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亚诗眼睛看着前方,边开车边说:“如果你一年有超过六个月的时间都住在这儿,你能不熟吗?”
于苹诧异地张大嘴巴,“住在这儿?你是美国人?”
他模棱两可地回道:“可以这么说。”
“可是你中文说得这么好,又有台湾的律师执照,我还以为你是台湾人呢。”
“我是台湾人啊。”
“你是台湾人?这么说你……”
于苹正想问他是不是双重国籍之际,他突然把车子转进一条巷子里,然后停了下来。
“快,我们得在这儿换车。”
于苹一愣,“换车?为什么要换车?”
康亚诗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所以要换车开。”
于苹心头一紧,跟踪?为什么有人跟踪他们?难道真的有人想对自己不利?
一念未毕,于苹看见一男一女从另一辆车走下来。男的戴着墨镜,看不清楚面貌,可那身形高大瘦削,模样极为潇洒迷人;至于女子,则长得十分俏丽可爱,尤其一双眼睛灵活有神,相当吸引人。
只见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微微点了点头,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随即换了车。
倒是男子身旁的女子,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与好奇,直盯着于苹瞧。
她扯扯男子的手,小小声地问:“喂,她就是小苹果对不对?她长得好漂亮喔!我可不可以去跟她打个招呼,说说话?”
岂料,两个男人闻言,竟很有默契地摇头拒绝。
“不行。”
女子不服气地噘起小嘴,嘟哝抱怨着。
“为什么不行?你们一天到晚叫小苹果,却不许我靠近她同她说话,这不公平!不公平!” 与女子同来的高大男子没好气地将她拎起来塞进车里。
“还敢说不公平?要不是你打赌输给这臭律师,我哪需要从纽约飞到这儿来玩命?你还敢抗议?小心我要你赔偿我机票费、失眠费、电影停拍损失费,还有飞车驾驶费!”
女子抗议着,小手在男子身上一阵捶打。“哪有那么多钱?那么多钱我会赔不出来的!你这什么都不会,只会拍电影和欺负人的臭色狼!”
不消说,这抬杠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云其学和司徒乐乐两人。
至于忙着拍戏的大导演云其学怎么有空来帮康亚诗玩换车躲人的游戏?
哈,那就得问爱钱如命的司徒乐乐了。
只见康亚诗对云其学比了个手势,云其学会意,一马当先开着保时捷冲出巷子,扬长而去。
停留在巷子里的康亚诗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他两眼如鹰地盯着大马路,注视着过往车辆的一举一动。
当他瞧见一辆黑色轿车如他所预想的紧跟在云其学车子后面时,嘴角不觉地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过头对于苹说:“我们可以走了……咦,你怎么了?干嘛绷着一张脸?”
于苹怒瞪着他,“你到处替我宣传名字,是不是?”
“我……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刚刚那个女人会叫我小苹果?”
康亚诗闻言,深沉如水的黑眸中浮现一抹温柔,似笑非笑地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不知不觉会向我的家人提起你,所以乐乐才会知道你叫小苹果。你没瞧见她那兴奋得口水流满地的表情吗?”
乍听见这话,于苹先是诧异,继而拉下脸,“康亚诗,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戏弄人,依法,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康亚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小苹果,喜欢能算是性骚扰吗?我可没说粗话,也没说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更没有做任何举动喔!”
“你错了,康大律师!你应该知道只要是男人说话让女人觉得不舒服,就可以算是性骚扰。”
康亚诗又是一愣,“那你是讨厌我啰?所以觉得我说话让你不舒服?”
于苹有些错愕,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当然,谁会喜欢你这种唯利是图的臭律师!”
康亚诗不在乎地笑了笑,凑近于苹低声说:“既然讨厌我,那你坐我的车,岂不是如坐针毡、浑身都不对劲?那这样岂不是三级骚扰?”
话说完,康亚诗的脸离她只有一吋,两人声息相闻,四目相对,于苹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
于苹起先有些眩惑,可当她瞥见康亚诗眼中的恶作剧时,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微微后退,有些生气地瞪着康亚诗,小手突然扯住他的领带。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康亚诗扯嘴一笑,口吻带着三分戏谑,“说你爱我,对吗?”
于苹顿时涨红脸,怒气更盛,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凶巴巴地说:“不对,我想勒死你!我想过千百种谋杀你的方法,却没想到用勒死这种最简单、最快的方法,尤其还是用领带!”
