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有几分恼怒,“我说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要听解释,我可以待会儿解释给你听!”
楚怀冰扬起雪白的小下巴,“我可以做连续旋转三百六十度十圈接空中打击五次,我的钢琴已经到了八级,我的每门功课都在A以上,为什么要以年纪来划分舞蹈者的参与界限?”
老师怒道:“楚怀冰,你今天存心捣乱是不是?给我出去!”
楚怀冰立刻转身离开考试表演区,从旁边拿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老师还在后面拼命的喊:“楚怀冰,你……”
走到不远处的男生训练室,她停下来,趴在窗台边悄悄的凝望着屋里的景象。
屋中正在练舞的人有二十几个,她却可以一眼就找到哥哥的身影。
在西方人高大的身材中,楚怀玉修长却骨骼匀称,和同龄的男孩比可能还有几分瘦削,但举手投足所透出的优雅风度,以及脸庞上永远温暖如春的笑容却是任何一个同龄人都无法相比的。
紧身的黑色舞蹈服因为汗水的浸透而更加服贴的裹紧他的身体,飞扬的音乐声中,他轻灵的跳跃、旋转,像是尘世间最美的精灵。
楚怀冰虽然自知自己的舞蹈不错,但是每每看到哥哥的动作却像着了迷似的看得目不转睛。她理解那些迷恋哥哥的女生为什么会一个个好像花痴,其实她自己正是哥哥最最忠实的崇拜者之一。
她默默的注视着,直到哥哥猛地回身看到她,对她露出微笑,她却匆然转身垂头走开。
慢慢的走在校园的石路上,很快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被拉进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胸膛中,低沉却温暖如春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旋起。
“冰儿,怎么了?不开心吗?”
她缓缓拾起头,看到哥哥的额上还留着几滴汗珠,顺着他光滑的面颊滴落到地面上,而他还穿着舞蹈服,显然是急急忙忙偷溜出来的。
她眨了眨眼,神色黯然。“你要和翠珊一起跳舞吗?”
“什么?”楚怀玉疑惑的反问,“什么跳舞?和翠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女生组里已经传开了。”她压抑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你说过不会和别人跳舞的,可这次年终表演,你却要和别人跳罗密欧与朱丽叶!讨厌,哥哥说话不算话,我讨厌你!”
她重重地一跺脚,冷着小小的脸孔,转头就要跑时,却被拉住。
“你是说耶诞节的表演舞会?”楚怀玉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没好气的笑了,“你误会了,老师只和我说我可能有机会扮演罗密欧,可没告诉我谁扮演朱丽叶啊。怎么?女生组选了翠珊?”
“哼!就当你不知道好了,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回答我,你要和翠珊一起跳舞吗?’
楚怀玉一笑,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不正面回答:“鬼丫头,是要威胁我吗?”
“不肯回答算了,我知道你想多认识几个美女。”她咬牙说。
楚怀玉哈哈大笑起来,将她拥入怀里安慰,“好了,别胡思乱想,我答应你,除了你,别的舞伴我都不要,好不好?”
楚怀冰在哥哥的怀里扬起脸,轻声问:“真的只和我跳舞?”
“是啊。”
“跳一辈子?”她乌黑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哥哥的双眸。
“一辈子。”
哥哥平静的回答骤然让她的心情愉悦起来。
一辈子,一个人只有一生而已。生命何其宝贵,用生命做承诺是最沉重的誓言;她相信哥哥不会轻易骗她的,她相信哥哥会真的一生都只与她共舞。
上帝,别惩罚她的自私。哥哥的温柔细腻、哥哥的深沉热情,包括哥哥最优美的舞蹈和最动人的微笑,她只想一个人独占。
她与哥哥的感情就好像此刻彼此的距离,紧密得不给外人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这样她才能听清楚哥哥的心跳;这时候她才会相信,他们兄妹会彼此扶持,患难与共,厮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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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冰最不喜欢的是体育课的游泳训练。
站在池边,望着那一池清澈的碧水,她的头有些发晕。
从很多年前起,她就害怕面对水,尤其是这平滑如镜的水面,总让她回忆起那瞬息骤变、波涛汹涌的大海。想起倾覆的巨轮,在水面上挣扎的人,想起被海浪卷
走的父母……她害怕水,害怕被水淹没头顶时的恐慌感。
她坐在水池边,只是用脚挑拨着水面。游泳池内的室温已经达到二十度,但她的心情却像屋外已经轻舞飞扬的雪花一样清冷优闲。
翠珊的班级也正在上游泳课,她犀利的目光早已在刚才就抓住楚怀冰的身影。
她从水池的那一面游到这边,自楚怀冰的身前跃出水面,坐在楚怀冰旁边。
“不敢下水?”翠珊挑衅的问。她早已得到线报,知道楚怀冰有恐水症。
楚怀冰懒得和她说话,还是用脚击打着水面,甚至有些故意的把水花溅得老高,让翠珊的身上也不得不沾了一些。
翠珊咬着牙问:“你哥哥不参加耶诞节表演,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楚怀冰简单的回答:“他的事情由他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也许说得有些虚伪,但她的确没有指使哥哥去做什么。
翠珊恨恨的说:“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窄,当不了女主角就要拉着别人也不表演。你这样永远也成不了明星的!”
