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雷恩,徐忆晚都不敢抬头注视他的眼睛。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工呼吸而已,但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像起那画面。
她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后心绪烦乱得也没有想出答案来。
无语问苍天啊!她烦恼的将头靠在吧台上。
“你在想些什么?神游太虚啊?”方淇儿拍拍她,很郁闷的怀疑她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的话。
“啊?哦,你刚才说什么了?”徐忆晚猛地回过神来。
“你好不认真啊!刚才朴赫哲提议说我们可以去玩浮潜,你去不去?一定很刺激。”她脸上有著兴奋的神色。
徐忆晚浑身打了个冷颤,挥手道:“现在请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水这个字。”
“没有提‘水’啊!”她故作无辜,“只是说要去浮潜而已。”
朴赫哲微笑,“看来你表姐上次是真的吓怕了。雷恩,你去不去?”
雷恩抬头装作很无意识的望了一眼玩转著酒杯的徐忆晚,“我不去,你们两人想去就自己去。”
方淇儿闻言一笑,再度问徐忆晚:“你真的不去啊?”
“不去。”她咳嗽了起来,“你和朴赫哲去就好了。对了,你要去几天?”
“还不知道。”她问另一个当事人,“去多久啊?”
“应该是两三天吧,如果有精力的话可能会延长,所以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要这么久?”方淇儿有点迟疑。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徐忆晚的声音有气无力,未了还咳嗽几声。
雷恩皱了皱眉,“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引起一阵窃笑。
她虚弱的挥挥手,“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早晚温差太大有点不适应,著凉了而已。”
雷恩不再说话,沉默的看著她。自从那次后他就再没有见到她了,这几天来,他做事没有以往沉稳,总是心不在焉的,隐约渴望再见到她纤细优雅的身影,这才知道她对他的影响实在超过自己原来的想像。
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人工呼吸,是个单纯的紧急救护,但不可否认的,在倾身下去接触到她的嘴唇时,他竟然感觉到她女性特有的柔软,在那一刻,他压根儿就忘了救人。
事后,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的鄙夷,这并不像是以前冷静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情的自己。
徐忆晚的咳嗽声让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他体贴的递给她一杯开水。
“谢谢。”她一愣,低低的道了一声谢。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虽然这样说,但方淇儿不免有点失望不能去浮潜。
朴赫哲惊叫一声:“不是吧?”
“我得留在这里陪我表姐,对不起,赫哲。”
“你就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小感冒而已,你不用那么紧张。”徐忆晚笑著安慰她。“淇儿,你就去吧,我一个人不会怎么样的。”
在她的劝说之下,方淇儿终于点头,“那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徐忆晚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妈了,好像你是我表姐一样!”
方淇儿还是觉得不放心,撇下生病的人自己一个人去玩乐,令她觉得心有愧疚,于是她转而拜托一直不出声的雷恩。
“雷恩,你帮我照顾一下表姐好不好?”
雷恩淡淡的点点头。
徐忆晚的表情有点奇怪,咳得更厉害了,而朴赫哲则露出狐狸般令人费解的笑容。
或许等他们回来后,一切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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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淇儿和朴赫哲离开的日子里,徐忆晚发现自己的感冒已经不是轻微的程度,而且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只能成天披著一条厚厚的毛毯待在房间内,怕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还把窗帘全给拉上。
就在方淇儿离开的第二天,正在床上垂死挣扎的徐忆晚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声。
“徐——徐——你在吗?”
是Lisa的声音。
徐忆晚拖著像灌了铅的双腿栘到门边打开门,一眼便看到Lisa站在门外。
“有什么事吗,Lisa?”
“哦,可怜的孩子,你怎么病成这样,好重的鼻音哪!”她一脸的同情。
“没事。”徐忆晚笑笑,“我刚刚吃了药,应该快好了。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家里打电话来,你要不要下去接?还是我先向他们解释一下?”
