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一震,连忙躲过她过份亲昵的手,“红莲姑娘,我自己来就行。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老是动手动脚的。”他只穿一件,差点给她摸到胸上来了。
她悻悻然地缩回手,下一刻,又赌气地伸手在他胸膛上胡摸乱搓。
“你这大熊礼貌过头了,江湖儿女哪讲那些繁文耨节?而且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这么小气作啥!”
他小气?!“喂!你还来?”受不了她不规矩的小手,更受不了自己逐渐动摇的决心,干脆抓著食物跳离桌边。
最后她也气得拍桌而起,追著他满屋子跑,“我昨天摸你,你也没说什么,现在装害羞也太迟了吧!”
她随手抓来一只青瓷花瓶,往前面的人砸去,“你给我站住!”
他怕东西摔了,只得回身接住花瓶,见她还想丢一个看来价值不菲的琉璃纸镇,连忙叫道:“你别乱来,东西要钱的。”
她快气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再说,“姑娘我有的是钱,只要你过来我就不丢,你过不过来?”
刑軦接下凌空飞来的纸镇,冰凉的琉璃握在手心,传来阵阵凉意,“好好好,你别再丢了,我过去就是。”这姑娘太悍了,他实在敌不过她。
“快点!”看他慢吞吞地拖著脚步,心里就有气,她又不是要他做什么登天难事,就只是摸摸又有什么关系?
“喂!你别又乱摸……”他第八百次叹气,自己的话都还没说完,她的手又搁在他身上了。
“别这么小气嘛!”她继续揉搓手中的结实肌肉,“咦?你只穿一件?”手下的衣料薄薄一层,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们练功多年,有内力护身,自是不怕冷。”她可不可以别再摸他了?他只穿一件黑袍,透过薄薄的袍子,连她手心的温度都感觉得清清楚楚,尴尬得很。
她偏头打量他稍嫌破旧的黑袍,便拖著他走向圆桌,“你娶亲了没?”
刑軦不自在地动动肩颈,她问这作啥?“没。”但还是十分老实地回答。
“师兄说他不成亲啦!”展观风故意说得大声,恶作剧的神情刺得当事人眼花。
“阿风!”他出声制止师弟的口不择言。
“喔?你家里没人逼你成亲?”爹老说她肯定找不到婆家,可她早就决定一生不嫁,所以才跟爹讨了高朋客栈,准备一辈子靠自己赚钱过活,落个轻松自在。
刑軦又挑了块松子糕入口,“我爹娘早逝,长上只剩师父一个。”
“我师即父老嚷着要师兄成亲,可师兄就是不肯。”展观风多嘴地补上一句。
“昨天,我大姊闹脾气,说是不让她嫁况东成,她就一辈子不成亲了。”她放开大熊的手臂趴在桌上,模样好不烦恼,“成亲有什么好?为什么大家都要成亲?”
昨天她从客栈赶回家,就是为了这事。
一向温柔如水的大姊,不知从哪儿得知爹要她去查况东成的事,竟然又哭又闹,说什么让人去查太侮辱人了,还说她此生非他不嫁。结果爹就怪到她头上,还说一定是她带坏大姊,才让大姊性情大变的。
真是飞来横祸,大姊性情大变关她什么事?
展观风和刑軦面面相觑,心想怎么要嫁况东成的成了她大姊?
“张姑娘,要跟况东成定亲的是你大姊?”这街头巷尾传的话总有差错,难不成这回也传错了?
“对啊,爹说他们俩在苏州看对眼了,况东成此趟才来提亲。”她无精打采的,虽说大姊性子温柔,跟她是天差地别,可她们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如果大姊嫁到陕北去,那以后谁来陪她说些心里话?
但展观风犹有不解,“那你昨天早上跟况东成谈什么?”
“爹说不确定他的人品,要我去查查。”她叹口气,一双小手却在桌下摸上刑軦的大腿。他真是好摸,温暖又结实的肌肉像个暖枕似的,冬天里摸上一把真舒服。
见她抑郁寡欢,他也不忍把腿挪开,只好往后坐一点,让她摸膝头。
“原来如此。”展观风抚著鬓角深思。
“你别愁,我舞刀给你看。”刑軦心软,又见不得她难过,希望舞刀的事能振奋她的精神。
张红莲再叹口气,懒懒地自桌上抬起头,“你的腿真好摸。”
展观风噗哧一笑,原来他俩还在桌下摸来摸去,难怪师兄的脸这么红。
“咳咳!”他清清喉咙,责怪地瞥师弟一眼。“走吧。”倏地站起身,却轻轻拉起仍在叹息的张红莲。
“啊!”一声惊天骇地的尖叫,霍地在室内爆开。
“怎么了?” 刑軦登时手足无措,他拉疼她了吗?
却见她已然恢复精神,神采飞扬的风采再现,“好了,我们走吧!”
