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二主子再接再厉求婚不成,结果反而把女主角气跑了?
两位主角一离开,甲板上马上兴起一阵热烈的讨论,其中最八卦的权威主讲人,就属躲在旁边观察两人很久的萧伯了。
有别于上面的气氛热络,走下舱房通道的夏素襄和商海痕气氛就有些低迷了--
试图整理自己乱七八糟心情的夏素襄,知道商海痕就跟在她身后,而当她先一步走进她的房间后,二话不说就要将他阻绝在门外,可惜没有成功。
商海痕及时伸手压住门板,没让她关上门。
夏素襄不甘心,仍努力要把门关上,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无奈,一只力气比她大好几倍的蛮牛就挡在那里,让她根本撼动不了这门半分。
悻悻瞪了他一眼,她干脆放弃地把门板让给他,转身走回小桌前坐下,重拾起刀。
商海痕则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大手将地上的木头扫到一边去,接着便自顾自的在她旁边坐下。
她继续做羽鹤轮廓上的粗雕。
商海痕安然闲适地看着她开始凝神专注的动作,没出声。
但,夏素襄的专注力只维持了一会儿,最后仍因为身边男人强烈的存在感和眼神的干扰而逐渐溃散。她握刀的手一紧,终于忍不住将雕刀在桌上敲了敲,停住。
她转头看向他,「那位和我长相相似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不想让这疑问梗在心里继续扰乱她,她干脆直接问了。而在丢出这问题前,她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至于得到答案后她的心情会不会更糟?天晓得!
彷佛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商海痕的表情变也没变。
「我大哥的未婚妻。」他淡淡地开口。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解答,夏素襄的神情明显地楞了一楞,而原本烦躁的心,也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我以为……」她不由得咕哝道。
「妳以为她是我的情人,还是红粉知己?」商海痕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不怀好意。「因为妳这么怀疑,所以以为我把妳当作她的替身,也因此而……吃醋?」
吃醋?!
听到最后一句,夏素襄不禁拢起眉,一脸迷茫,「吃醋?为什么我该吃醋?」那不是对喜欢的人才可能有的反应吗?但……她对他?
不会吧?
商海痕一手支起下巴,仔细研究起眼前这女人的表情,虽然她这一脸迷茫的反应不是他要的,但他却不怎么介意,反而开始玩味地将她久违的可爱神情收纳进他的胸口。于是心,动得厉害啊!
然后,原本被他的一语弄昏头的夏素襄,这时也察觉到他过分专注的目光,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干嘛这么看我?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这男人的眼睛美得像星,任何人被他的眸子盯上,恐怕不心跳加快,也会双脚发软,难怪萧伯会说,他要收服女人的心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看来萧伯说得果然没错,至少……她现在的心跳就有些失序。
商海痕微挑眉,忽然因她的话而想到一个主意。
他伸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夏素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觉想推开他的手。
「别动。」他轻喃,修长的手指慢慢滑上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彷佛在确认般,她的脸庞几乎没有一处没被他的指温柔地抚过。
随着他指尖的游移,她的心不听使唤地狂跳着,一直到他终于放下了手,她才发现她刚才几乎忘了要呼吸。
瞪着他带笑的桃花脸,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她想弄清他的目的。
「我要妳!」他忽地丢下石破天惊的一句。
「什么?!」她一愕。
商海痕注视着她的黑眸,脸上因笑意而闪动着惑人的光采。
「除了雕花、雕草、雕鸟兽,妳雕人吗?」他耐人寻味的问道。
他的话题也未免转得太快了吧?夏素襄勉强跟上他多变的思路,「我很少以人为对象,不过应该没问题。」说到雕刻,她的眉眼不自觉地飞扬起来。
「好,那么如果我想出价请妳替我雕一个人,妳愿意吗?」他气沉神定地说出他的目的。
夏素襄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微楞住。「要我替你雕人?你要送给那个人吗?」她不禁好奇。
「不,我想珍藏。」
珍藏?是什么样特别的人,会令他兴起想珍藏的念头?
他自己?或者某个红粉知己?
又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夏素襄努力地想挥走这种感觉,但……
「你要我替你雕人,行,不过这代价可不低。」为了他连串的怪异举动,她故意为难。
商海痕一点也不在意,「等雕刻完成,妳要多少都没问题。」
夏素襄不由得秀眉一挑,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还是「那个人」对他真如此重要,重要到他不惜花费巨资也要买下珍藏?
