交代她受了伤,要我们照计画行事。”
“多谢掌柜,那我现在去看看她。”他脚步一转,往门外走去,可爱的脸上净是担心和焦急。
刑軦低头对在马儿旁等候的白星说道:“白星,我们再去另一个地方。”见它点头后才翻身上马,往宁远镖局急驰而去。
宁远镖局大门口,几名武师挡住扛著庞然大物的巨汉,脸上挂著轻蔑。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这种体型不适合易容成孩童模样吗?
“你是谁?”那头白狐又是打哪儿来的?
他取下肩上的东西,抱拳一揖,“在下刑軦,想求见二小姐。”
“刑軦?”几名武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摇头,“没听过。我们家小姐受伤了,不见客!”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你走吧!”二小姐都昏迷几天了,管他是天皇老子还是谁,就是不能让他进去。
刑軦急了,他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我——”
“刑少侠?!”张锦童惊讶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转眼间,已来到他身前。
“张当家,我——”
“你来得正好,快快,跟我来!”他像是见到救星般,不容分说便急匆匆地拉著他进门。
“等——”他匆忙抓起脚边的东西,示意白星跟上。
“不用等了,你快来,莲儿快不行了!”张锦童脚下不敢有半分停歇,直直往后院走去。
不行?!
刑軦心头一震,脸色刷地惨白,“她怎么了?”
他黑脸一皱,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几天前教人给伤了,而且伤势严重,偏偏她又一副不好起来也没关系的态度,给她几天胡搞下来,伤口发炎,本来还可以醒著说点话,现在已经陷入昏迷好几天了。”
越听心越惊,眉心紧锁,脚步一快,换他拖著张锦童前进。
两人来到红莲楼,张锦童推开门,浓郁的药味迎面扑来,他提声叫唤,“小八,给小姐盖上被子!”
盖上被子?什么意思?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刑挽,神情严肃而凝重,“我就直说了,莲儿回来后就变了个样子,整天强颜欢笑,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苦,连受了伤都要死不活的,昏迷中还不断叫著你,我想她的心意是很明显了,不知你的意思呢?”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她……如果她真是有意于我,我、我想娶她为妻。”
张锦童这才脸色一缓,挥挥手道:“好,你去吧!”要不是事态紧急,他真想问问那张脸是怎么回事?
“多谢张当家。”他急急转过身子,但突然想到什么,又匆忙转回来,指向趴卧在门边的白星,“这是我的朋友,请张当家不要为难它。”接著匆匆跨进内室。
“刑公子,您可来了。小姐老叫著您呢!”小八一见是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下小姐会赶快好起来了吧?可是,看体型是他没错,脸却不太像,这是怎么回事?
“小八姑娘,她情况如何?”锦被盖著她趴卧的身子,自己根本看不到她的伤势,只能心急如焚得白了脸。
小八扭著衣袖,瞥瞥床上的人儿,“大夫说是给狼牙棒打到后背,还有几处刀伤和零星伤口,后来,伤口发炎,小姐便陷入昏迷了。”
狼牙棒?是之前那伙人?
他浓眉拧在一块儿,真是该断了祸患吗?
“我先出去了,刑公子在这儿陪小姐吧!”小八擦著泪退了出去。
刑軦坐到她床边,低头看著她裹著层层伤布的娇躯。
多日不见,再见面竟是这种场景,要是他没来的话……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再也看不到那双灿亮的眼眸:心头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吐出心口的郁气,轻声说道:“红莲、红莲,我来了,你赶快好起来呀!红莲!”大手抚上她披散枕上的乌黑长发,“红莲,你听到了吗?我来了,你赶快好起来,赶快好起来……”
第九章
张红莲在混浊的黑雾中载浮载沉,意识昏暗不明,像是飘到另一个世界,只觉得好累好累,挤不出丝毫力气去推开笼罩四周的重重黑雾。
她在那团闷窒的黑雾中徘徊多时,寻不著一丝曙光,而回荡不去的声音又次次提醒她现实的残酷——没人要的凶婆娘,没人要的凶婆娘……
她捣住耳朵不想听,却挡不住那声声嘲讽她的恶毒言语,未了,那句恶毒的咒骂烙印在她心上,成了宣告她爱情破灭的谶言。
凝滞的黑雾增添一抹心酸与悲哀,她连寻找出路的力气都没了,颓然放弃挣扎,任凭黑雾侵蚀,反正他已离她远去,她醒过来,不过是再次独自舔舐孤单,哀悼她逝去的爱情罢了。
是谁?是谁在她耳畔急切叫唤?那低沉的嗓音好耳熟啊!
又是谁温柔地抚触她的脸?那双温暖的手好熟悉……
是他吗?他来看她了吗?
“……我来了,红莲,你快醒过来,快好起来……”来自远方的叫唤,模糊不清,却在她心中造成阵阵回响,她侧耳聆听,想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他吗?他愿意再叫她的名字了?
柔情缱绻的呢喃低低切切,宛如明亮的阳光突破重重黑暗,温暖拂去她受创的身心,黑雾渐渐散去,希望的火苗悄悄点燃。
她想推开黑雾,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挣扎许久,苍白干裂的唇蠕动几下,语声带著破碎,“大熊……大熊……”
“红莲!我在这里,你快醒过来!”
紧闭的双眼费力地睁开,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娃娃脸?!“你、你是……谁?”她涣散的眸光一黯,失望地缓缓闭上眼。
这人不是大熊。
刑軦心一紧,沮丧在眸底一闪而逝。
他用手遮去脸孔下半部,“是我,你的大熊,我回来了。你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参加二师兄的婚宴,还要一起做好多事……”最后的话语隐没于不安中。
他们真的会一起吗?她眼中的失望是那么明显,他的不安成真了……
即将阖上的眼眸在听到“你的大熊”时,轻轻张开,黯淡的眸光饱含痛苦。
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她的?听起来多讽刺啊!她想跟他在一起,却伤了他,连弥补过错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他说他是她的,是她的什么?
见她又快昏过去,他连忙再度出声,“你看啊!我真的是大熊!”
她勉强转动眼珠,只见被手掩去大半的脸,有著一双清明的眼,那双眼曾经日日夜夜出现在她脑海中,真是他?
“大熊……真是你?”
刑軦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她露在锦被外的小手,“是我,我来看你了。”
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生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他,“你瘦了。”握住她手的大掌传递熟悉的温暖,却不若往昔厚实,身形也消瘦许多。
“我没心情吃饭,当然瘦了点,你别多说话,赶紧把身子养好。”
没心情吃饭?他?!半睁的眼儿浮现不信,“你会留下来吧?”她固执地要他保证,不然她怎么也不肯睡去。
他回答得艰涩且不安,“嗯。如果……你还要我……留下来。”
“不准你走,等我好了,我们……”话尾随著垂下的眼睑消逝于唇间。
刑軦慢慢放下遮脸的手,怔怔凝望她熟睡的脸庞,以及反握他大掌的小手,神情复杂。
她眼里的信任一如往昔,然而……
张锦童放下心头沉压多日的大石,神色轻松不少,“果然心病还要心药医,莲儿有你就妥当了,我还有事得处理,莲儿就交给你了。”
“嗯。”目送张锦童出了房间,他回头注视两人交缠的手。
感情?可能快要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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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莲睡睡醒醒,经过多日的休养,终于恢复大半精神,气色也好多了。
这一日,她首次在小八的扶持下,避开背后的伤口靠坐床头,苦著一张脸喝下汤药,一边拿眼打量著坐在桌边的刑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