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涵无法想象失去皓耘以后,黑暗无光的日子。
她的生命从十年前离开他后,就一直是枯萎的向日葵,可是十年后,经过阳光的照射,她恢复了生命的能量,她终于明白何谓活着!
这瞬间,她产生了一股坚定的意念──这是属于我的幸福,我不要让幸福从我手中溜走!
这念头一起,靖涵立刻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要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
「加油!」晓乔会心一笑。「祝妳幸福!」
晓乔深信,靖涵看上的男人一定很棒,配得上靖涵的男人一定是人中豪杰。
迎向门外的阳光,靖涵彷佛凝聚起一股坚定的意志力和战斗力。
就算皓耘有未婚妻,有最难缠的养母,但是只要有爱,爱就是力量,就算赴汤蹈火,她都要和皓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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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晓乔家大门,靖涵才发现自己一直没开手机,连忙打开手机。
手机里留了近二十通的简讯,字字都是皓耘的温柔与关爱。她感动得双眸蒙上一层雾气。
她赶紧回家,皓耘说会在家里等她。
回到家后,没看到皓耘的人,她打手机给他,可是电话没通。
她痴痴地等着,等了好久,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逐走灿烂的阳光,紧接着,更下起倾盆大雨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虽然她保持乐观和信心等待着,不安却无法抑制地逐渐扩大。
直到门口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她才连忙起身开门,却见到他近似癫狂地冲了进来──
「靖涵……」他整个人脆弱得倒在她身上,彷佛刚从地狱返回。
靖涵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他的脸孔憔悴而骯脏,凌乱的头发黯淡无光,下颚还有刮痕,嘴巴破裂,他的手还流着血。
「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他到底碰到什么事。
「靖涵,」他陷入歇斯底里,嘴里喃喃念着。「我要疯了……」
他拚命抱住她,彷佛身陷大海中,而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不曾看过他如此失去理智,一股恐惧感凝聚在心中,随着他的崩溃而逐渐累积。
她只能抱住他,只能让他尽情地发泄,直到他慢慢安静下来……
第十章
夜色悄悄降临,窗外的招牌灯泡闪烁着,像极了天边的星星。
杜皓耘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靖涵温柔细心地替他包扎手上的伤,然后拿温毛巾擦拭他的脸庞。
突然,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心,她一惊看向他,与他目光交缠。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喑哑着说道:「我爱妳,靖涵。如果没有妳,我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他哀伤的叙述。「我去买了一只戒指,那是要跟妳求婚的戒指,我去找我母亲,告诉她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娶妳,我愿意跪下来恳求她,只要她点头。可是,她说她就算死也不会答应让我们在一起。她用自杀来威胁我、逼我跟妳分开,我还是不答应,让我眼睁睁看着她从三楼跳下去……」
接着他语无伦次地诉说养母如何不放过他,在医院醒来还是继续诅咒他们……
泪水自靖涵面颊滑落,他一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和罪恶感,这令她为他感到肝肠寸断。
她用力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尽量冷静地说道:「你累了,睡吧!什么都不要说了。等你睡醒,一切噩梦都会结束。」
「妳不要离开我……」他的拇指滑过她的脸孔,剌痛她的心。他喃喃自语:「妳千万不能以为我不爱妳,那妳就错得离谱……」
「我知道。」她柔情款款地安抚他。「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
她温柔地替他盖上棉被。
他好累,睡神在召唤他,他一闭上眼睛,就沈入了梦乡。但就算在睡梦中,他依旧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怕她会逃开。
外面一片漆黑,靖涵不禁猛打哆嗦。好冷!她彷佛深陷地窖,阳光照不进来,风吹不到,只有无止尽的黑暗。
原本以为幸福已经胜券在握,她以为只要有爱,天下就无难事,可是,她错得离谱,单纯得可笑,林婉瑶疯狂的自杀行径,等于彻底宣判她死刑!
她该何去何从?
她不要皓耘为了她受养母折磨,她不要皓耘为了她而受苦。
林婉瑶逼皓耘做抉择,而她不会这样对待他,她不要皓耘为难。
有个声音自她心底响起:走吧!只有离开,才能化解林婉瑶心中的所有恩怨。
当年晓乔决定离开的心情也是这样吗?
