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离家前没有好好交代青红要强迫她睡到床上,外出时要早点回家……
而随着对她的思念与担忧的加深,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对她的缺陷有厌恶或失望的感觉,现在他唯一渴望的就是早日回家,早日见到她,早日让她成为他实至名归的夫人!
难道是分别让他清醒?这真是他始料未及又令人心情雀跃的变化!
可是当他终于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大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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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雪球』!」
整个骆府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
「娘,怎么了?」
「啊,冠凌,你回来了?」正急于寻猫的骆夫人看到儿子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即刻又被焦虑所取代。「快帮娘找『雪球』,牠已经失踪一整天了!」
一听是府里灭鼠功劳最大,也是娘最疼爱的狮子猫失踪时,骆冠凌也顾不上歇口气,立即加入了寻找猫儿的行动。
「夫人,库房里没有!」
「夫人,大小厅里也没有!」
「院子各处角落也没有!」
七零八落的回报令骆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再去找!一只猫难道会长翅膀飞了不成!」她怒火冲天的命令。
大家分头散去,骆冠凌安慰道:「娘先别急,也许『雪球』和狗儿在一起呢。」
「夫人,夫人,『雪球』在、在老柳树上,被卡住了……」
就在此时,一个仆妇匆忙跑来报告。
「为何现在才来报?」
「奴婢也是才、才发现,少夫人在救……」女仆的话没说完,老夫人生气了。
「少夫人救?少夫人会救什么?」骆夫人生气地责骂着,边转头往老柳树所在的北墙走去。
而骆冠凌在听到「树」时,若有所悟,赶紧追随在骆夫人身后。
果真,当他们来到老柳树下时,不仅是他,就连老夫人也看到了令他们心惊胆颤的一幕──
骆府最贤淑文静的少夫人,正半立在高大的老柳树上惊慌地看着他们。
骆夫人因为过度震惊而忘记了要说什么,只是张大了眼睛看着她。
「汪汪汪汪……」老柳树下,大狗跳跃着,仰头对着大树狂吠。
「悠柔,快下来!」骆冠凌扬着头急切地喊。
树上的傅悠柔神色慌张地看着他,不知该怎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当听到猫儿的叫声时,她不顾一切地爬到树上去全力拯救牠。
看到女仆去向骆夫人报信时,她虽然很慌张,但还是继续做她认为该做的事。
此刻她刚将猫儿解救出来,就看到不仅骆夫人,而且连离家十多天的骆冠凌也一起走来,她怎能不紧张?
她想有点风度地爬下树,可是怀里抱着猫,只有一只手可用,行动受阻,而且她也来不及慢慢爬下树了,于是她弯腰抓住柔软的树枝,像荡秋千似地往下荡。
几乎同时,婆婆令她心惊的声音响起:「悠柔,妳、妳居然上树?」
傅悠柔抓着树枝的手一松,在一串熟悉的铃声中,她落下跌倒在乱草中。
「悠柔!」看她坠落,骆冠凌大喊着疾步奔过去想接住她,可是晚了一步,只能将她从杂草中扶起。
骆夫人则由惊讶转为震怒。「傅悠柔,妳可是骆府少夫人,名门淑女啊,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听到婆婆的斥责,悠柔人还没站稳,就急忙将怀里的猫儿举起,面色苍白却仍笑吟吟地看着婆婆。
她美丽的笑容令骆冠凌心头一颤。
「娘,悠柔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救『雪球』!」他不满地看了骆夫人一眼。
愤怒中的骆夫人不理会儿子的不满,一把夺过猫儿,递给身边的玫娘,生气地骂道:「妳哑巴了?看到猫儿时为什么不喊?院里到处是人,非得自己爬上大树做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吗?」
听到她的指责,大家一时都僵住了,骆冠凌严厉地瞪着母亲。
婆婆粗鲁的动作和话语令傅悠柔也有一剎那的怔愣,但很快就想到婆婆一整天为心爱的猫儿担惊受怕,又被自己吓坏了,于是笑容不减地连连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是哑了,所以不能喊。
她的笑容令在场的人动容,也令骆夫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立即神情尴尬地道歉。「啊,瞧我,都被气糊涂了,媳妇儿啊,妳、妳也不要怪我……」
傅悠柔摇摇头,表示她不在意。
这时,青红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匆匆向骆夫人行礼后跑到傅悠柔身边,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裙,一边焦虑地问:「少夫人!妳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在绣房等的吗?奴婢到处找都找不到妳!」
「妳们这对主仆,真是令人失望!」骆夫人因歉疚而刚刚平息的火气再次上扬,她严厉地看着傅悠柔。「等收拾干净后,到大厅来见我!」
说完,不等骆冠凌开口,转身就走了。
玫娘和其他丫鬟也跟在她身后匆忙地走了。
等人都走了后,骆冠凌才回头问道:「妳有伤到哪里吗?」
傅悠柔摇摇头。
「表哥!表哥!你回来了?」
樊苗苗突然高声喊着从院子的另一头跑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头扑到了骆冠凌身上。
没有防备的骆冠凌脚下一颠簸,就被她撞倒在刚才傅悠柔倒下的草堆里。
与他一同倒下的樊苗苗骑在他身上大笑。「我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苗苗?妳怎么来了?」见到多日不见的表妹,骆冠凌有点迷糊。
「还不是因为我想你,姑妈同意我住下……」
傅悠柔被他们不雅的姿势和热情的谈话刺痛了心,她默然离去。
「姑娘……」青红扶着她,想安慰她。
傅悠柔轻轻摇头,不让她说下去。
突然涌上心头的那股滋味令她震惊,那是她从未尝过的感觉,酸酸的、苦苦的,还搀杂了一点点恨,那是什么?