“谁希罕当明星?你吗?反正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楚怀冰年纪虽然小,说话却如刀子一样,对敌人从来不留情面。
她站起来,想躲开翠珊。
翠珊却大声的对室内的其他人说:“咱们的楚小姐好像还没有下水就要下课了吗?大家想不想看东方美人鱼游泳的样子?”
“想!”不明其意的同学故意起哄一起高叫。
楚怀冰不得不被迫站住,下意识的四下环顾,看不到哥哥的身影。没有哥哥在,她独自面对令她感到艰难的事情,她没有信心。
教练凑趣的喊:“楚怀冰,你再不下水,我就要给你不及格了!”
她无奈只有走回来,绕过翠珊得意的目光,扶着扶手一步步将身子潜入水中。
先是脚,然后是腿,是胸……水渐渐淹到她的心脏。她的个子本来娇小,水面相对较深,一时间怎么也踩不到水底,她只有死死抓住栏杆不敢放手。
“放手啊,楚怀冰,放手你才可以学会游泳!”教练游过来要指导她。
她摇着头拼命将身子完全探出水面,大口的呼吸。
那种恐慌感已经悄悄来临,她不敢再多接近水底一步,急忙踩着台阶重新爬出水面。
翠珊斜睨着她,冷笑着,“怎么,我们未来的舞蹈女皇连水都怕吗?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看到翠珊猛推过来的手,楚怀冰惊呼一声,本能的倒退,一下子跌入水中。
游泳池的水并不深,然而她却感觉像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就像多年前她跌入大海中一样,无论她怎样哭喊,都等不到救援的双手。
水顺着她的口倒灌进她的身体,冰凉的冷沁了她的心,和她的泪混在一起,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的挣扎着,神智渐渐迷失,喃喃地喊:“哥哥……”
然而,无情的水再一次将她的声音一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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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冰朦蒙胧胧的醒来,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天幕,好像还有些白色的星星散落在天幂中。这景象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眸光转动,看到伏在床头熟睡着的人,她才明白自己身处家中,她所看到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她轻轻一动,那人也醒了,微笑着问:“好点了吗?胸口还疼吗?”
她眨眨眼,不知怎地,眼泪竟然在眼眶中打转:当泪珠滚落的一刹那,她已经被拥进那人的怀中。
“好了,不用怕了,你现在平安了。医生说你只是呛了水,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楚怀玉为她盖好棉被。“你真吓了我一跳,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动作了。”
“我没有!”她不满的辩解:“不是我要故意落水的,是翠珊推我的!”
楚怀玉的脸上却没有她所期待的愤怒,只是平静的问:“冰儿,你还是很怕水吗?”
她垂着头沉默不语,觉得他不应该先问这个问题,而是应该去为她报那落水之仇。
楚怀玉等不到她的回答,但看她阴晴不定的笑脸,也猜到她的心思,于是说:“你累了,还需要休息,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说。”
他吻了一下楚怀冰的额头:小的时候,每当她从恶梦中惊醒,他都是以额上的轻吻令她安定下来。
楚怀冰软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哥哥,为我讲故事好吗?”
“讲什么?”
“讲雪女的故事。”这是儿时母亲常为他们兄妹讲的一个老传说。
在日本冰天雪地的山谷中,住着一位雪女。她掌管着风雪,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很少被世人看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雪女救了他,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相爱。后来那个年轻人离开山谷去寻找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见到雪女。传说后来再见到雪女容貌的人,都会被雪女发动的雪暴夺去生人叩。
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但楚怀玉并不喜欢这个故事。
“雪女是好人还是坏人?”很多年前,母亲第一次为他们讲述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楚怀冰含着眼泪回答:“是好人!”那么美丽的雪女,一定是好人。
楚怀玉却说:“她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她是一个既冷酷又自私的人,她不算是好人。”
今晚楚怀冰想听这个故事,楚怀玉却不想再提起。
“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换一个轻松点的故事吧。”他不想让妹妹小小的年纪就装满如雪女那样激烈偏执的感情。
楚怀冰撇撇嘴,“人家生病,想听的故事你又不讲,存心气我!”
