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孩子哪知注意说话方式,桂枝姑妈听者有心,自行曲解,大为惊骇,气急败坏。
「贤良!贤良!」这一惊,不同小可,大声叫着。
夏贤良匆匆赶出来。「姊?妳这么早就来了。什么事?」
「什么事?问你啊!」桂枝姑妈叫声尖锐,好像天塌下来了。「小武说小莉昨天没回来,跟胡尚斌在一起。」
「那个啊,」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尚斌感冒了,我让莉安过去看看。」
「你糊涂了……」桂枝姑妈大声嚷嚷。「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姊。」
「谁晓得!」
竟有这种父亲!把自己女儿推入虎口。
桂枝姑妈气急败坏,无暇跟弟弟多生气,急急忙忙赶到胡家,死命地不住按铃。
「桂枝姐?」胡尚斌穿着睡衣来开门。
桂枝姑妈一言不发,直往里头冲,直捣黄龙。
「桂枝姐!」胡尚斌追上去。
「小莉呢?」桂枝姑妈红着眼回头。
「在我房里——」
「我就知道!」桂枝姑妈气急败坏叫一声,拔腿跑进去。
「小莉!」夏莉安躺在胡尚斌的大床上。
「小莉!」桂枝姑妈失火似惊叫,急忙奔到床边,一边摇醒夏莉安,一边回头臭骂胡尚斌。「胡尚斌,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小莉是你交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吗?居然对小莉做这种事!」
回头又叫:「小莉,快起来!」
夏莉安被摇醒,一脸惺忪,看见桂枝姑妈,神智不清,含糊说:
「啊,姑妈,妳来了。我困死了,不要吵我。」
「小莉,快起来!」拼命摇晃夏莉安。
夏莉安总算坐起来。看见胡尚斌也在,觉得奇怪。
「怎么你也在这里?」搞不清楚状况,连自己在那里也没意识到。
「小莉,妳还不快起来!还待在这男人床上!」桂枝姑妈简直歇斯底里。
「啊!?」夏莉安一吓,险险跳起来。
胡尚斌目光迎向她,那么热,发烫,发紧……
想起来了……
她脸色蓦地一红。昨晚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看在桂枝姑妈眼里,却如风云变色。坐实她的担忧。
「小莉,他是不是对妳做了什么?」更加气急败坏。
「啊?」夏莉安脸儿更红,困窘极了,说不出话。
说桂枝姑妈没常识是不公平的。她哪知道胡尚斌昨天晚上高热得混身虚疲,就算想做「坏事」,也是有心无力。她只知道,羊入虎口,便在劫难逃,何况还是一只白嫩嫩的小嫩羊。
「桂枝姐,」胡尚斌气定神闲的。「昨晚我发高烧了,控制不住,的确对小夏做了一些什么。妳放心,我会对小夏负责的。」
一句话里许多语病,仔细听就听出来。但桂枝姑妈急疯了,急气败坏,哪会推敲那么多。大声吼叫:
「你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一个离婚的男人,大小莉那么多岁,又有小孩!小莉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你拿什么负责!」
天啊!连什么「黄花大闺女」这词都冒出来了。夏莉安简直受不了,脱口说:
「姑妈,拜托妳别那么大声嚷嚷。什么事也没发生,妳放心好了,不必紧张。」
「真的?」桂枝姑妈提吊的心松了一些。「那他方才怎么说……」转过身,凶巴巴。「胡尚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又回头过去。「还有,小莉,如果没发生什么——我是说,如果胡尚斌没对妳做什么,妳怎么会睡在他床上?妳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我——」昨晚那一切都是花言巧语吗?夏莉安不禁看向胡尚斌。
他轻轻点头,看她的目光更热更紧。
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桂枝姑妈大为紧张,连忙说:
「小莉,妳可千万别相信他,别被他骗了。」
「桂枝姐,」桂枝姑妈的杀伤力太大了,胡尚斌怕夏莉安会动摇。「昨晚我发烧全身发热,情不自禁,所以对小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甚至还强迫小夏跟我同床而眠。我的确是占了小夏便宜,应该对她负责。」把事情都揽到他自己身上。
「胡尚斌,你怎么可以对小莉——你太不要脸了!」完了,侄女的清白全毁了!桂枝姑妈痛心不已,大吼大叫大声嚷嚷。
桂枝姑妈既然知道他对夏莉安做了「坏事」,一定会非逼他就范,要他负责不可。所以,胡尚斌就不必担心桂枝姑妈会再反对他了。
只要桂枝姑妈不反对,忍耐一点,让她臭骂他一顿,也是值得。