徐忆晚狐疑的皱皱眉,她仅告诉父母自己落脚的旅馆,并未告诉他们房间号码。自从她离开香港来到尼泊尔之后,固定一个礼拜打一通电话回去,但是都挑父母不在家的时候留言或是由家里的佣人转达。
这次家里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没关系,我现在下去接吧。”
徐忆晚缓步的走到楼下接听电话。
“喂。”拿起话筒,她有气无力的说。
(忆晚?我是妈妈。)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哦,妈。您在家还好吧?”
接下来是熟悉而客气的客套话。一如既往,这是她和家人相处的一贯模式,只是到最后徐母的一句问话让她一愣。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生病了吗?)
她愣了一下,这才应该是普通母女之间出现的对话吧,可是自她上学以来,她就再也没有听过这样温暖的话语了。
“没事,只是一点小小的感冒,很快就会好了。”她的声音更加的沙哑了。
徐母叹口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这时,徐忆晚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跟她说这几天尼泊尔的天气不太好,叫她多穿点衣服!)
熟悉的冷硬口气,是徐父的声音。
(其实自你离开后,你爸爸就天天在看尼泊尔的天气预告。如果你在外面觉得累或者是不顺心的话就回香港来,你的家毕竟还在这儿,知道了吗?)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可徐忆晚恍若未觉的一直把它握在手里,竟有些舍不得放下,直到旁边的Lisa的声音传来。
“出什么事了吗?”
她清醒了过来,“哦,没事。”
上楼之后,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著。
出国到现在,她第一次有点想家了。
过了一个小时后,又听见敲门声。
“来了。”她疑惑的起身,这次又是谁?
一打开门,却是一个自己始料未及的人——雷恩。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一身随意的装扮,手里还提著什么东西,此时正挑眉望向她。
“哦。”她赶紧让出路来,“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徐忆晚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单薄的晨褛,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床上的外套披上,不自然的对他一笑,然后又发现房间里简直乱得有点夸张,于是笑得益发尴尬。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这几天身子不是很舒服,所以没有收拾房间,有点儿乱。”她在心里低咒一声,为什么每次都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见不得人的样子?太丢脸了!
“你病好一点了吗?”他转向她,关心的问。
他怎么会对她露出那种温情关怀的眼神呢?徐忆晚摇摇头,心想肯定是病胡涂了!
“已经吃了药,好很多了。”
他走向窗前把窗帘给拉开,外面灿烂的阳光顿时洒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雷恩带点责备的说:“生病的人怎么能住在这么阴暗的房间里呢?应该晒晒太阳才是。”
她有点不大适应这样忽然而来的强光,眯了眯眼,“是这样的吗?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以前在家里这种事情都是佣人在操劳的。
他转过身去看著她,却发现她在阳光下就像一个透明的人儿,仿佛随时就要和光线里的飘尘一般飞到远处,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大惊,一个箭步上前,将手采向她的额头,语气焦急的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看来你病得不轻。”
她傻傻的站在那儿,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全身像是有电流通过一样动弹不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于是不著痕迹的摆脱他的碰触。
“真的没事,我吃了好几天药,就快好了。”
雷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她的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你吃了好几天的药病还没好?我得陪你去看一趟医生。”他甚至有点莫名的怒气,气眼前的女人不懂得好好的照顾自己。
徐忆晚一听到这句话,脸色更加的苍白。
“我不去!”
她坚决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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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徐忆晚还是拗不过雷恩。三个小时以后,她已经打完点滴从医院出来,并躺在旅馆中那张床上。
“你居然害怕打针!”他坐在床边,嘴角含笑。眼前这个连打针也害怕的小女人,真的是那个双手擦著腰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人吗?
她撇撇嘴,“这么粗又尖的针管扎进自己的手臂里,肯定会害怕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去医院的,除非的逼不得已。”
“你说的是刚才那种情况吗?”
她一笑,“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刚才陪我去医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对了,你的酒吧呢?今天不开门吗?我还没有问你一开始找我为的是什么事呀!”
