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的那天,你也不是去做什么了结。林梓铭,你好厉害,这套暗中控制人心的本领,层层铺垫的布局,就算我再活一辈子,也比不上你。」
童舒觉得整个人已经被撕裂了。曾经傻傻地献上一片真心,现在却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还踏上几脚……
「不能怪我。遭受报复的人可能是童家琦,也可能是其他人,谁让你傻傻的自己往里面跳?」林梓铭的手指游走在她脸上。「而且我说过这只是一报还一报。要怪,也只能怪你父亲。再说,你本该恨他的,你不该忘了你母亲的事啊!」
她麻木地任他轻薄嘲笑,微微牵动嘴角。
「真精彩!是我自己瞎了眼,把洪水猛兽当成了救命恩人。」
让她一步步陷落,不知道真相的享受恋人甜蜜,最後再狠狠地背叛她,告诉她一切不过是幻想,狠狠地凌迟她……
「不不不……」他用食指封住她的口。「我早就提醒你别那么轻易相信人,再说,是你认为自己很吸引人的。」他简直连最後一点尊严都吝啬给她。
她笑了,淡淡轻轻的笑了。「林梓铭,我最後再问你一句,在这些日子里,你可曾爱过我?」
一瞬间的静默,让童舒以为会看到黎明曙光。
林梓铭忽而大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我真佩服你现在还有心情说笑话。不过几天的温存,就让你头昏脑胀失去判断力了?真爱无敌?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获得宽恕?真可惜,不能如你所愿……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爱情,因为复仇是我唯一接近你的原因。」
很好,他终於摧毁掉她心中残留的最後一丝希望。童舒绝望地甩开他的手,蓦然瞧见手指上的银光。
现在再来看这戒指,真是讽刺。她咬著牙拼命拔,因为戴得太紧,皮擦破了才终於把它拔下来。
「你在干什么!」林梓铭吼出声,但在惊觉自己竟因为看到她流血而心疼後,随即紧闭嘴巴。
「这个还给你!」她决绝地道。
他没接,童舒用力扔在他脸上,扭曲的边缘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他没有动,静静站在那里,戒指在地上翻滚几圈,停在角落。
好了,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戒指还给他,钥匙还给他,把一切都还给他了。
她什么都没剩下,乾乾净净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奢望,这样什么烦恼也不会有,什么爱恨都没有了。
童舒无力再说出任何斥责和诅咒,脚步踉舱著夺门而出。
在她身後,林梓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难掩痛苦……
他是怎么了?这个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吗?他应该充满报复後的痛快才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得逞後的快感,反而在乎起她彷佛对一切绝望的神情?
也许最初言语上的羞辱,在看到她的眼泪後就不再有意义,可他依然照著准备好的脚本,一遍遍打击她、污辱她。
他知道自己就在刚才,终於斩断了两人之间最後一丝爱意,最後一丝关联。
没有预期的兴奋,没有笑容,林梓铭再次点上烟,靠在桌边抽了起来,双眼死死盯著大大敞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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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大。
童舒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对著无边黑夜大雨冷笑起来。
所有真相都在黑夜中逐渐明朗,所有幸福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十二点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她就已经变得一无所有了。
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她苍白得仿佛一尊白玉雕像。孤寂的大道上只有她只身一人,前方路迢迢,可她的路又在何方?