夏莉安隐约也明白他的意图。那么,昨晚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对她真有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她不禁臊红脸。
她都跟桂枝姑妈说什么也没发生了,桂枝姑妈却还是受了他的误导,以为他真做了什么,相信他的说词。
她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解释清楚。但还犹豫未决时,胡尚斌已开口说:
「桂枝姐,你怎么责骂我都可以。我绝对会对小夏负责。我会跟她结婚。」
「那当然!」桂枝姑妈忿愤不平。「你对小莉做了那种事,你不负责也不行,别想赖掉!」
当真是「失了身」,就得「从那人而终」——夏莉安实在无法苟同桂枝姑妈这陈腐观念态度。但对象恰好是胡尚斌,她无法抗议,只是——
「结婚?」她皱皱眉。「未免说太远了吧?」
「小夏!」
「小莉!」
胡尚斌与桂枝姑妈两人同时紧张叫一声。
夏莉安仍皱着眉。「我都还没有跟你约会过,也没有开始谈恋爱,怎么结婚?」
胡尚斌放心笑起来。
她是要两人齐声说「一、二、三,开始」那样,然后才算是「正式」开始恋爱是不是?
「好啊,」他就陪她这一段。「我们今天就开始约会,开始谈恋爱。」
「小莉!」桂枝姑妈却皱眉。傻女孩!像胡尚斌这种条件的男人,要肯负责结婚可不容易,她居然不知紧抓机会,还拖沓!
「不行!」她大声反对。「你们必须马上结婚。」要不然,胡尚斌要反悔了,小莉的「清白」又被他毁了,那小莉可该怎么办!
「姑妈!」
「要不,先订婚好了。」胡尚斌愉快微笑。
「不行,一定非结婚不可。」桂枝姑妈非常坚持。
虽然她处处挑剔胡尚斌,但正视事实,无法否认胡尚斌各项条件都非常好。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多不肯轻易承诺,尤其是结婚这种事。现在他居然肯负责,跟小莉结婚,如果不抓紧这时刻,过后他要是反悔,小莉一辈子就完了。
「姑妈!」夏莉安哪知道桂枝姑妈那曲折的心肠,只明白桂枝姑妈那陈腐的思想——女人失了身,就只好跟了那男人。「妳不要替我做决定。上个床又没什么了不起,别搞得我像嫁不出去似。」
「小莉!」完了,这简直更加强化桂枝姑妈的误会。再解释也解释不清。
胡尚斌却眉开眼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夏莉安那话是越描越黑;她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但她「非他不嫁」不行了。
「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对小夏负责的。」他再作承诺。
「那最好。你们马上结婚。」桂枝姑妈独断决定,不管侄女抗议反对。
「我不要!」夏莉安不肯依。
她才不要那么快就结婚。
她才正值她人生的四月天,刚「发情」,还没有享受到,就要结婚,柴米油盐的,她才不干!
「小莉,妳别糊涂了。我马上就跟妳爸说去。」桂枝姑妈急惊风赶回去。不速战速决,她怕夜长梦多,胡尚斌变卦,事情便有变故。
这太离谱了。
夏莉安不禁埋怨胡尚斌。「都是你!这下可好。」
「妳真不想跟我结婚?」胡尚斌走近她,俯脸问。
「我都还没有开始约会、谈恋爱,才不要那么早结婚。」
「那可伤脑筋了。桂枝姐一定要我对妳负责。」
「你干么那么说?明知道桂枝姑妈会大惊小怪。」
「难不成,妳要我跟桂枝姐说,妳摸遍了我身体,吃了我好多豆腐,我的裸体都被妳看光了,妳必须对我负责?」桂枝姑妈一不在,胡尚斌「邪性」又起,调笑起来。
「我哪有!」她不承认。「你为什么非结婚不可?」
「要不然,桂枝姐不会放过我。」他搂住她,俯头要吻她,又怕把病毒传给她,顿一下,仍是忍耐不住,吻了她脖颈。
一阵麻酥爬上她颈肩,一直到头顶。
他的吻没停,密密落在她肩颈、销骨、胸口处……
一波一波的麻酥,便持续不停地爬上她心头。
「我现在好多了,有力气了,该不该做那『坏事』,好落实桂枝姐的『指控』?」嘴唇在她耳畔摩挲喃喃。
夏莉安脸臊红。
「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无妨。」意爱欲情全烧起来了。
搂着她,将她压在床上。
她感到他身体的重量;他感到她身体的柔软。
热烫的唇,就那样抚过、吻过……另一场高烧,便那般燎原火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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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胡夏结好」之事,就那样传开。
夏贤良知道了,笑笑的,并没有反对。实在也容不得他反对了。桂枝姑妈一劲坚持,夏莉安跟胡尚斌非结婚不可,态度非常坚决,不容异议。
「有必要那么急吗?」夏贤良不反对是不反对,但会不会太快了?