楚怀玉唇角轻轻翘起,低声说:“我给你讲一个拇指姑娘的故事好了。”这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有着美丽的开始和美丽的结尾:对于娇俏的妹妹来说,只有这样的故事才应该永远的留在她的记忆中。
他轻轻的讲述:“在很久以前,有一位拇指姑娘……”
楚怀冰的身体还很虚弱,困意渐渐席卷而来,她强睁着眼睛靠在哥哥的肩膀上。这样依偎的感觉真好,似乎即使是天塌地陷都有哥哥支撑着,令她无所畏惧。
哥哥,她的哥哥,这世上最最疼爱她的人,也许是她唯一的亲人。
楚怀玉的声音还在她的头上说着:“后来拇指姑娘遇到一个……”
她努力想听清楚这个故事,然而终于还是被睡神打败,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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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诞节的校际舞会到了。
楚怀冰穿上雪白色的公主裙,乖巧的坐在哥哥身边。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用警惕的眼神暗中注意着周围所有企图邀请哥哥共舞的女孩子;每一次看到她们失望而回的时候,她的心底都扬起几分得意。
“嗨,玉,你怎么坐在这边?”罗伊拉起楚怀玉就走,“快走,我给你介绍个人。”
“谁啊?”楚怀玉跟随他站起来,不忘叮嘱楚怀冰一句:“冰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看到哥哥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楚怀冰的心中有些失落。
站在人挤人的舞会现场,她只觉得四周是一片孤独的荒漠。
舞会一开始,主持人通知每个年级每个班的表演者上台献艺,正好叫到她的名字:“钢琴表演,楚怀冰!”
她走到前面,了无意趣的坐到钢琴前,漫不经心的弹着一首钢琴小品。台下乱轰轰的,恐怕没有几个人认真聆听她的演奏;不过她知道必然会有一个人专注地聆听着,她也只在乎那一个人专注的神情。
弹奏的间歇处,她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努力想寻找哥哥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张沙发旁看到了他。
此时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紫衣少女,对方确一样的笑容让她的心震了一下,手下的琴音也乱了几拍。
楚怀玉好像听到了,扬起眸向她看过来,给了她安抚的一笑。
她的心又平静下来。哥哥牵挂的依然是她。
她面无表情的将曲子演奏完毕,悄悄下台走到沙发旁。
楚怀玉招呼着她:“冰儿,这边坐。”
这一次她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故意坐在紫衣少女的对面,黑亮的瞳眸上下打量着对方。
紫衣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眉宇间英姿勃发,妆也化得很成熟。
和她对视一眼,或许是被楚怀冰眼中冷冷的神色所震,紫衣少女停了一秒才打招呼:“嗨,你好,是楚怀冰吧?”
楚怀冰默不作声.
楚怀玉说:“冰儿,人家和你打招呼呢,怎么不回答?这是伊莎贝尔,罗伊的妹妹。”
楚怀冰暗自恶狠狠的瞪了罗伊一眼,原来他刚才心急如焚的将哥哥拉开,是为了将自己的妹妹介绍给哥哥。
伊莎贝尔不介意楚怀冰的冷漠,继续和楚怀玉谈着刚才的话题:“这次你不参加演出真是太遗憾,我们好多同学本来都要给你捧场的。”
楚怀玉温文的笑着,“谢谢你们,我是因为小腿有点拉伤,所以只好退出。”
一向有着君子风度的哥哥居然为了保护她的自私而说谎,楚怀冰看着哥哥唇边的微笑,暖意已溢满她的胸口;悄悄地,她向他靠坐过去。
楚怀玉很自然的将她揽到自己身前,低头问:“喝果汁吗?还是可乐?”
“不。”楚怀冰摇摇头,有些任性的说:“我要喝威士忌。”
楚怀玉皱眉,“你还太小,不能喝酒,一喝就会醉的。”
“不,我就要喝,喝酒为什么一定要分年纪?”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年纪小,好像就因为她年纪小,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伸手去拿酒瓶,却被楚怀玉拦住,“别这样。”
伊莎贝尔在一旁笑道:“让她喝一杯没什么,今天是耶诞节,本来就是大家狂欢的日子。”说着,她把自己手边的酒杯递给她。“这杯给你好了。”
楚怀冰神色淡漠的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没有去接,冷冷的说:“我不要别人用剩下的东西。”
伊莎贝尔没有露出尴尬的样子,释然的一笑,放下酒杯,将酒瓶递给她。“那你自己倒一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