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现在是什么样子?心甘情愿地当一个被关在山区的模特儿?每天抱着自卑的心情,恐惧着不知何时会被玩腻。」
「妳!」
「怎样?我有说错吗?」不怕林以凡凶恶的模样,阿雅手插腰,气势非凡地面对着她。
相较于她的气势,林以凡慢慢的退缩了。「妳没说错……每天面对着他,我就好自卑、好痛苦,可是要我离开他我更难受,妳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这种恋爱我又没谈过,妳的问题问错人了啦!」阿雅拍了拍林以凡的肩膀。「不过我觉得,如果妳的心结没有解开,这份恋情长久下去,快乐会比痛苦来得少,妳自己想清楚吧!」
想清楚?要是想得清楚的话,爱情就不是爱情了……
林以凡苦笑,「反正再怎么说,我都离不开胤邦,那么还是让我自己过得快活一些比较实在。」
「妳喔~~真是死心眼,不跟妳说了啦!」阿雅的抱怨结束在两人另起的话题之中。
而屋内两人全然不知,方才那些对话全被屋外的元胤邦给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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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被他拥抱,她便有了自欺的信心——元胤邦大抵是爱着她的吧……
却不料——
「我们的关系,也该有个厘清了。」
他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林以凡猝不及防。「你的意思是……」
「妳不能永远只当个模特儿,而我的创作也不可能永远只以妳为对象。」
是夜里太宁静吗?何以她的耳中不断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刷白的脸色让元胤邦不忍,原想安慰,却在想到珍夫人的「预言」后,终是狠下心来。「我不希望见到妳哭。」
这女人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淌着泪了吧?
唉!教他怎么忍心?在还没看她长大前,就得先对她放手,让她出去多看看外面的海阔天空!
「那我就不哭。」她用力咬住下唇,以痛来掩盖心酸。
「我更不希望妳没有自己,成为我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娃娃。」他的声音骤地降温。
「我、我有自己,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元胤邦的改变是个前兆,她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是故她大声喊着。
「妳知道妳在干什么吗?」
「不就是工作,不就是当你的模特儿!」抓着元胤邦的衣服,林以凡全身抖个不停。
她的恐惧、她的脆弱,犹如利刀一般,一刀又一刀地割在他的心头。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的痛苦这么感同身受过……所以这证明了一件事——他是真心对她的。
而为了她好,他必须先对她放手——管他心中有多不舍。
而她,因为太过于依赖他、信任他,若是他不拿出冷酷的一面,是逼不走她的!
痛楚随着她的哭泣而蔓延全身,他连吸呼都疼痛无比。
没办法!为了她的未来,他现在必须对她残忍。
「以凡!」元胤邦突地拥抱住她,怀中感受到她颤抖的双肩:心底最深处的疼惜让他还是忍不住吻了她。
「胤邦……」她柔顺地回应他。
但这一份柔顺反而将元胤邦给唤醒,他在干什么?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连心痛都控制不了,就这么用他的温柔将林以凡再度困在自己的身边吗?
他的爱并不是这么自私的啊!
他爱她,却从不想因此而困住她,让她永远不快乐啊!
看着她委曲求全的含泪脸蛋,他的心几乎碎成千片。
心疼她的委屈:心痛她的苦楚……于是——
他突地像是发狂似的啃咬着林以凡的唇,她痛得想推开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强取豪夺!
「胤、胤……邦!」
「妳知道当我的模特儿最重要的是哪一部分的工作吧?」忍住!为了她,他不惜扮演罪人的角色,他的大掌袭向她胸前的柔软,毫不怜香惜玉地弄痛了她!
「住手!」啪地一声,元胤邦左脸颊上多了道火红的掌印,而林以凡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
脸上炙热的疼痛也比不上自己这么下流地去伤害她来得难受。
但为了她好,这出戏他还是不得不演下去……
元胤邦放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眼眸低垂,「我们的关系变成如此,你真的认为自己还只是我的模特儿而已吗?我们之间是如此的单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外头的人也不会这么认为的。」
「住嘴……」她的声音好虚弱,她握住自己打人的手:心感到好痛、好痛。
「妳堵得了我的嘴,却堵不了外头千百人的嘴。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连这样妳都受不了,我不认为妳能忍受得了一辈子被人瞧不起的生活。」相较于她的激动,元胤邦冷静到几近绝情的地步。「妳还太年轻,妳的生命中还有许多的选择,但妳却自困愁城。」
「我哪有选择!」面对他的无情指责,林以凡终是崩溃了,「所谓的选择是你们这种好身家、有才气的人才能拥有的字眼:我们能选择什么?一个月一万多的女工,还是一个月一万多的总机小姐?」
「谁要妳学历不足。」元胤邦的残忍几乎要把林以凡的心给剖成两半,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最信任、最深爱的男人,也会用这种世俗的眼光来评价自己。
「你以为我愿意当个低学历的人吗?我没有钱啊!一个孤儿能读到高中已经是万幸,从我被抛弃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选择!」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才不会让自己沦于这般没尊严的地步。
她绝对会拚出一番成绩,再回头要他正视她.,但她不能啊!