心底空荡荡的,绝望如同无止境的黑洞不断扩散、再扩散……逼得她必须找些什么来填补,否则就会崩溃。
前方的马路上,车辆风驰电掣地飞驰著,她微笑著看见一辆车摇摇晃晃地向路边冲来,并没有躲避。
童舒站在那里,静静地看著司机半梦半醒又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鲜红液体在柔和的月光中飞旋,和著雨水,多美丽的红色……
第七章
「梓铭,你何必做得这么绝。」
「这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林梓铭冷冷道。
「我只不过配合你复仇的行动,没想到你竟会找那种人来婚礼上闹场,你这不是摆明了要让童舒身败名裂吗?」
「比起当初童天对倾颦一家的绝情,我算是仁慈了?何况童家这会儿不是还在苟延残喘吗?我压根也没看到有谁寻死觅活,哼!」
赵凌扬了然地一笑。「老是执著过去的事情,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你这么做反倒让我怀疑,你是为了不给自己留後路。梓铭,我敢说,你喜欢上她了。」
「你又不是我,不要自以为会读心术!」
「你怕了,你怕陷进去,你怕自己会因为爱上她而忘记从前的仇恨,所以先斩断一切。」
林梓铭神情森冷的道:「赵凌扬,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要骗自己了。」赵凌扬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说真的,我非常後悔当初帮你这个忙,如果早知道我那个傻弟弟那么喜欢童舒,我就不会这么做。要知道,她是无辜的。」
「那倾颦就不无辜了吗?」他咬牙切齿的问。
「记得你在夏威夷停留超出预定的时间,回来後又把童舒接到公寓吗?当然,你可以说那是计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那些日子对你有什么影响,但你敢说自己从来不曾爱过她?」他无法想像林梓铭在这件事情上会如此顽固。
林梓铭猛然一震,握电话的关节发白。
「凌扬,别逼我。」
「好,我不逼你。只要你对著桌上那张照片,如果还能说出一个爱字,我从此闭口不谈!梓铭,听我一句话,不要让仇恨蒙住自己双眼。」
林梓铭不等他说完,用力摔了电话,撞击声回荡在办公室里久久不去。
相框静静地立在办公桌上,里面的长发佳人巧笑倩兮,双眼含情。
倾颦……他想对著里面的人儿露出微笑,想和她在不同的时空分享以前共同的美好时光。可是他竟然回忆不起,他们到底有过多少甜蜜?
那些日子太久远,久远到他拼命搜寻,却不曾寻见一点蛛丝马迹,他就只记得那个急速下坠的白色身影和一脸决然愤恨的表情。
他想回忆两人间有过的欢乐时光,可浮现脑海的,却全是夏威夷的月夜、海浪、椰子树和跟童舒曾发生过的那一场场缠绵。
他仿佛困兽般低声嘶吼著,无论如何,无论怎样想说出那三个字,也无法将爱字吐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林梓铭自虐地大力捶著桌子,震落文件,震碎了相框,最後徒留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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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真的好疼!
童舒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被碾碎了,浑身酸痛,无法使力,根本就不能动弹。
所有疼痛紧紧包裹住她,周围却只是一片黑暗,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好痛苦,身上的伤痛仿佛达到了顶点。突然,无尽的黑暗中闪过了一点亮光,她只觉得周身一轻,整个人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浑身上下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再也没有那种难过得想死的感觉,整个人无意识地顺著光线追寻过去。
恍惚中,她发现自己回到那间朴素淡雅的「凝雅阁」,她看见一名风韵绰约的妇人坐在那里和好友喝茶聊天。
有一个小女孩梳著公主头,独自在角落玩耍。
女孩有时抬眼看看母亲,妈妈笑了她也开心。如果看见了妈妈掉眼泪,她会一整天都难过伤心,然後回家抱著洋娃娃暗自垂泪。
接著她又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不停的咆哮著,还有一名陌生女子在冷笑,小女孩被哭泣的母亲搂在怀里……
後来,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衣著隆重的新嫁娘,独自一人跪在空荡的教堂里低声哭泣,周围残花凋尽。
那个男人阴冷决然的笑容,那个女人目瞪口呆的脸庞,还有漫天的绯红,如此鲜明。
「啊!」童舒惊叫著坐起来。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惊雷一个接著一个炸开,滂沱大雨开始倾倒而下,在黑夜里格外令人心惊肉跳。
童舒颤抖著将床边的台灯亮度调至最大,喘息著蜷缩在被子里。
她又做噩梦了!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可每当午夜梦回,她依然止不住自己因心寒而颤抖不已。
当年她大难不死,那个酒醉的司机看到自己撞人後,酒也醒了一半,及时将她送往附近医院,总算捡回她一条小命。
而那晚赵熹然接到哥哥赵凌扬打电话要他去医院,没想到却见到浑身染血的童舒。由於赵凌扬是这家医院的投资者,所以消息被压了下来,司机得到封口费,记者没有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赵熹然秘密地将她转到特护病房,用最好的医生、药物治疗她,几个月後她终於恢复健康。
也因为这样,她才知道原来赵熹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而且还是曾想收购父亲公司的凌扬企业总裁的弟弟。
赵熹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敢在她昏迷时来探望她,不敢面对她,怕勾起她那些伤心事。
其实她真的不在意,她一点也不怪他,也不怪赵凌扬。她只恨自己瞎了眼,傻傻地往陷阱里跳,傻傻地相信所谓的「爱」。
