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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曲  第11页    作者:于湘

  才踏出步子,蓦地见他一身夜行打扮,蹑手蹑脚地闪出房门。她不假思索,惊叫出声:“等一等!”

  杜少泽倏地回头,凌厉凶猛的神情在看到紫羽才略微缓和,敛起浓眉,语带责备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那这么晚了,你这身打扮又是干嘛?”她反问。

  “我去调查些事情。”他搂着她的肩,将她带往蒹葭馆。

  “你好好待在府里,我这趟出去或许能查到杀害皓清的主谋。”

  “你要去庆王府!”紫羽的小脸倏地苍白,惊呼一声投入他的怀里,嚷嚷着:“我不让你去!不让你去!”

  “你也知道事情和庆王府有关,那我更得走这一趟不可了。”想扳开环腰的皓腕,但紫羽却箝得死紧。杜少泽脸上紧绷的严肃逐渐淡去,炯炯瞳眸闪过惊喜,笑得颇富深意,调侃道:“替我担心啦!放心去睡,我保证在日出以前赶回  来吻醒你,嗯?”

  “人家担心你,你还说这种话,可恶!”粉拳落在宽阔胸膛上。紫羽万分懊恼自己失去幻术,否则就可以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紫羽,你听我说。”他捉住她的柔荑,“凭我的武功和多年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警觉心,小小的夜探,难不倒我的。”

  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只能多加叮咛,“你要小心宋济华,他身上有股邪气,你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知道吗?”扯住他的衣襟,忧心忡忡的焦虑染上她似秋水的翦翦明眸。

  见她为自己担心得揪然变色,杜少泽又是欣喜,又是得意。他终于赢得美人心了。重重地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他开心笑道:“我会很小心的。”

  紫羽可没法子像他那样轻松自在,她又嘱咐道:“你一回来定要马上让我知道,不管多晚都没有关系。”

  “是!我定遵照紫羽姑娘的吩咐。”带着洒脱笑意,杜少泽迅捷的身影如飞箭般冲上云霄,瞬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惴惴不安地回房,紫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在蒹蔑馆里直打转。一刻间就像一年般难熬,她这才明了对杜少泽有多么牵挂不舍。

  ☆☆☆

  离开紫羽,杜少泽施展过人轻功掠过暗如浓墨的黑夜。

  春夜冷冽的风疾拂而过,刺痛着他警戒的脸,犀利的黑眸注意四面八方的动静。灵巧轻盈地飞过无数的屋檐、树梢,他终于来到庆王府的大宅。

  无声无息,宛如片落叶,杜少泽点上王府屋檐。他对这种豪宅名邸的建筑了如指掌,压低身子,敏捷地移向主屋。紫羽吩咐他特别小心宋济华,他便决定从他下手调查。

  忽地他瞧见两名巡逻的侍卫人场他这方向走来,他倏地静止不动,趴在屋檐上。待侍卫走过后,他才缓慢起身,由怀中掏出黑巾,蒙住脸,只露出凌厉的双眸。准备妥当后他翻房寂寂落下,闪人回廊,搜寻宋济华的房间。

  轻缓的脚步声由回廊的另一端传来,他立刻倒挂在屋梁上。脚步声停在不远处的房门前,丫环道:“少爷,您吩咐的宵夜端来了。”原来这就是宋济华的房间,很好!

  丫环一走,杜少泽立即静悄悄地翻身而下。凑近窗口,他以手指轻戳出小洞,往内探视。宋济华正喃喃自语地来回渡步,面露狡猾得意的笑容,和他平日斯文有礼的神色判若两人。稍后,他拿起桌上一颗大印,沉溺地抚摸,似有无限喜爱。

  杜少泽疑云满怀,不解地盯着他的动作,那颗玉印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吗?值得他那样把玩。他倒觉得那玉印好像御用玉玺,但那绝不可能,玉玺不可能会出现在王府的呀。

