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她很温顺?”他似笑非笑的问。“你见过她?还是有谁和你提起过?”
她微愣,也对自己下的定义有些困惑,只得解释:“大概是因为你办公室的那张照片吧?我只能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个很温顺乖巧的人。”没有听到南宫珏的回答,于是她又追问一句:“我猜得对吗?”
他忽然展颜一笑,“今晚我们不要说让人伤感的话好吗?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与年年·我可不可以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他向她伸过手。
楚怀冰望着平展于眼前的大手,忽然一阵心慌意乱。这种姿态、这种动作、这种感觉,她曾经多么熟悉,熟悉到她几乎忍不住想将自己的手交付过去。
那种双手接触,指尖碰到掌心的一刻,是她以前的生命中最光彩灿烂的时候,然而这些光华如今都随着飞机的坠落而幻灭了。
她怯怯地看着面前的那只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坚定平展的铺开,生命的气息似乎都可以在这一掌中包容,只要她肯迈出一步,似乎就可以获得许多她一直渴求却从不奢望的东西……但这一步又何其艰难沉重?
南宫钰俯视着她低垂的睫毛,踌躇不前,于是主动踏前一步,将她的手牢牢握住,低声说:“只是跳一段舞而已,不用把自己搞得好像上刑场一样。”
楚怀冰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被他拉进舞池中心。
在人群中旋转的感觉,楚怀冰并不陌生,她只是陌生于她所依靠着的这个身体。这一生除了哥哥,再没有第二个男人可以与她依靠得如此近。身材不一样、气息不一样,手指相交,腰被对方的手扣紧,她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锁住,逃脱不掉,脚下的舞步凌乱得毫无章法。
南宫珏的笑声在她的头上响起:“你怎么好像初学舞蹈的纯情少女?我听说你以前是学古典舞出身的,不会连最简单的华尔滋都忘了怎么跳吧?”
楚怀冰刚要反驳,伊莲娜正好和一个男人舞到他们身边。
“楚,你今天好像很不进入状况啊。”
伊莲娜的取笑瞬间激起楚怀冰的好胜心,正准备回敬两句,伊莲娜身边的那个男伴却先向南宫珏打招呼:“南宫珏,你的女人换了?”
楚怀冰看了一眼南宫珏,发现他的神情也很困惑,似乎一时间想不起对方是谁。
那应该是个法国人,因为说的英语中有着很浓重的法语腔,全身线条冷硬,脸庞棱角分明,眼中有一种让楚怀冰看了都会觉得发抖的阴冷。这样的人,在气质上和南宫珏明显不是同一路的,但听他的口气似乎和南宫珏很熟的样子,两人是老朋友吗?
伊莲娜不忘给楚怀冰介绍:“这是艾列斯先生,法国许多最当红的艺人都是他名下的艺人。”
原来是个做经纪公司的。楚怀冰明白了,还没想好要不要和那个人打招呼,对方先看向她,眼神中尽是戏谵。
“三年前在爱琴海上,南宫珏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他今生只爱那一个女人。现在看来男人的誓言到底是不可靠的,不是吗?”
楚怀冰一笑,“哦?可惜我没有听到南宫珏先生那感人肺腑的誓言,那一定很动人吧?”她闪动着明眸看着南宫珏。
南宫珏的神情已经转为平和,淡然回答:“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尤其当身边的事情都改变了之后。”
楚怀冰知道他指的是他的前女友,赫然有些懊悔自己也和别人一起取笑了他,尤其是不应该再触及他的伤口。
正想转移话题,忽然听到主持人在台上说话。
“感谢诸位参加今天的宴会,我们主办单位为每位嘉宾都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品,一会儿大家打开.除此之外,还有件令人瞩目的珠宝要在此拍
卖,相信大家在此之前已经听说了,就是今年轰动一时的尸心之海’钻石项链。”
楚怀冰对珠宝并不感兴趣,因为音乐已经停下来,所以想乘机走开。
南宫珏却拉住她,“看看又何妨?没听说过心之海吗?听说过的女人都会为它而动心。”
她哼哼一笑,“我这辈子只听说过海洋之星,可惜也被戴在席琳·狄翁的脖子上。”
全场的灯光此刻都黯淡下来,楚怀冰这才发现舞台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小小的钻石平展台。配合出场钻石而投射的灯光、美女,及音乐都恰到好处。钻石虽然不大,但经过大萤幕投映在众人眼中,却精致璀璨得让人怦然心动。
楚怀冰无意中侧目,发现伊莲娜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萤幕,那种神情用“垂涎”来形容应该不算过分吧。她偷偷一笑,现在她最关心的倒不是这颗钻石,而是伊莲娜能否如愿以偿?