那强烈的不舒服感又出现了。
「好吧,你到底要我替你雕什么人?」不再看他,她转身又拿起了她的刀,眼睛注视着羽鹤的头。
商海痕只吐出一个字。
「妳。」
一愕,夏素襄手中的刀差点滑下来,她惊讶地看向他。
「你在玩什么把戏?」她直接脱口问道。
她?!
他说的真是她--由他脸上的笑,她确定她没听错。
刚才的画面很快地在她脑中转过一遍,她终于恍然大悟,这男人,原来是有预谋的!
他竟出高价要她雕自己?而他想「珍藏」的也是她?
他究竟在想什么?她困惑了!
商海痕似乎早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所以面对她很不给面子的质疑,他眉毛连动也没动一下。
「妳认为我在玩把戏?好吧,那么妳告诉我,我想要有妳的雕刻有什么不对?是妳不能雕刻妳自己,还是我不够资格拥有妳?」一语双关。
他现在是在怀疑她的手艺吗?
一听到倒数第二句,夏素襄不服输的个性差点令她冲口就要接下挑战,但他最后那句充满暧昧的话,却让她的心小小失序了。她随即摇头,直直盯着他那一脸的悠然自若。
「我们的打赌,还没分出胜负,你现在就要讨你的赏金吗?」如果她没记错,他那时径自和她定一个月的祸福之约,他说他赢了,就要她亲手刻的木雕。
「不,赌约归赌约,虽然我肯定最后我会赢,不过时间还没到。」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间接承认这赌局了。商海痕深眸里潜藏着幽秘的火焰,他纵容一笑,弹了一下响指,「如何?妳肯雕吗?」
自己雕自己?而且自己的雕像还会落入这男人的手中被「珍藏』--这主意听起来不但怪异,而且……别扭!
「如果我说不呢?」她有些得意地睨向他。
商海痕将桌上的雕刻刀拿在手中把玩,神态是一派的轻松。「嗯,除非妳觉得妳的功力不够,要不我不会把这件作品交给除了妳以外的人做……妳到底行不行?」不动声色地使出激将法。
夏素襄的呼吸一顿,听出他的另一层意思了。
「你是说,就算我不答应,你还是会找其他人……雕我的像?」她咬着牙问道。忽然之间,她不知道该为他非雕她不可的莫名执着生气,或者……惊喜?
「也许妳有认识不错的雕刻师傅,要不要替我推荐一下?」他很技巧地掌控住大局,等待她入网。
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她终于再次开口。
「你为什么非要雕我?就算是你想要『珍藏』……还是很可笑吧,你不觉得吗?」很难解释心中那抹化不开的古怪,她仍试图劝他打消念头。
商海痕摇摇头。
两人的目光交缠片刻,最后,明白他是不可能被说服的夏素襄,终于还是投降了。
「好,我答应。」双手盘在胸前,她的黑眸在下了决定之后立刻转为沉定。「我答应替你雕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妳说。」他轻扯了下嘴角。
「在我完成之前,你不能看到它。」她说。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她伸手把他掌中的刀放回原位,然后对他展露一个出人意料的甜腻笑容。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只是想先保持神秘而已,商二爷。」
是这样吗?
他着迷地看着她难得的美丽笑靥,心里又是一阵蠢动,虽然明白她是故意挑弄,不过他倒希望她可以常常这么挑弄他。
「我不反对妳叫我的名,素襄。」他忽然挑剔起来。
夏素襄敛起笑,慢慢站起身,还顺便将仍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
商海痕一脸莫名其妙地被她拉起来,然后往门口推去。「喂,怎么……」
「你不是要我雕刻吗?那,希望你不反对我现在送客,因为我要开始工作了,再见。」说完直接将他推出门外。
总算搞清楚状况的男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面对着一扇紧闭的木板门。
很好,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真不愧是能魅惑他的心的「惑星」!
而门内的夏素襄在听到他由门外传来的大笑声后,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种不祥的奇怪预感……
第五章
商社的船,在大江上航行了十多天后,终于回到了北方老家。
商社的人早在两天前便来此等待,等到鲜明易辨的自家大船从远方缓缓驶来,家中小厮立刻冲回去通报大家。没多久,一列等着载货、接人的长长队伍立刻出现在商社专用的码头前。
半个时辰后,大船进港停靠在码头,岸边的众人忙着和船上的人打招呼。
商社的当家二主子,终于领着满载商货的船回来了。理所当然,大船上下开始一阵忙乱。
而特地由家里来接人的商家总管大萧,就像其他人一样,当他看到由船上走下来的年轻女子十分神似某个死去的人时,他立刻被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他他……他不会是见鬼了吧?