  赏玩后,宋济华在纸上盖了个印,再拿起纸来观望,连说:“好!实在是太好了。”

  由杜少泽的角度,本看不到印形,但因宋济华将纸凑近油灯欲瞧个仔细,以至子印形透过纸背,赫然出现的竟是玉玺印信。在边境他曾多次接旨,绝不会认错。杜少泽对宋济华的意图感到心惊,他这印不是偷盗就是仿冒,但意图终究只有一个——谋朝篡位。

  也许是惊异过度,杜少泽突然觉得不适,头有些昏沉沉。警觉情况不对,起身欲走,却一个踉跄不稳,弄出脚步声。房里马上传出宋济华的厉声大喝,并举步冲出房。

  突来的晕眩哎感阻碍杜少泽敏捷迅速的动作,屏息提气飞上屋檐,模糊间,他听到身后杂沓的脚步声紧追而来,伴随侍卫高喊:“有刺客!有刺客!”

  陡地一条身影横挡在前,是宋济华。杜少泽利剑出鞘,准备拚死一搏,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不管你是谁,今天将是你的死期,你插翅也难飞了。”宋济华的五官阴沉沉的,在黑夜的烛光中,更显得异常狰狞。“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来行刺我,我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杜少泽力抗身上令他虚软的晕眩,膘一下屋檐下,是一排的弓箭手。若他能以飞快的速度滚下靠着外墙没有伏兵的那一面,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咬牙深吸一口气,翻身往下跃,连带挥动利剑,拨开如骤雨般绵密的飞箭,若非战场上磨练的坚定意志力,和临危不乱的气魄,他可能早已变成马蜂窝。但俨然中毒的身子支撑不住,落地时他已身中两箭,负伤往暗巷逃窜,身后飕飕飞来,闪避不及,连连中镖。椎心刺骨的灼疼,立即在他全身散开。

  吃力的狂奔一程,他已全身冷汗涔涔,见无追兵,才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扯下蒙面黑巾咬在口中;痛声哀号地连拔出手臂和腿上的利箭。

  极度的疼痛,折磨得他软弱无力,意识也逐渐陷人昏迷,只凭一股意志力支撑着。他答应紫羽回去见她,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宋济华见刺客逃离并不介意,反而笑得洋洋得意。来人中了他涂在纸窗上和喂在飞缥上的剧毒,除了神仙,任凭他功夫再高强也拖不过明日午时。

  “少爷,要不要追上去?”侍卫询问。

  “不用了。他中了我的独门暗器,准死无疑。”

  “华儿!刺容呢?”被惊醒的庆王爷,随手披件长衫,惊惶失措地冲出来,见到侍卫们排开的阵式,他大吃一惊,“有一大批刺客吗?”

  “爹,您别慌。”宋济华安慰父亲,先示意侍卫退下,然后扶着他回房。“进屋再慢慢告诉您。刺客被孩儿赶跑了,他没有得逞。”

  “知道是哪一路人吗?”庆王爷为争权夺利,私底下不知做过多少亏心事,因而才有此一问。

  宋济华俊秀的脸庞阴森森地黯了下来,进房后才开口道:“我怀疑是杜少泽。”

  “是他!”庆王爷离言,脸色大变。互闻杜少泽阵前杀敌的英勇气概,光听他的名字就让人寒心。难怪得摆下那样的阵式。

  “明天我会到绪王府探消息,看是不是他。”宋济华续道:“爹,他已经疑心到我们头上来了,您要在皇上面前多下工夫,让皇上将杜少泽调回寿阳,否则迟早将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我知道!”庆王爷连连点头,预计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京城。

  ☆☆☆

  已过了丑时,仍不见杜少泽踪影。

  按捺不住,紫羽索性在回廊上等他。不安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重,绞扭的纤手因忧惧早已冰凉,泪珠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似的。正焦虑间,突如其来一缕百卉凝脂香沁人心脾,一眨眼,楚白已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

  见到睽违已久的师兄,紫羽愣了一下,大喜过望地惊叫一声:“师兄!”积习不改的亲呢地搂住他。

  “都快嫁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楚白深觉无可救药似地摇摇头,笑将紫羽扶正。

  “你是来看我,还是来调侃我?”她嗔着娇俏脸,“不会刚好练习‘星幻移形术’,正好蹦到这里吧!”