竞拍开始了。
楚怀冰没想到这场小小的竞拍竟然也是现场直播,可以由场外电话一起参与竞拍;也因为如此,竞拍的过程相当激烈。从五十万美元的底价一直喊到四百万,即使做好心理准备的竞拍人都难免瞠目结舌。
竞拍二十分钟后,场上只剩下艾列斯;再看伊莲娜的神情,已经是志在必得。
这就是有富人做男友的好处。对于她们这些运动员来说,即使是最出名的职业选手,一生也未必能有一次这样挥霍的机会。而对于伊莲娜来说,能够竞拍到这条项链,所得到的岂止是锦上添花的装饰品那么简单而已。
楚怀冰看得倦了,对南宫珏低声说:“我头有些晕,想先走一步。”
“急什么,总要等到结果嘛。”南宫珏又拉住她。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倒数计时:“四百一十万一次,四百一十万两次……”
全场屏住呼吸、等待槌子落下来,没想到一旁的接线小姐忽然伸手向主持人示意:“有位小姐出价四百五十万。”
轻微的哗然声响起,连艾列斯都露出困惑的神情。这颗宝石虽然名贵,但是过了三百五十万已经是它的极限。之所以能叫到现在这个价钱无非是依靠它的名声,和几位竞拍者的明争暗斗而已,再高,就真的不值了。
众人把目光又投向艾列斯,见他微一沉吟,报出一个价格:“四百六十万。”他很谨慎,没有盲目提高价钱。
电话那头又再度出价:“四百八十万。”
居然连跳了二十万之多,这是明摆着要杠到底。
艾列斯挑挑眉毛,摆摆手,表示放弃竞标,转身走开:伊莲娜脸色灰败地在原地伫立一会儿,还是跟了过去.
竞标结束,价格停留在四百八十万。
楚怀冰目睹整个过程,觉得惊心动魄,呼了一口气,“真像是打仗。”
南宫珏一直专注地凝眸于萤幕上的那颗钻石,扬起淡淡的微笑,“走吧,换个地方坐坐,这里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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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大门口,南宫珏从侍者手里接过楚怀冰的大衣,从后面为她披上。
她怕他会做出更亲密的举止,一闪避开了。
迎面走来一个人,正对着他们笑道:“这么早就出来了?”
原来是琳达。
楚怀冰好奇的问:“你现在才来吗?”
“来了一会儿了。老板不让我打搅他和佳人的约会,我只好在外面受冻。”琳达打趣地冲着两人挤挤眼,
楚怀冰被说得双颊飞霞。
南宫珏从她的身旁走过,拉开车门,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车子开动,楚怀冰靠着坐椅,看着他开车的身影。车子里没有打开音响,出奇得安静。
“还有精神吗?”他悠悠问着。
“还好。”在宴会大厅里实际上也没吃到什么,原以为真的要待到凌晨才会走。没想到南宫珏会如此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像参加宴会,倒像是明星赶场。
她想起一件事:“那个艾列斯先生,你们以前认识吗?”
“恩。”他应了一声,没再解释,只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愿不愿意再找个地方喝一杯?吃点东西?”
“好啊。”反正时间还早,而她的肚子也的确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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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珏将她带到一间酒吧里。两人坐在吧台旁,要了两杯酒,几碟小点心。
楚怀冰看着眼前的东西,忍不住笑着,“刚才的大餐不吃,跑到这里来吃没营养的东西。”
“你们溜冰选手的体型最重要,少吃一点比较好。”
她一下子饮尽杯中的酒,轻轻一叹,“无所谓,以前练托举、练抛跳,一两肉都不能长。现在……只要自己跳得动就好了。”
南宫钰举手支头。看着她蒙胧的眼睛,“但你总是这么瘦,是因为心事太多,胖不起来吧!”
她泛起一丝苦涩的浅笑,“心事?这两年我早已学着让自己没有心事了。”再喝干杯中的酒,她对着他举起空杯子。“不要光我喝,你只是看着。”
南宫珏端起杯子的工夫,她已经喝下了第三杯。
他一皱眉,将她的手按住。“带你来喝酒只是想让你放松,不是让你这么个喝法。”
她斜睨着他,本来就不好的酒量因为酒的烈性而让她很快有了醉意,“你想让我放松?我倒觉得你是处心积虑要灌醉我。”
伏倒在吧台边,她看着他,“南宫珏,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故意来接近我的?”