康亚诗定定瞅着她,“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我,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人在单相思呢!我好高兴,小苹果……”
话还没说完,康亚诗突然凑上前往她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抽回领带。
“我们先离开这里,万一暴露行踪就不好了。”
说罢,康亚诗启动车子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于苹却气得只想一脚踹过去。
可恶的臭律师,居然敢偷袭她!早知道会被他偷袭、骚扰,那她还不如去住圣佛朗西斯呢!至少在那儿不会被人占便宜。
于苹懊恼地瞪着康亚诗,一面用手背擦着嘴唇,试图抹去他残留在她唇上的感觉。
可是很奇怪,她越是想抹去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越强烈,而且强烈到让她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与灼热。
仿佛知道于苹在想什么,康亚诗侧过脸笑睨着她。“我很高兴你这么盯着我看,毕竟能被你这么盯着看的男人不多,除非是死人。不过……你不觉得窗外的景色不看很可惜吗?”
“恶心,谁要看你!”于苹冷冷回了一句,掉过头不去看他,可她这一掉头,却瞧见了窗外那笼罩在薄雾下的旧金山湾和金门大桥。
她诧异地张大嘴,无法置信地看着那如诗如画、缥缈迷离,却又无比真实的绝丽景色。
“很美对吧?即便我住在这儿每天看着,可是我每看一次,都还是忍不住要为它惊叹。”
于苹点头,目光完全被窗外的美景所吸引。
康亚诗指着在薄雾下若隐若现的金门大桥。“现在起雾看不清楚,不过晴天时站在桥上往旧金山湾看去,有时候还可以看到鲸鱼的影子呢。”
于苹转过头瞪着他,“你骗人!我知道旧金山外海有鲸鱼出没,可从没听过站在金门大桥就可以看见鲸鱼。”
他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我没骗你!晴天时,从桥上可以看到外海的法拉伦岛,那附近常常有鲸鱼出没潜游,运气好时,还可以看见地球上最大的动物蓝鲸,不过得用望远镜看就是了。改天我带你到桥上来,到时候你就知道……”
话才说到一半,康亚诗突然脸色一变,跟着车子往左打滑。
于苹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滑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倒在康亚诗身上。
“你做什么?”
康亚诗不发一语,神情严肃地看着后照镜。猛地,他急打方向盘转向右边,这让于苹整个人撞上车门,痛得她差点叫出来。
她忍不住大吼:“康亚诗,你到底在开什么车……”
康亚诗突然叫道:“趴下,小苹果,快把头趴在腿上,别抬起头。”
“什么?”
倏地,一颗子弹从于苹耳际擦过,穿越车子前的玻璃而去。
她脸色骤然刷白,恐惧地看着康亚诗,“那……那是什么?”
康亚诗眼睛直盯着后照镜,“子弹!看样子那些人比我想的还要难缠,我似乎太小看他们了。”
“那些人?你知道是谁?”
康亚诗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
话都没说完,康亚诗又是一阵急打方向盘,可这回不知是他方向盘打得太过,还是起雾视线不清的关系,车子竟然直直往桥墩撞去。
霎时,只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
“不要!”
车子就这么飞出桥面,落入深不见底的旧金山湾下!
第二章
夕阳西下,正是落日余晖、彩霞满天的时候。
但今天的旧金山起了大雾,浓浓雾气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也完全看不到半点夕阳的影子,更别提那从桥上急速掉入旧金山湾底的一辆车了。
更惨的是,车上还坐着两个人,于苹和康亚诗。
强大的冲击力与不住渗入的海水让于苹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惊恐地张大眼睛,呆愣地瞪着前方的一片漆黑,一时间竞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康亚诗的声音响起,“小苹果,不要发愣,快过来帮我!如果我们不能在三十秒内打开车门的话,就会被活活淹死,你知道吗?快过来帮我!”
于苹恍如大梦初醒,连忙凑上前和康亚诗一起推着门。但车子下沉的速度及外头庞大的水压,让他们的力量有如蚍蜉撼树,丝毫奈何不了车门。
但两人毫不死心,继续推踹着车门,试图逃出这个幽闭狭小的空问。
可随着车子的下沉,渗入车内的水越来越多,车内的水每增加一分,压力便增加一倍。更悲惨的是,每进一分水,两人可呼吸的空气便少一分。
没多久,车内已完全被水所淹没!