身旁两人一脸茫然不解地跟著她出了房门往中庭去,边走还边掏耳朵,她这发泄情绪的法子如果不换换,他们迟早会成了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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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午后的阳光和煦宜人,宁远镖局后院,身穿黑袍的人影夹带著大刀的闪闪银光,迅速变换身形使出一招招玄妙的刀法,阵阵寒风吹袭而过,仍不减他挥舞大刀的劲道,一记掹虎出闸使得气势磅礴,刀风所及之处枝摇叶落。
张红莲兴奋得粉颊嫣红,凤眼流光焕发,堆满了欣赏和仰慕。想不到这大熊身手如此了得,看得她叫好声不断。
一套刀法舞毕,刑軦收刀人鞘,吁了口长气,已是大汗淋漓。
她快步迎上前,拉整他散乱的衣襟,并从怀里拿出绢帕,擦去他脸上的汗水,“你这刀法使得灵妙带劲,真叫我开了眼界。”
他还喘著气,鼻端却传来她身上阵阵馥郁的香气,霎时间呼吸跟著乱了,神智恍恍惚惚,不觉脱口,“你真香。”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香啦!这可是我花钱买来的薰香,不香我可要找老板算帐。”见他魂儿不知飞哪儿去了,小手趁机摸上他的胡子,“你这胡子这么大一把,不会不方便吗?”
“啊,不!一点也不!”一说到胡子,刑軦猛地惊醒,用力一个转头,茂密的胡子便脱离她的掌握。
她哼了声,将绢帕纳入怀中,回身走向红莲楼,讪讪地道:“怕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你们来一下。”
三人又进了红莲楼,再度围坐于圆桌前。
“小八、小八!”纤手敲敲桌子,不耐烦地连声叫唤。
小八快步从屋外跑来,气喘吁吁,神色有著心虚,“二小姐有何吩咐?”
二小姐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这还是头一回有男人来她屋里,而且二小姐对那巨汉亲昵得很,压根不理一旁的英俊公子,这让她好奇到不行,一时忍不住就去找伺候大小姐的小五多聊几句,怎知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跑哪儿去了?”张红莲狐疑地打量她心虚的表情。
小八缩缩脖子,“我去找小五商量事情……”
“是吗?算了,你去拿些饭菜来。”语气一顿,又笑了笑,“多准备一点。”这大熊吃得多,不多一点不行。
“是。”小姐还要留他们吃饭?!小八不禁再多看那两个同她一般惊讶的男子几眼,然后才转身往厨房去。
“我们镖局的饭菜不输客栈的,你们也来尝尝味道。”她纤手摸摸还放在桌上的玉雕蟾蜍,漫不经心地问:“从这儿到你们帮里要几天?”
她答应了?两人笑得阖不拢嘴,“快马五天。”
“如果平常速度呢?”她低头专心思索著。
“呃……”要多慢就有多慢啊!“下个月十五日前要回到帮里才行。”
“还有十来天,够了……”她估量客栈里的事与大姊的事,在心中兜过一遍,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我把东西借给你们,不过……”霍地抬起头,眸光灼灼,“我要跟你们去。”
“这不好——”刑軦面有难色。一个姑娘家跟著两个大男人一道走,落入人家耳里,可是会被说得很难听的,而且他也没把握压制住自己对她日渐浓烈的欣赏。
张红莲截断他的话,“那就不借!”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张当家会同意吗?”展观风指出关键。
“爹有啥好不同意的?我是护镖耶!何况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她十六岁就出门闯荡江湖了,又不是养在深闰的柔弱姑娘,出个远门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难得有机会可以一睹领天帮风貌,她怎能错过?
“可是——”刑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展观风截住话头,“何时可以启程?”
“五天后。”
他哪会不知师弟在打什么主意,问题是两人根本不相衬,而且人家姑娘家八成也没那个意思,就算硬把他俩凑一块儿,也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
“师弟,这事不会成的,你何苦多此一举?”他不禁喟叹。
“那可不一定。” 他瞅着张红莲搁在师兄肩上的白皙小手,再瞧他一无所觉的样子,更是益发的有信心。
“什么事?”她皱著眉,下意识捏捏手中的臂膀,不喜欢置身事外的感觉。
刑軦脸倏地一红,瞪了好事的他一眼。
展观风面不改色地搪塞,“我们在找一盆叫‘火王’的兰花,不过花早死了
他们今天早上又去了“宝斋”一趟,依旧没问到可以跟“风幽”并驾齐驱的兰花,看来他是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此时传来敲门声,“二小姐,饭菜来了。”
“进来。”她漫应了句。
小八身后还跟了个身形微胖的小姑娘,“东西多,我请小五帮我端来。”
“二姑娘好。”小五紧张地问好,低垂的眼里净是惊讶和匪夷所思。真的耶!二小姐在摸那个体型吓人的大胡子男人!
“小的告退。”小八和小五做完事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她们还要去跟别人说这件奇闻呢,看来二小姐春心动了!