她彷佛感到心裂成两半。她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必须用离开来成全爱。
见他熟睡了,她慢慢把手抽回,这瞬间,彷佛象征他们将永远分离。
她只准备简单的必需品和衣服,只用一个小行李箱就收拾完毕,她已经彻底领悟:这辈子连爱都带不走了,再多的金银珠宝,对她而言只是废物。
再一次地,她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最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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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皓耘的梦境里,阴魂不散的养母又出现了。在一片血红的背景中,林婉瑶洋洋得意喊着:「我赢了!我赢了!你永远休想逃离我的控制!」
「不!」他在梦里大叫。
杜皓耘跳起来,整个人摔下沙发,他全身被汗水湿透,一脚落在地板上,他的手是空的,他没有握住靖涵的手!
「靖涵?靖涵?」
空空荡荡的室内,只有孤独环绕着他,他的心脏一阵紧缩,她走了……?他强烈的感觉到她又遗弃他了。
「不!」在经历这么多波折,努力这么久之后,她怎能舍得弃他而去?
他浑浑噩噩,脑袋一片乱轰轰,除此之外,他还有着隐隐待发的怒气。
该死的!他不会原谅她再次不告而别!
她会到哪里去?
他看到桌上的手机。她连手机也没带?
那一定是要出国,出国后,她打算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他忙不迭地开车往机场前进。
因为时间很仓卒,靖涵只先跟医院请假,然后打算到国外住下后再跟医院辞职,并告知父母。她坐在巴士上,再看台湾最后一眼,这里也是她生长的地方,她深爱这里。
十三岁时,她离乡背井当了小留学生,而今,二十七岁,她居然要再度远赴他乡。
巴士停靠在机场,她下了车。
同时间,一台跑车跟着紧急煞车停下,后面跟着响起一连串的煞车声和咒骂声。
一脸憔悴慌乱的皓耘跳下车,站在靖涵面前。
一看到他,她的心又开始燃烧。她想逃,却被他拦住──
「费靖涵,妳太不够意思了,我都还没跟妳求婚,妳怎能说走就走?」他的脸有着沧桑和疲累。「经过这么多事,再次失去对方,对我们来说都会遗憾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妳愿意下辈子都在忧伤里度过吗?」
「我……」她用力咬住下唇不言不语。
他毫不迟疑从口袋里取出戒指。「嫁给我!」他许下承诺。「妳不可以一个人走,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不管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天涯海角,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
不知怎么搞的,她看不清他的脸,泪水遮住她的视线。但是,她还试图挣扎。「可是,你的养母……」
「我想清楚了,」他无奈但轻松地笑着。「三十岁以前,我已经给她够多了,任她为所欲为,从我身上剥夺了许多属于我的东西,包括了幸福和快乐。这应该够了,我不能再被她剥夺一辈子!这三十年已经足够偿还我欠她的,我要展开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他既坚决又笃定。「我愿意失去我的财富、社会地位,甚至林氏企业继承权,一无所有,只为了换回我的自由,我要跟妳在一起!」
爱意慢慢温暖她的血液,她露出容光焕发的笑靥。
他为她套上戒指,象征套住了她一生一世。
「走吧!」
他们相视一笑,并肩走入机场。
展翅的飞机高飞,划破了厚厚的云层,再也不回头。
他们远离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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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封没有寄信地点的信──
爸爸、妈妈: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可是我真的离不开深爱的男人。皓耘是杜至胜的养子,他的母亲是林婉瑶。林婉瑶为了不让我们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以自残手段来逼迫皓耘。这些波折深深折磨着我们,或许也将造成一辈子无法弥补的缺憾,可是我们依然相爱,原谅我的不孝。
靖涵 留
信很简短,却像为费家投入一颗威力惊人的炸弹。
曹玉梅手里拿着信,颤抖不已,费效阳更彷佛突然间变成八十岁的老人。
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费心隐瞒真相,没想到纸还是包不住火,令他们受到重大打击。
竞焱很难相信妹妹真的一走了之。杜皓耘带走了妹妹!这是怎样的情缘,竟延续了十年?
「老爷,夫人,」仆人此时进来通报。「有客人来访,是一位林婉瑶女士。」
林婉瑶这三字让曹玉梅更是有如当头棒喝。
客厅里,一阵山雨欲来的诡异气氛。
林婉瑶得到机场通知,一辆登记在杜皓耘名下的跑车已停了八天,她查了出入境管理局名单,确定杜皓耘已经离开台湾,同班飞机的乘客中,有费靖涵。
显而易见地,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了……
经过三十五年,曹玉梅还是不得不面对她毕生最恨的女人!