  楚白笑而不语,从怀里掏出青白两小磁瓶。“我是来送药的。”

  “送药!”紫羽拿过药瓶,不解地问道:“送什么药呢?

  老王爷和皓清都已痊愈了。”她好奇地打开药瓶往里头瞧,青的是药丸,白的是药散。

  “这是师父新炼成的汇芳聚灵丸和药散,一内服,一外敷。是解毒用的。”

  解毒?府里无人中毒呀!想到了夜探未归的杜少泽,她倏地抬头,惊惶地瞅着师兄。

  楚白略微颔首,道:“没错!就是他。”语毕,眸子掠过紫羽,瞟向她身后。“他回来了。”

  紫羽猛然回身,但见几尺外,杜少泽拄剑而立,脸色惨白。“少泽!”紫羽惊叫地跑过去,一触及他的身体,便觉他突然瑟缩,并且痛得倒抽一口气。她这才发现他的左臂正汩汩地流出鲜血。心一急,泪珠儿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哽咽道:“快进去,我帮你疗伤。”

  紫羽扶着杜少泽没有受伤的右臂,欲将他带进蒹葭馆,他却僵直地许在原地,黑眸直勾勾地盯住楚白,气若游线。语带不满地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随时都会倒下。当他苟延残喘地拖着伤痕垒垒的身子回府时,却看到紫羽和那俊美得不可思议的楚白并立廊下,他怎能不火冒三丈!他屏住一口气,非要将事情问清楚。

  “师兄帮我们送药来了。”紫羽的泪眼焦急地瞟向伤口。

  “别管这些,快疗伤要紧呀!”

  “你中的是十研奇毒,那是由五种剧毒的动物加上五种剧毒的植物萃炼而成。解药我已经送到了。绪王爷,后会有期。”解释完来意,楚白乖乖地飞檐而去,没有运用幻术。

  杜少泽松了一口气,双脚瘫软,幸亏紫羽挽扶住,否则准昏厥在地。急忙将他扶进房,就着灯火的伤口无所遁形,她咬住唇才没惊叫出声。让他在床上坐下,紫羽急趋墙边小几的木盆,拧巾的手微微颤抖,泪眼婆娑。她心如刀割地为他轻拭伤口,泪水阻碍了视线,拭去千行更万行。

  瞧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杜少泽露出惨澹笑意,宽慰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别这样。”

  迅速敷药包札妥当,紫羽纤手扯掉他的腰带。

  杜少泽昏愕道:“你干嘛?”

  她的小手不停地脱去他的外衫、单衣,边道:“为你上药。”

  他结实的胸膛裸呈眼前,羞涩的红晕染上紫羽的桃腮,慌忙别开视线,移身检视方才拔掉三枚飞缥的背脊。这一看,不禁令她惊叫一声。

  “怎么了?”杜少泽虚弱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字字都说得艰辛无比。“很严重是吧!我觉得背像火在烧。”

  “我能治好。你别多说话,保留住元气。”紫羽着手包札他左臂的箭伤,师兄说的十研奇毒,就是他身后的镖伤。

  背后那三个如铜钱大小的墨黑于毒,一看就知是剧毒,得放出毒血方能上药,但她怎忍心剖肉释血,尤其他已伤成这般模样,只好……紫羽低首,用嘴吮出他背上的毒液。

  杜少泽一震,挺直背脊,惊道:“紫羽!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乱动!”她抓住他的手臂,帮作轻松道:“这是为你疗伤,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哦!”语毕,仍继续为他吮毒。