「不急怎么行!小莉都被你那个混帐学弟占了便宜,不赶快结婚,要是他反悔变卦了,你叫小莉怎么办?」说起这事,桂枝姑妈就红眼加咬牙切齿。
「尚斌不会做那种事!」
「事实摆在眼前,他都承认了,你还替他说话!都是你,哪有人作父亲的,自己把女儿推入虎口!」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以他对胡尚斌的了解,夏贤良其实不怎么相信胡尚斌会「沉不住气」。不过,女儿跟他的事,他倒也不反对就是。
「到这地步,你还糊涂!」
桂枝姑妈实在气不过,跟李美静抱怨去。李美静知道此事后,笑说:
「莉安果然喜欢尚斌,却偏偏不承认。」
「什么喜欢!才不是那么回事,都是胡尚斌那家伙卑鄙占了小莉的便宜,小莉才必须跟他结婚。」
所以,就这样,胡夏亲戚间,许多人都知道胡尚斌占了夏莉安的「便宜」。
真的跳到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小武也不懂什么是「便宜」不「便宜」,只是很高兴地跑去问夏莉安说:
「小夏,妳要作我的新妈妈对不对?」
「谁说的?」夏莉安没好气。
「桂枝婆婆啊。她跟夏伯伯在说什么便宜的,说爸爸给妳什么便宜,所以小夏妳就要作我的新妈妈了。」
天啊!
「姑妈——」夏莉安仰天长啸,惨叫一声。
天晓得还有什么流言!
「都是你!」忍不住又埋怨胡尚斌。「现在可好,桂枝姑妈跟大家胡说,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占了我的便宜。」
胡尚斌瞇眼笑。「还好,我占了妳的『便宜』,要不,岂不是太冤枉。」
「你……讨厌!」
「妳要是不甘心,那好——」他把衣服敞开,露出结实诱人的赤裸胸膛。「我让妳占回便宜好了。公平吧?」
她瞋他。他笑着搂住她。
「爸爸,你跟小夏在做什么?」不巧,小武撞见他们抱在一起。
「爸爸在占小夏的便宜。」胡尚斌大笑。
小武跑出去,边跑边叫:「桂枝婆婆,我爸爸说他在占小夏的便宜。小夏要当我的新妈妈了——」
天啊!
胡尚斌用脚踢上门,落了锁。
又一场高烧燃热起来。
你占我的,我占你的,到最后,也搞不清楚谁占谁的「便宜」了。
只除了一场火山爆发似的高烧,烧得床上相缠的两副躯体遍体热烫,处处是发情的味道。
【全书完】
后记
头昏昏,眼花花——这似平成了每次写完故事后的例行症状了。
每次感觉——我是说丢下笔,完稿这一剎那——也都很「悲壮」似,心里叹一声,「终于」。
就这样。每次想到的都是一些有的没有的,所以也就常写些有的没有的。介系词一大堆,虚词一大堆。
写小说可以天花乱坠,但「序言」或「后记」这种东西,就太暴露,一下子无所遁形。
生活跟流水帐实在没差多少,所以找不出有什么精采的可以说嘴一下。要我说说写这个故事时的感触或思考什么,我又总觉得看的人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写的人在一旁啰嗦。
大概就是,「山顶洞人」的生活还在继续。就是这样而已。
不过,有时会想,有一天我会不会从「山顶洞人」进化到「现代人」?
让我们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