是痛苦?还是嫉妒?
痛苦?是的,看到骆冠凌与樊苗苗抱着倒在草堆里时,她感觉到穿心的痛。
可是,嫉妒?为什么要嫉妒?
不,她不想有嫉妒那种最不好的情绪。天下人都知道,嫉妒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大罪,她可不想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不,我不是嫉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点被惊吓到了。
她心中默念着,安慰自己。
虽然心里依然又酸又苦,她仍记得婆婆临去前的命令:「收拾干净后,到大厅来见我!」
婆婆一定很生气,她会因此责罚自己吗?
想到威严的婆婆,她的心颤抖着。
于是,关于骆冠凌与樊苗苗抱在一起的影像,及痛苦、嫉妒的情绪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眼前,她得先应付婆婆这一关。
「悠柔!」
才刚进门,她的胳膊就被人抓住。
傅悠柔回头,看见骆冠凌气喘吁吁地拉着她。
她欲挣脱他,可是却被他抓得更紧。
为什么要拦着我?她皱着眉头无声地问。
「我……我刚才没站稳,被苗苗撞倒了……我不……喂,妳不要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跟妳解释的。」
骆冠凌抓着她,先是语气婉转低沉地解释,可在看到她紧蹙的眉头和难解的目光时,语气立即变得生硬。
没想到傅悠柔定睛看了他片刻,突然拂开他的手,对他甜甜一笑,比了个手势。
「『没人要你解释。』」看懂了她的手语,骆冠凌只觉得一阵怒气涌上。「妳居然说妳不需要我的解释?」
自己从来就不屑对女人解释什么的,偏偏今天想对她解释,可她却不领情!
「妳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我一去十来天,妳……妳这样对我?」他深感失望又委屈地说。
而他心里真正想喊的冤则是:我十来天没有一刻不想她,可她倒潇洒,不仅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连看到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抱在一起时,都大方地不需要任何解释!这不正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夫君吗?!
一种失意的怒气和酸溜溜的滋味穿心而过,令他想大大发作一番。
可是,他没有机会,因为他缠人的表妹又追来了。
「表哥,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骆冠凌抓着想溜走的傅悠柔,回头对表妹说:「等一下,我现在有事跟悠柔说。」
「不要,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天,姑妈也在等她……」
樊苗苗不理会他的态度,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说着,可是她的话被一串铃声打断了。
骆冠凌立即回头看着傅悠柔。
傅悠柔指指自己被他抓住的右手,用左手比画着。
「不行。」明白她的意思的骆冠凌当即反对。「妳得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我陪妳去见娘。」
「表哥!」见自己不受重视,那头的樊苗苗恼了,用力拉扯他的胳膊喊他。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
见从来没有凶过自己的表哥今天居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樊苗苗动气了。
她用力拍打着骆冠凌的肩膀,委屈地说:「从前表哥说过会永远喜欢苗苗的,难道表哥现在已经忘记,不再喜欢苗苗了吗?」
骆冠凌放缓声音安抚她:「表哥说过的话不会忘记,但现在表哥有事,妳可不可以不要闹,先到外面去玩,表哥会去找妳……」
「不要,如果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守信用的表哥,那你现在就陪我!而且姑妈还在等着她!」任性的樊苗苗不依地喊。
骆冠凌真的感到头痛极了,这个表妹历来任性,可是他一直因为她年幼而包容她,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任性无礼至此──傅悠柔就在她的眼前,她却目中无人地用手指指着她──而他也从来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是这么聒噪。
就在他不知该怎样说服她放手,让他去跟自己挂念多日的傅悠柔说话时,耳边再次传来铃声。
他转头看着傅悠柔,可另一边的樊苗苗又不乐意地大喊起来:「表哥,你干嘛只是注意这个只会用手铃唤你的女人?」