  一吮一吐,他背上的毒血转淡,身旁的痰盂里盈着黑血,她足足费了一个时辰才把毒血吸净。而她颊上的绯红始终淡不去。

  背上的灼痛逐渐消逝,但柔软双唇所造成的酷刑却逼得他快濒临崩溃边缘,如今如火般炽烈的是他沸腾翻滚的欲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绮念,猛撞他因受伤而变得不堪一击的脑子。

  紫羽将师兄送来的汇芳聚灵散和上驱毒水,涂在杜少泽背上的伤口,用布知绕几圈,再仔细扎好。她手酸脚软地下床,瞧着包里妥当的他,大大松了口气。

  “终于大功告成了。”她用衣袂拭去额上的汗珠。像拉满的弓般紧绷的心,全然松懈下来,方才细想这疗伤的方式太亲密,而他只裹着布条的赤裸上身,散发着一股阳刚之气,直向她扑来。

  避开他灼灼眼神,紫羽慌忙收拾好床上残局,拿起单衣想为他穿上,执衣的素手却被大手攫住,杜少泽粗嘎地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不穿回衣衫,会着凉的。”  闪躲着他灼热得仿佛会烧穿她的黑眸。

  “我不是说这个。”他放柔音量,拉她在身边坐下。托住她的粉颊,拇指抚过救他一命却也折磨得他快发狂的樱唇。“我是问,你为何为我吮毒?”

  “真是的,伤得那么重,还罗哩叭唆的。”紫羽挪身避开他的手,隐藏真心,叉腰喝道:“吮毒就吮毒!怎么着,难不成王爷的身体是金镶玉砌,碰都碰不得?”

  瞅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杜少泽笑得沾沾自喜。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美眸四处溜瞅,单单避开他的身体,她心里明明有鬼。

  “行!行!”他起身想将她拉回,被遗忘的脚伤一用力就痛得他龇牙咧嘴,冷汁直冒。

  紫羽见状,倏地上前扶他坐下,急问:“要不要紧?疼不疼?”却又忍不住轻责,“瞧你,受了伤还站起来干嘛?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呀!还是我这药是王母娘娘的神水,一抹见效!”

  他用完好的右臂揽住她细小的肩头,黑眸漾着极尽怜爱的笑意。“是!是!骂得好。”抬起她的巴,他盯着她急于闪避的星烁美眸,道:“我只是急着想告诉你,我的身体不是金镶玉砌,随你爱怎么碰,我绝不多话,行吗?”

  “谁希罕碰你的身体来着。”紫羽的星眸含羞,香腮带赤。

  “是呀!我这副臭皮囊怎值得姑娘垂青、眷顾。”他黯然神伤地放开她,作势起身,道:“我还是回自己的房好了!免得玷污了你。”

  “不行呀!”紫羽急急抱住他,不让他走,依他现在的情形,可是名副其实的雨步难行。“你乖乖躺到床上去,哪儿也别想去。”

  才说不碰他的身体,现在如藕皓腕却紧紧地圈住他,杜少泽心里偷笑,眸里闪动促狭。“好吧!那我们马上就睡觉吧!这一番折腾,我可累坏了。”

  紫羽闻言,飞快地抽开身子。方才真该任眼前嘻皮笑仍的人痛死算了。干嘛不干脆在他背上划几刀,让毒血流出,吃力不讨好地替他吮血,瞧瞧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坏样子,真是可恶至极。

  “我是说你一个人睡!”她寒着小脸,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扯过锦被密实盖住。定是师们的药疗效太迅速,要不先前他伤重得几欲昏厥,现在却比那三姑六婆还多话。

  其实,杜少泽的体力早已透支得筋疲力竭,只是舍不得在离紫羽那么近时昏昏入睡,多瞅一眼她那春桃笑靥出是好的。一沾枕,又舒服地盖着沾满幽香的棉被,如潮的倦意席卷而来,他这才明白真累坏了。眼皮逐渐沉重,不到一刻钟他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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