像她这样的人哪有选择的机会!
她没有啊……
她也想要有啊……
「妳有。」元胤邦短简有力的两个字压制住林以凡激动的情绪。
「我有……我要怎么有?」伸出手,她紧抓着元胤邦,仿佛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般。
「我可以无息借款资助妳去读书进修。」元胤邦无情地将林以凡给拉到身上。「毕竟在这次的创作过程中,妳也算带给我不小的满足!」带着恶意的笑,他低头作势要吻人,但林以凡却躲开了。
「不要碰我!」推开他,愤怒掩住了林以凡的双眼,是故她没看到当她厌恶地推开元胤邦时,他眼底流露的痛苦及哀伤。
「不碰就不碰,反正之前妳也带给我不少快乐,看在这点份上,做这种不赚钱的生意我也认了。」元胤邦继续强忍住情绪,言词犀利的伤害着她脆弱的心。
「你不怕我将来跑掉?」他的话为何这么冷?居然会在夏夜里,让她的背脊泛起一阵疙瘩。
「妳好歹是个有尊严的人,欠钱不还,这不像妳。」
「哈……你对我也算是了解了。」欲哭无泪的林以凡干笑着后退几步,「是啊!我都被你给摸遍了,都被你给玩遍了,还能不了解吗……」
忆起之前那个女人曾经说过的话语,林以凡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真的梦醒了。
元胤邦的热情的确是会随着工作的结束而退去,原来自己跟过去的任何女人一样。「我真是傻得可悲。」
「如果妳不愿意接受我的借款,妳也可以继续以高中学历待在我身边工作,偶尔在我心情好的时候,让我开心一下,然后一辈子带着自卑,在人前抬不起头。」他最后加上了致命的一击,只因他曾听闻到她与好友间的对话。
话已挑明,林以凡仅剩的尊严已被剥得零零落落、血迹斑斑。她捂着胸口,低头而语,「跟你比,我没钱、没学历、没背景,甚至连贞操都没了,但至少我还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尊严。我不借钱,我也不要在你身边工作!」
「尊严值多少?如果拒绝我的借款,离开我身边,妳的尊严最多只值当下的一时之快。」元胤邦走到她的身边,以指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强抬起。「忍辱负重这句成语妳总该学过吧?如果妳还想保有自己的尊严,那就好好读书,成功给我看,证明妳的能力不过是受限于环境,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为今晚的话跟妳说抱歉的。」
林以凡沉默不语。
「这是说妳其实也知道自己只值多少斤两,不敢跟我赌这一赌。」
霍地推开元胤邦,林以凡狠狠的咬牙,「赌!我跟你赌!」
她早就知道总有一天她得梦醒,但从没想过他是以如此现实而几近残忍的方式让她的梦碎。
她无语干笑,小麻雀、小麻雀,其实她永远只是小麻雀,当不成凤凰……
第七章
「你真的放手啦!」
元胤邦的私人住处来了两名不速之客,而这二人恰好是他怎么赶也赶不走的赖皮虫。
默静不语,情绪非常不好的元胤邦此刻根本不想理人——尤其是始作俑者的「她」。
女人非常自动地泡了壶茶,招待元胤邦及另一位来客,彷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自在得让元胤邦有些生厌。
「喂,胤邦啊!你的事我都听珍珍说了,我没想到你还真的舍得放手,跟以前的你差很多耶!」另一位来客树人扳起手指细数过往。「小学时的超人玩具、国中时的雕刻刀、高中时收集的石头、上大学后看上的艺品,这些东西你占有欲强到连让我摸一下都舍不得,这样的你,居然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给送走?!」
「所以我才说,你一定要来看看胤邦嘛!」女人有着灵动的双眼,巧黠而又精灵地游走,让人看了心慌,就怕她又要搞什么花样。「这样的他,你从没看过,很有趣吧?」
「有趣?」元胤邦冷冷的看了女人一眼,
「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唯独妳不行!」
「为什么?」不怕死的她眉一挑,引燃两人之间的火线。
「为什么?妳还问得出口!是谁告诉我外头的传言,是谁说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会让她承受更多的诋毁?又是谁将她被遗弃在山区的遭遇及到孤儿院头几年的惨状做了调查报告给我看?!还以此预言我们之间的关系将不会长久的!」