大萧就这么两眼发直地看着那朝他愈走愈近的「鬼魂」,一直到二主子商海痕的高大身影晃过他面前,阻挡了他的视线,接着是云鸣,他才如梦初醒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等他揉完了眼睛再看,只见二主子轻扶着那女子上了马车之后,随即也上去与她同坐,而面无表情的云鸣也已经坐稳在驾驶座上。
接着马车缓缓驶离。
「喂!脑袋打结了是不是?你怎么还呆站在这里啊?」随后下船的萧伯给了他一记粟爆,想将杵在原地妨碍其他人通路的家伙给敲醒。
大萧立刻抱着自己的头,醒是醒了,但仍不免一脸古怪的望向自己的老爹,「我……我没眼花吧?二爷竟然带了一位姑娘从船上下来一起回大宅,而且她……她还长得好像桑小姐……」
萧伯却马上瞪了他一记,顺手再捶他的头壳一下,「别管她长得像谁,你只要记住她可能是商家未来的二夫人就行了,知道吗?」
憨直的大萧马上惊讶地张大嘴巴,「二夫人?!二爷他要娶妻了?」
别说他,就连一旁听到这讯息的其他下人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很快地,「二爷要娶妻」这几个字,立刻以星火燎原般的速度在众人之间传播开来。
至于毫不知情自己再度荣登八卦女主角的夏素襄,虽然方才在看见一些人脸上讶异的神情时,大略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但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反正只要有商海痕在,她就别想继续她「平凡、不引人注目」的好梦了。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看着眼前正意态优闲轻啜着美酒的男人,她沉默了下还是开口。
「我们现在要前往你家?」
「嗯。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在日落之前到。」这里只是港口城。
那她还有时间与他做好协议--夏素襄决定开门见山说重点,「我和你赌约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所以我也只能用这些时间完成你要的雕像,如果你同意,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安静、隐密,甚至不受人干扰的空间,可以吗?」
商海痕望着她的眸光宛如灿阳,至于底下波动着的诡谲异样,她并没有补捉到。
「妳的要求当然不成问题。」他一口答应,声调有着如轻风似的朗快。「若妳真的需要,我甚至可以向妳保证,妳不会见到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影。」
「也包括你?」夏素襄的澄眸一转。
他笑,再斟酒。「不,我是必要的。」倾前,他将酒杯凑到她唇边,「妳喝得出来这是哪里的酒吗?」
她摇头,把酒推回给他。「我不能喝。不过我可以闻得出来,这是旺叔他们来兴酒楼的小红酒,对吧?」在旺叔、旺婶的酒楼进出两年,已经足够她记住旺叔独酿的小红酒味,即使她不喝。「想不到你把青湖镇的酒也搬来了……」旺叔的酒的确是酒楼的招牌。
商海痕没强迫她,他一口将酒饮尽。
「因为我打算用这几坛酒,把后天的新郎官灌到爬不进新房。」说着还邪恶地挑挑眉。
新郎官?对了,商家要办喜事!夏素襄记起这几天曾听萧伯提起,商家三主子,也就是商海痕的弟弟要娶妻,所以他们才会赶着回来。
所以她才会被绑上船。
夏素襄盯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跟他有仇吗?」萧伯说商家的兄弟妹感情和睦,难道只是假象?要不哪有人会在手足的大喜之日想陷害他的?
商海痕懒懒一笑,忽然一歪身躺下,而且还毫不客气地把一颗头枕在她的膝上。
她微愕,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他。
「我好像醉了……」向上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用淡淡地哑嗓说道,成功地令她的手僵停了下,「我的头好像也有点晕……麻烦,妳先借我靠一下,一下就好了……」
夏素襄看着这男人脸上微泛红晕更显桃花相的模样,几乎立刻就相信他醉了的说法。但,她的理智可还在,「你要躺得舒服一点,旁边这里有靠枕……」她的手继续要把他的头推开,只不过动作温和多了。
和他同坐马车内已经够让人有乱想的空间了,要是再不小心让人看见这种画面,她真的是永远别想翻身了--这男人,她愈是想尽办法要和他保持距离,他就靠得她愈近。老实说,若不是她时时提醒自己对他不能松懈、不能动心,恐怕她早已成了沦陷在他魅力之下的笨姑娘之一了。
她,只求未来能够过得平平顺顺就好。只要再半个月,等她回去她原来安稳的日子,她相信她最终还是可以忘掉这男人的。
也不知商海痕是真醉还是假醉,他彷佛受不了晕地闭上了眼,没再出声。
这下,夏素襄只能瞪着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拿这「醉酒」的男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