他没有迎视她的目光,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半杯酒,手指转动,淡蓝色的酒液在杯中轻晃。
“怎么?回答不了?是我的问题太难,还是你的答案不方便开口?”她挑衅地道:“我和你的女朋友应该不是同一种人吧?你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他转过头,温柔的凝视着她,“这个问题我可不可以留到以后再回答?”
“为什么?”她固执地不肯放手,“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像你那个死去的恋人?”
他捺着性子安抚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理由A,为什么一定要苛求一个理由呢?我很欣赏你的冰舞,所以就想认识你。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充分?”
“我的冰舞?人人都在跳,为什么我的不一样?”她继续逼问。
他沉吟半晌,终于给出答案:“因为你的舞蹈比所有人都更要自我,完完全全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或者是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舞蹈。你所展现的那份孤独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的孤独?”她苦笑着,“难道我的孤独也可以作为我的魅力吗?我不知道对于你的解释应该是哭还是笑。”
几近凌晨,楚怀冰的醉意更深,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模模糊糊的好像看到一双幽深的眸子,咕哝着问:“你……你是谁啊?”
“南宫珏,你的合作人。”然后有只手轻轻的贴在她的额上,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旋:“你醉了,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胜酒力,还是让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她呵呵笑着甩开他企图扶起自己的手臂,半醉半醒中又想起一个问题:“南宫,你姓什么?姓南吗?”
他回答:“不,姓南宫。”
“那你的名字呢?你不会是个无名氏吧?”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称呼他“南宫’,以至于有好长时间她以为他就叫“南宫’。
“我的名字西方人不方便发音,所以很久没有人念过。”
她抓住他的衣角,“哦?快说,叫什么?用中文念出来!”
“珏。”
“绝?还是决?”她模模糊糊的猜测着这个字的正确写法,用手指在桌上胡乱的涂抹着。
他轻轻摇摇头,将她的杯子拿过来,倒扣在桌上,用最后一滴酒写出来——珏。
“是美玉的意思。”
他平静的用词让她微震,连人带心都被震得痛了一下。
“美玉?”她哼哼轻笑,“这世上有几个人配用美玉来形容自己呢?”
他沉寂了一瞬,反问:“楚怀玉配吗?”
她蹙紧眉心,将杯子抢了过来,“他就是人中美玉,无所谓配与不配!”
“这么高的境界?”他似笑非笑地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其实也不过是一块顽石而已。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两个字骤然化作两把锐利的刀,刀尖直刺她的心底,猛地刺出一层血痕。
她一惊,眼波都清晰起来,凝眸看着他唇边淡淡的、难以捉摸的微笑,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再一次占据她的心头。
“你……你胡说什么?”她藉着怒斥来掩饰心中的恐慌,抓过手边的皮包,大声的说:“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我现在要回家,不用你送!”她大步奔向门口,身后很快有脚步声追来。
南宫珏的声音响起:“冰儿,别逃了,你逃不开你的心魔的!”
她倏然站住,回头怒道:“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他深沉的目光中写满了忧伤,“这样叫你不可以吗?又犯了你的忌讳?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把自己锁在心门里.若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你会精神崩溃,害死自己!”
“死就死,我还怕死吗?两年前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倒是你,凭什么多管我的闲事?”她狂吼,酒吧里的音乐几乎都压不过她的声音。
南宫珏动容,扣紧她的肩头,直视她的眸底,“为什么我不能管?为什么我不能?我不想看着你找死,我只想看着你开开心心的样子,活得像一个真正的少女。你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苦苦地守你的情,你想过死去人的心情吗?他在天国里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痛心疾首吗?”
她奋力想挣脱他,眼泪与怒火同时溢出。
为什么一定要触碰她最不敢、最不想听到的心事?天国中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为她好,当初就不会弃她而去。
她所能爱的、所能恨的,都已经死了,她的爱恨也随之尘封。
一个没有了爱恨的人,活着又为什么?
她长长地幽叹一声,然而这声叹息却在下一刻被他以唇封住。
她呆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不期然问侵犯自己.更没有想到,她的唇会被掠夺。而他的吻,激烈得出乎她的想像,即使她极力地推拒,最终还是被焚烧于这熊熊烈焰之中。
“从没有人这样深刻地吻过你吧?”他粗哑的声音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等待,“即使是那个人,我想……应该也不曾如我这样吻过你。”
她像被人狠狠地击中,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的抬起手,甩给他一巴掌。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却硬是承受下来。
“以这一掌换来你的真心话,我不介意。因为你刚才已经告诉我,你的心其实还没有死,你的热情只是蛰伏在某个角落而已。只要你肯将你的心交给我,我相信我可以把它们连同你的自由、你的快乐,都交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