“大熊,你快吃吧!我去去就来。”她心事重重地起身,边敲著脑袋,边往内室走去。
展观风拿起筷子,瞄瞄进入大快朵颐状态的他,“张姑娘又怎么了?”
“她心思歪歪扭扭的,跟师父有得拚,我怎么知道?”刑軦大口咀嚼饭菜,口齿不清地说。
“你还是有注意她嘛!”他促狭地笑说。
刑軦充耳不闻,迳自埋头苦吃。心里头则嘀咕著,早知道就不回答他了。
装蒜!我看你能装到何时?想到接下来的旅程……呵呵!可有得瞧了。
刹那间,阵阵浓郁的花香传来,展观风挑眉,动了动鼻子,“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是花卉的香气,浓烈的香气像火烧一般窜进鼻问,顿时只觉得呼吸问全是那股香味,香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嗯,好香,都快压过饭菜香了。”他放下啃到一半的鸭腿,转动著目光寻找香味的来源,
只见张红莲捧著一盆花形奇异的鲜红兰花走出来,“我这里有盆兰花,好像也叫‘火王’,你们看看是不是。’
“‘火王’?!”展观风一脸惊奇,盯著桌上有著半条手臂高的兰花,“鲁老爷不是说花早死了?”
原来是这玩意儿在香。拇指宽的大红花办微微开敞,呈现诡异的翻转姿态,花苞中间是火焰形状的花柱,奇特的浓香充斥整个室内,莫怪人称“火焰妖姬”,妖艳得逼人眼鼻。
她爽朗大笑,娇艳的脸蛋得意扬扬,“哈哈哈!那是我搞的把戏,我让他们以为花死了,但其实是被我偷了!”
“什么?!”搞什么!她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也就罢了,竟害他们扑空兼伤心?瞧那刺眼的骄傲自得,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令人敬佩的事?
“鲁老头小气巴拉的,连让人瞧一眼也不肯,我想看看轰动京城的‘火王’长什么样儿,当然就得把它请到我这儿来一次看个够,而且,我可是大方得很,谁想看我都给看的。”
当时她带著一坨被她捣得稀巴烂的花尸,趁夜潜入鲁家,一招偷天换日,把“火王”接来跟她朝夕相处,天天闻香花、看美花,好不快意。哪里管得了那些闲杂人等为花尸哭得死去活来。
“它现在叫‘火莲’,你们可别泄漏我的秘密了。”反正没几个人亲眼见过“火王”,她现在给它改个名字,谁会知道“火莲”就是“火王”的本尊?
不少人都瞧过这花了,但只以为是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宝贝,完全没想到是她从鲁老头那里偷来的。
可刑軦和展观风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她好大的胆子!偷了东西还光明正大的给人欣赏,不过这胆大妄为中又不失细心聪慧,毕竟谁会料到这明摆著昭示众人的东西是赃物?
张红莲歇歇小嘴,推推一脸呆滞的刑軦,“大熊,你说我是不是好聪明?”
“呃……聪明,”他勉为其难的称赞她,“可以把它让给我们吗?”
她眸底闪过一丝算计,脸上突然浮现不舍之情,“这……我冒著生命危险才弄到手的,我很喜欢它耶!”
小手摸摸“火莲”滑嫩如丝的花办,对著花喃喃低语,“你长得好可爱呦,不管人家出多少钱,我都不会把你给卖掉的。”
她根本是心怀鬼胎嘛。展观风了然一笑,偏过头贴在刑軦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他脸色为之一变,不敢置信地比比自己,见师弟点点头,便红著脸连连摇手拒绝,展观风再接再厉又说了几句,他才愁眉苦脸想了半晌,最后终于答应。
鼓起勇气,对著抚花的人影说道:“红莲姑娘,你要如何才肯把花让给我们?”他的胃有点痛了。
她扬眉斜睨了展观风一眼,“呵呵,展公子真是聪明。”
“好说。”女人哪,他可是够了解的了。
“大熊啊,你愿不愿意跟我比一场呢?”方才看他舞刀,看得她技痒,不跟他比一场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唉!真给师弟说中了,她根本还没放弃找他比划的念头,“我说过了—一”
“我又不一定会败在你手上,你的担心未免太多余了。”他天生力大又如何,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姑娘,她从小拜师苦练的剑术难不成会挡下住他几招?他越是推托,她越要跟他比划。
刑軦想想也对,他一心怕伤了她,倒忘了江湖上多的是武功高强的女侠,如果她真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身手应该不弱,他再拒绝就是失礼了。
“红莲姑娘说的是,刑某失礼了。”
“知道就好。我们走吧!”她起身抓过长剑,大步往外走去。
展观风一叹,“师兄,难为你了。”
“希望她真有自己说的那样厉害,否则要是伤了她,只怕走不出这镖局大门,蟾蜍新娘子和兰花也别想带回去给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