两人的人生都走了一大半,恩怨却还持续牵连着。
「妳女儿拐走了我儿子!」林婉瑶一进门便大声咆哮。「妳还我儿子来!」
曹玉梅觉得深受委屈,百口莫辩,她怎么也没想到靖涵会爱上杜皓耘。
林婉瑶坐在轮椅上,双脚都上了石膏,却还是激动得大喊大叫:「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找回我的宝贝儿子!」
皓耘走了,她明白是自己逼得他不得不走,可是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错都在那个狐狸精费靖涵身上,她勾引了皓耘。
杜皓耘走后,她终于尝到什么是孤单的滋味,以前就算她人在国外,儿子还会每天定时打电话向她问好,而今呢?什么都没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亲人的关心。
曹玉梅本来就是个性柔弱的女人,加上刚刚受到女儿的来信刺激,让她一时不能消化,她一直楚楚可怜地被骂着,而林婉瑶强悍、霸道、无理取闹,从年轻到老,个性一点都没变。
「妳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这句话从她进门就一直挂在嘴上,到现在还没停过。
「够了!是妳自己把儿子逼走,还敢跑来跟我们要人,妳有没有搞错?」费竞焱再也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指责林婉瑶。「妳倒说说看,妳儿子把我妹妹带去哪里了?妳这个母亲没尽到责任好好管教儿子,还来跟我们要人!」
看到林婉瑶的跋扈,费竞焱终于了解杜皓耘为何会放弃一切,和靖涵远走高飞。
这辈子从来没人敢跟林婉瑶顶嘴,她气急败坏地望着他。「你是……」她恍然大悟,冷笑道:「你的容貌跟你爸爸一点也不像,倒是像我死去的丈夫杜至胜。」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僵硬,尤其费效阳更是脸色苍白。
「妳在胡说什么?!」费竞焱不客气地大手一挥,仆人立刻站出来。「跟这种歇斯底里的老女人没有什么好谈的。送客!」
妹妹离家出走,已经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不需要再掀起任何不必要的风暴!
「怎么?你想逃?不敢面对现实?」林婉瑶继续刻薄地刺激费竞焱。「你别装蒜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十二岁那一年,每天风吹雨打都在你学校门口看你的男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吗?杜至胜死前都把真相告诉你了,你现在怎么畏首畏尾的,怎么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你的亲生父亲是杜至胜?」
曹玉梅啜泣着,这对费效阳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秘密在女儿离家出走后,又再度被揭发──原来,儿子也早就知道他不是他的生父?
仆人将林婉瑶连人带轮椅推出客厅,可是她的嘴巴仍然没停过,声音高亢地继续咒骂:「曹玉梅,我知道妳在报复我,以前我抢走妳的男人,现在,换妳女儿来抢走我的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妳的!」
「林婉瑶,」这时,曹玉梅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走上前去对着林婉瑶道出真心话──
「妳错了,我从来没有恨过妳,相反地我很庆幸,因为杜至胜的离去,我才能遇见效阳,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过得很幸福。我感激妳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恨妳?」
她一语道破事实。「是妳毁了妳自己的幸福,不是我,也不是靖涵,更不是杜皓耘,是妳欺人太甚,逼得他们毫无退路,只好远走天涯。妳却不知道反省,只会责备我,责怪我的女儿……」说到这里,泪水像开闸的水库一发不可收拾,曹玉梅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媳妇晓乔赶紧上前搀扶。「林婉瑶,妳恨我也就算了,妳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我只要我女儿回到我身边……」
「妈……」晓乔帮曹玉梅擦去眼泪。
林婉瑶走了,她被仆人推出费家的大门,曹玉梅的那句话让她安静下来──
是妳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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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费效阳一个人躲在书房里,迟迟不肯出来。
他一辈子富贵美满,人生没什么遗憾,能娶到玉梅,还有两个宝贝孩子,也看着孙子长大,他何其幸福。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原来竞焱早就知道真相,如今,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竞焱。
女儿下落不明,林婉瑶又来大吵大闹,曹玉梅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这么多的噩耗,体弱气虚地躺在床上,晓乔一直在旁伺候着。
这个家,原本幸福祥和,而随着真相的揭发,暴风降临。
费竞焱知道,无论如何他不能垮,他要把这个家再度撑起来。
他敲敲父亲的书房门,没有回应,他径自开门入内。
「爸爸!」他礼貌地叫唤。
费效阳没有理睬儿子,费竞焱走到他面前,霍地跪在他面前。
费效阳一惊。「竞焱,你……」
「爸爸。」竞焱真心真意,低着头说:「我很早就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您,这是我的错,但是,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这句话就够了。
费效阳红了眼眶,俯身向前,紧紧抱住了儿子,这句话足够化解费效阳的心结。「儿子,你确实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