“哦,只是、只是……”他抓抓头发,看著她的笑颜忽然有点腼腆,“我听Lisa说你似乎越来越严重,所以就来看看。”
“谢谢。”
“我答应你表妹要好好的照顾你的,你现在这样,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向她交代,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点点头,他的解释不知道为何让她有点失望。
“你刚打完针,现在好好的睡一觉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他温柔的帮她拉上被子。她的眼神让他有点慌乱,只想逃开。
她闭上眼,忽然叫住他。
“雷恩。”
“怎么?”
“你留下来陪陪我好吗?一会儿就好。”她柔声说。
今天遭遇的事情让原本就生病的她感到很累,想找到一个可以让她稍微倚靠一下的人。
他有点诧异,但还是坐到她床边。
“你今天有点儿不对,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你有著很敏锐的洞察力。”
“这算是夸奖吗?”
她依旧闭著眼睛,嘴角向上勾出优美的弧线。
“雷恩!”她开口,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停顿了一会儿儿才继续说下去,“你记得我向你说过我的家人吗?”
他点点头,她的神色并不像上次那样的忧郁,所以他才放心下来,决定当个好的听众。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按道理来说,应该从小就是父母手上疼著的小公主一样。”
“难道不是吗?”
“我的爸妈在我的生命里担当的角色,其实更加像一个监督者和一个决策者。”她不知道这样说他是否懂,“我们的家庭在社交圈里是出了名的优秀家庭,我父母觉得我身为徐家的女儿就应该是出色的,所以从小到大都以他们的方式来要求我。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也能够接受,然而我不能够接受的是,除去那些,我和他们之间似乎就再也没有别的关系了。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为父母和孩子这样的客套,我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是很介意的吧!”她笑了笑,“这次的远行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
他依旧静静的听著,跟上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是清醒的。
“可是刚刚我接到他们的一通电话,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我发现其实他们就像任何一对普通的父母关心自己的子女一样的关心我,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我刚才一直在反省,或许以前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将注意力放在别人的身上。”
她笑著摇头,像放下了一个好重的担子,心情出奇的轻松愉快。
“现在发现还不是太晚呀!你是幸运的,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也解决不了心里的难题。”
“是啊,或许我一直都很幸运。”她的脸上是安详的笑容,让人看了非常舒服。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你现在要回香港吗?”
她睁大眼睛,“当然不回去!现在回去会觉得有点尴尬,我想在这儿留几个月再走。说实话,我很喜欢在外面的感觉,说不定我以后就一直过这种生活了,我不想永远留在父母的保护伞之下。”她长吁了一口气,像喃喃自语似的,“人长大是
要出去的。”虽然她这种长大有点晚。
“想通了就好,你以前可能一直把这些事情都闷在自己的心里,从来不跟人说,所以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试问世界上又有几个父母是不关心自己子女的呢?”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面纸,很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对你我真的是感到很抱歉。每次也没先问你到底是不是想听就把苦水往你耳朵倒。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吧?”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只在心里说:雷恩,其实你是很温柔的男人。
可能是药效发作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的模糊。
她睡著了!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帮她把被子拉高一点,然后放轻脚步走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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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很晚了。
早到了酒吧开门营业的时候,但雷恩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反正开不开都只是随自己的兴致而已。
他心里有太多太多想不通的问题和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很烦闷。
但阿烈克家族的人是不会逃避问题的,他自然不会是例外。
他需要时间好好的厘清一下自己心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他的生活似乎就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从指间飘出的轻烟向上缭绕,他似乎看了徐忆晚的脸。
他和她由针锋相对开始,之间的过程连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她之间就已经建立起一种模糊而暧昧的联系。
那个吻,不,是那个人工呼吸之后,她的脸开始在他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如果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他会不安心、会开始想念她。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她告诉自己她和父母的关系出现了转机,他心里浮现出的想法是她会不会因为这样就立刻回到香港,然后当他听到她的回答时,他竟然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还能看见她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