于苹憋着气,使劲地推着车门,奈何在水压的作用下,她根本撼动不了车门而随着肺里的空气逐渐用尽,意识也慢慢离于苹远去。
正当于苹快要失去知觉之际,她突然觉得有两片冰冷的唇堵住自己,将一口又一口的空气送进自己嘴里,然后她看到了康亚诗充满了着急、关心与鼓励的脸庞。
他对她摇摇手,示意她绝对不可以昏过去,跟着转过身手脚并用,用全身力气去扳车门。
只见康亚诗涨红脸,眼睛瞪得老大,额上青筋也一一浮了起来,就在他气力快要用尽,不得不放弃之际,门打开了。
康亚诗大喜,正想游出车子时,一口水流进他嘴里,钻进他的肺里,让他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便双手一摊,晕了过去。
于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知道康亚诗因为力气用尽已经晕死过去,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振作的话,只怕他们两人就真的得命丧旧金山湾底了!
于是她强忍着胸口因憋气而感受到的不舒服,先将康亚诗推出车子,再扶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游,当她窜出水面,空气又重新进入她身体里时,于苹早已胸口发痛,脸色发青,全身颤抖。
她一面喘息着,一面扶着康亚诗慢慢地往岸上游。
一上了岸,于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康亚诗拖离水。
她轻拍着康亚诗的脸,“喂,臭律师,醒醒,醒醒啊!”
可康亚诗眼睛紧闭,面容惨白,连心跳也微弱得几乎教人感觉不出来。
于苹心里又着急又担心,一面手忙脚乱地帮他松开领带和衬衫钮扣,一面回想着CPR的急救程序。
她掰开康亚诗的嘴,深吸了口气后低下头,将一口又一口的空气灌入康亚诗嘴里,正当她打算拾起头按压他的心脏时,突地,她觉得一双有力的膀臂搂住自己,同时两片略带冰冷与湿润的唇堵住自己。
于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康亚诗正在亲自己的嘴,他根本就是装的!她一把推开他,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你这臭律师,竟敢骗我?亏我还那么为你担心,还想着该怎么救你,想不到你……可恶!”说完,于苹怒气冲冲地起身就走。
身后的康亚诗猛地扑上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底下。
“笨蛋!你现在站起来,是想通知对方我们在这里吗?”
正在气头上的于苹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她使劲推打着他,嘴里不住嚷嚷着。
“通知他们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枪被打死,这样也好过被你这臭律师骗!”
康亚诗不痛不痒地任由于苹槌打着自己,直到她累了、手酸了,瘫在他身上时才说:“现在不怕了吧?”
于苹一怔,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方才那一阵发泄,确实把存在内心的惶乱、惊慌,以及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恐惧全给忘了。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看着康亚诗,难道他是故意惹自己生气的,难道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所以才……
“你是故意的?”
康亚诗勉强一笑,“我知道我不该骗你,但是这种时候,怕和担心都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会让问题更严重,所以我才……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康亚诗突然剧咳了起来,他松开于苹滚倒在地,一手捣住胸口,一手捂住嘴巴,看起来承受着非常大的痛苦。
于苹吓了一跳,“你……你不要紧吧?”
康亚诗摇头,可嘴里还是一直咳个不停,“不……不要紧,只是肺里进了点水,不……咳咳咳!”
于苹担心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装的,因为这臭律师的纪录实在太差,也太狡猾了。
就在于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艘游艇由远而近驶了过来。
船上跳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持枪指着于苹和康亚诗,“于检察宫,可终于找到你了,请你和这位先生跟我们走吧!有人想见你们!”
瞪着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于苹的心紧张得几乎快跳出胸口了。可她毕竟是检察官出身,办过许多案子,见过不少血淋淋的刑案现场,更起诉过不少凶狠歹徒,因此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盘坐在地的康亚诗一眼,见他脸色依然苍白,但和先前比起来已经好了不少,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她面向几名男子,以流利的英文问:“在饭店门口想绑人,又在桥上开枪,现在又硬把人请到这种鬼地方来,请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几名男子冷眼以对,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们一直说有人要见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叫他出来啊?既然想见我,又为什么畏首畏尾躲着不见人?”
几名男子仍旧不发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于苹和康亚诗看。
见对方一个个摆着扑克脸,于苹忍不住怒上心头,正想再说个几句时,一个男子陌生的声音传来,“你们都退下吧!别摆着张臭脸,于检察宫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客人呢!”
于苹一愣,随即看到一个年约三十,顶着一头金发,嘴上留着小髭,相貌颇为俊秀的男子,搂着一名黑发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走到于苹面前,牵起于苹的手轻轻一吻,“幸会了,于检察官。”
于苹像被电到似的,猛地抽回手,拼命地在牛仔裤上来回擦着,她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