她的话令骆冠凌很生气,他很不温柔地一下就把拽着他胳膊的樊苗苗推开了。「苗苗,妳越来越没规矩!」
然后不理会她的反应,立即转向傅悠柔,抱歉地喊:「悠柔……」
傅悠柔手腕上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比画着手势告诉他她不在意,只是希望他放手,因为她还得去整理仪容,赶快去大厅见婆婆。
见她态度坚决,骆冠凌只好依了她。「好吧,妳先去,我会等妳。」
傅悠柔没再看他,转身进了卧室,青红也赶紧跟上。
当傅悠柔来到大厅时,骆夫人已经在那里,她的面前跪着两个人。
傅悠柔认得其中一个是专门负责饲养猫狗的女仆,另外一个则是负责杂院各处所的总管。
于是她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在了婆婆的面前,跟随在她身后的青红也急忙跪在她身边。
看到傅悠柔进来跪下,骆夫人极其威严地对那两个人说:「好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用点心思!」
「是!是!」两人连声应诺着,起身离开了大厅。
傅悠柔垂头等待着婆婆的责骂,可是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声音。她想抬起头,又怕更加惹怒婆婆,只好默默地跪着。
过了好半晌,在她惴惴不安地以为婆婆不想跟她说话时,骆夫人开口了。
「悠柔,妳起来坐下。」
她的口气严峻,但听起来不像是责怪,更像是无奈。
傅悠柔惶恐不安地抬起头,但仍然跪着没起身。
骆夫人见状,略微放缓了声音。「起来吧,我有话跟妳说。」
傅悠柔犹豫地看着她,还是没站起来。最后是青红坚决地将她扶起来,两人一起站在骆夫人面前。
骆夫人心情复杂地看着悠柔清丽脱俗的面容。
她刚才已经仔细地检查过「雪球」,发现猫儿的颈子上有很深的伤,四只爪子均有树屑。显然牠是爬到树上时被卡在了树杈间,挣扎不果弄伤了自己。如果不是得到及时救助的话,牠一定会被活活卡死。
再想想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这个善体人意的媳妇发火说重话,她居然毫不计较,不由在对她的气恼中,又带了一层感激和喜爱,为是她救了那只可爱的猫,也为她的通情达理!
况且那么高的树,就是男子汉也未必能爬得上去,可是她一个身有残疾,体单力弱的女人竟敢爬那么高的树,就为了救那只猫!
「妳是为了救猫儿才爬树的吗?」她不失威严地问站在面前的傅悠柔。
傅悠柔点点头。
「出嫁前,妳也曾爬过树吗?」骆夫人的目光变得犀利而严厉。
傅悠柔犹豫了,她想承认,但又不想毁坏爹娘的声誉,更不想因为这个自己并不认为有伤风化的行为而遭到婆家的羞辱。
「娘,悠柔也是为了救『雪球』才不得不爬上那么高的大树,妳不安抚、感谢她也就罢了,怎么能这样刨根究底地扯到她的娘家呢?」
就在傅悠柔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骆冠凌从门外走进,及时替她解了围。
骆夫人看着一走进来就揽着媳妇的肩,不满地瞪着她的儿子,奇怪今天自己并不因他的顶嘴而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难道她心里也希望为媳妇爬树的不当之举找到合理的解释吗?
无论答案如何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当她看到眼前这由她一手凑成的一对璧人时,心里早被喜悦填满,先前的怨愤也随之消失了。
「说的也是,娘是不该扯那么远。」她和颜悦色地对傅悠柔说:「悠柔嫁进骆家也一个多月了,人品如何,娘自然明白。今天还得谢谢妳救了『雪球』,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早日替骆家生养孙子,娘就更感谢妳啦。」
说着,她突然声调一变,对着大厅喊:「苗苗,要就进来,要就走远点,姑娘家做人不可以那么鬼鬼祟祟的!」
尾随表哥来到大厅的樊苗苗因为不敢擅自进来而躲在门外,此刻见被姑妈揭穿,也就大方地走进来了,还调皮地对着姑妈行了个大礼。
骆夫人教训道:「若妳不想回家去,就跟着妳表嫂学点针线活,看看──」她比了比身上的衣服道:「这褂子就是妳表嫂做的,针脚密实,线条笔直,这才叫针线活!妳也十六了,只比妳表嫂小一岁,可连根针都捏不好,赶明儿怎么给自己缝嫁衣?」
她训得畅快,可听她训话的几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说到她的婚嫁,傅悠柔想起了樊苗苗与骆冠凌的纠缠,心情变得很消沉。
骆冠凌搭在她肩头的手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不由心头也很不开心。
青红更是为傅悠柔因樊苗苗而受到的羞辱感到愤怒。
可是,最不开心的却不是他们。
「我的嫁衣自然有人缝,何必要我自己缝?」樊苗苗闷闷不乐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