童舒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曾经走过的岁月,让她在爱、痛、伤感和愤恨中,无数次触摸著伤痕,切肤感受到疼痛与绝望。
她拒绝接受一切和童林两家有关的消息,在赵熹然帮助下,她来到某个偏远的乡村继续生活。
这里的人热情而淳朴,没有人知道她的故事,也没有人好奇打听询问,他们最多只知道书局里来了一位沉默少言的女店员。
平静而机械的生活日复一日,她的生命沉闷得像一张白纸。除了偶尔的失眠、噩梦和因旧伤而引发的关节酸痛外,她习惯眼前的一切。
病好後,她将已经到肩膀的长发齐耳剪去,穿著素色套装,沉默地做著分内的工作,开始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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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舒!」赵熹然在楼下等待多时,终於看到那个消瘦孤单的身影。
他走去接过童舒手里的蔬菜水果,发现她今天看来有些憔悴。
她欣然地接受他的体贴,两人一起上楼。
「你来了很久吗?抱歉,我今天加班了。」童舒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出现一点红晕,气色好了一些。
这间房子不大但设备齐全,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当初赵熹然坚持花钱帮她买下的。
屋里小巧而整洁,一点都不显凌乱。
「来,这是给你的。」童舒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招呼著这个在困难中对她施予援手的好友。
「童舒……」赵熹然犹豫著。「我自己开了家小公司,现在正缺人手,你可以过来帮我吗?」
她愣了一下。他自己开公司?赵凌扬会允许自己弟弟另立门户,不接手家族生意?
赵熹然看她一脸疑惑、面露难色,怕她因为碍於自己曾经帮助过她,勉强答应他的要求,连忙表示道:「不去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就不必考虑我的建议了,我只是觉得这里离城市比较远也不太方便,没别的意思!」
他掩饰地喝口茶,差点打翻杯子。
还是那么害羞啊!童舒微笑地看著他。
三年过去了,他还是大学时那个看似冷漠、其实害羞腼腆的赵熹然,改变的,或许是她自己的心境吧!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关心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她又何尝看不出他暗藏的情意?不然,她还真是傻瓜了。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不该再为谁燃烧爱情。
曾经虔诚地奉上真心,结果,却被人践踏、撕裂。
她没有办法把它修补好,只能在时光流逝中疗伤止痛,等伤口慢慢愈合。
只是,那些撕裂处的疤痕永远存在,不会消失。
「你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她微笑著鼓励他。「不过,要有长进的话,可别再依靠你哥哥喔!」
「你别提他,我再落魄也不会靠他。」
赵熹然的脸沉下去。他无法原谅哥哥。当初事故发生後,他接到赵凌扬电话就觉得事有蹊跷,等他在医院见到满身是血的童舒时,他简直要疯了。
安顿好一切後,他冲回去质问赵凌扬,在了解一切来龙去脉後,他狠狠地揍了从小就崇拜的哥哥一拳,头也不回地离开。
童舒不置可否,并不打算理会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因为关节在这时突然又开始酸痛。
她望望窗外,天色阴沉了不少,也许晚上又要下雨了。
她自嘲地一笑,她这关节比天气预报还要准确呢!
「怎么,又开始疼了?」赵熹然焦急看著她不停揉动关节和肌肉,上前帮忙。
男人的力气就是不一样,几次下来,疼痛已舒缓许多。他的大手厚实而温暖,在她冰凉的肌肤上留下持久温度。
童舒觉得好多了,对他回以感激的微笑。
一时间,赵熹然怔住了,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童舒,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这个可能,你能不能让我照顾你、替你分担伤痛?」
他坐在那里,彷佛等待审判似的专注看著她,在他灼然的目光里,第一次读出没有掩饰的爱意。
童舒看著那张诚恳到极点的俊脸,似乎不答应就太不人道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熹然,我……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突然打断她的话,急忙站起来,被当面拒绝而感到羞愧的惨白面容,刺伤了童舒的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有在心里呐喊,天知道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曾是她梦寐以求的,但……
「我没有资格。」她随他站起来。「熹然,请别把真心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的,真的。」
「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你明明就不是!」他苍白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染上血色。「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不然为什么大学时那么多同学我只和你在一起?!」
他索性说开了,无论如何他不想再这么没有结果的继续下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中还是以前那个童舒,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宜当面说明的,尤其说明後又改变不了结局,得不到预期结果。
赵熹然既已挑明了心情,童舒想再装傻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