「是我啊!」女人笑得毫无罪恶感,颊边的梨涡绽放得极为无辜.「难得你终于对女人心动,身为好友的我,当然要帮你调查一下对方的身世,好让你更了解她嘛!」
「妳以为在我看了之后,还能无动于哀吗?」向来冷静的元胤邦忍不住发火。
「应该不会吧?」她眨了眨眼。
「珍珍,妳这次也玩得太过火了一点吧?」树人实在看不过去。
「厚!树人,你居然不站在我这边!」用力跺脚,
「枉费你跟我还私订终身。」
「妳很重要,不过胤邦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党,我从没看他心情这么差过,妳就放他一马吧!」习惯性地,树人又是大掌往元胤邦的背上一拍。「我对你有没有很好哇?感不感动?」
「小力一点啦!」对于这个粗线条的好友,这么「有力」的关心,元胤邦虽无奈,却也感到温暖。
「咦?你的手!」抓住元胤邦挥动的手,树人总是带笑的表情瞬间凝结。「怎么受伤了?你这么宝贝这双要从事创作的双手,怎么会让它受伤的!」
「这点痛比起以凡被我赶走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眼神一缓,元胤邦又忆起了那天使般的女孩。
才分离不到一个月,对她的思念已是无边无境地蔓延,要他无法招架。
他的女孩啊!才刚将自己的线条揉入她的体内,便要放了她,教自己见不着她绽放的模样,多心酸、多心痛啊……
「你真的爱上那个女孩啦?」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元胤邦如此。
「是啊!」淡淡回话。
「那你还狠得下心赶她走?」珍珍不敢置信地说着,「要是我的话,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离开身边。」
树人的背脊感到一阵冷意。「珍珍,妳的个性太烈了吧?」
「怎么?现在要后悔已经太晚了。」她霸道且毫无讨价余地的说。
「没啦~~我怎么敢。」对树人这个爱情白痴来说,是谁留在他身边其实也没差,只要别造成困扰就行。
「珍珍,有阵事情我要请妳帮忙。」不想管这两个冤家之间的长年纠葛,元胤邦开口插话。
「不帮。」她扬起下巴,傲气十足。
「妳不帮,那我就将『珍夫人』的真实身分公告周知。」元胤邦以着淡淡的口吻说着,却展现出十足的魄力。
「你敢!」珍珍像只发怒的猫,树人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她背上扬起的毛。「你不怕我全面封杀你!」
「我的创作走遍天下都吃得开,『珍夫人』对艺术界的影响力却只及亚洲,妳认为到底谁该怕谁?」
「你!」
「帮不帮?」
眼前的元胤邦浑身冷然的气质、傲然如天子的气势,将珍珍嚣张的气焰全给比了下去。
她气得咬唇,转过身去。
「不回话,那就表示妳同意了。很好,我要妳把那几个在背后放话的人赶出这个圈子,并且在一年内将所有不利以凡的流言全部消弭。」
珍珍仍在气头上,树人只好出面打圆场。「胤邦,你都把她赶走了,怎么还在帮她善后、铺路?」
「赶走……我是赶她走了,但却没说不会把她再追回来。」只有在提及她时,元胤邦才会让人感受到有些微的温柔。「『珍夫人』的预言的确有道理,以凡的身世与我差太多了,她什么都没有,留在我身边,自卑只会不断地侵蚀她的心,再加上外界的流言对她如此不利,最后只怕她也会失去自我,这对我们的感情只有妨碍。」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把话说得那么绝,就说是要帮她读书不就得了?干嘛一定要自己演坏人?」树人不懂。
「如果一直接受我的帮助,她就永远无法脱离我的阴影,永远会被人说话。况且她那么年轻,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她便会以我的喜好为依归,而无法依照自己真正的想法过活。我不希望看见她因此变了样,所以我选择伤她的心,让她能真正的脱离我。」虽然这么做很伤人,但为了爱她,元胤邦还是很坚持。
「你真的认为让她出去读书,就能将她的自卑给改过来7」
「她所欠缺的是一份无坚不摧的自信,但这份自信是谁也给不来的,唯有她给予自己肯定,获得谁也夺不走的成就之后,她才不会再被我的家世,我们周遭的流言所伤害。」元胤邦苦笑,「我知道这样的做法会让她重温被抛弃的恐惧,但我不是万能,让她活出自己、得到自信,是我目前所能给予她唯一的礼物。」
若非如此,他怎舍得伤害她?
「你不怕伤她太重,将来会真的失去她?」从没深深爱恋过一个人,树人无法明白何以情人之间会出现如此矛盾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