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杰坐在床边,细细察看洁如,目光柔和,含着深深的爱意。
“怎么样,身体还觉得很不舒服吗?”
洁如再摇头。
他伸手抚过洁如微微汗湿的额,为她拨开几绺沾在额上的发丝。洁如定定地望着眼前深情的男人,内心翻搅着,觉得自己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心不住地狂跳。
忽然,她眼中滚出豆大的泪珠,不停滴落。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见到洁如珍珠般滴落的泪水,他慌了。
洁如听他如此关心的声调,也没回他的话,反而掩面啜泣起来。
她的心防似乎教方子杰攻破了,她心中一直否认的事实已明白地浮现出来──她爱上他了!究竟从何时开始她也弄不清楚,或许,从在公车上他初次瞅住自己的眼时便已开始……
她一直告诉自己他是遥不可及的,是她碰不得的,所有的反抗也许都是心中下意识的自我警告。但他现在真心的关切使她觉得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我可以这样痴想吗?她在心中自问。
所有为自己设下的心防全然瓦解,她瞬间明白“危险”在何处;如果这一切只不过是方子杰的一场游戏,那么……她只有注定失败沉沦的分儿。
方子杰不了解洁如内心的挣扎,只教她的啜泣搞得发慌,心疼极了。他一把拉过洁如,拥进怀中,轻拍她的背,柔抚她的发丝。
“别哭了……哭什么呢?告诉我,嗯?”他附在她的耳畔道。
洁如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瞳。
“你是不是……”她稍止住泪,没继续问下去,只愣愣地在他两只眼中搜寻些甚么。
方子杰看了她半晌,才慢慢道:“我是。”
“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确定你是?”她呐呐地问,并不很吃惊。
“我的确是当时幼小的你眼中瘦弱的男孩。”他给了她明确的答案。
“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不,是全然的不同,根本无法联想起来。”她把思绪转回十多年前去。“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但印象很深。”
“我从未忘过那稚气的小女孩,自那之后她再也没从我心上抹去,我整颗心都给了她。”方子杰直盯着洁如告白道,眼中满含深情。
洁如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钳住她的手臂加重了力道。
“你骗我……”她微闭起眼。“是了,这是一场梦,我身在梦中,所以身体才觉得轻飘飘的,头也昏昏的。”
“那是因为你病了,不是做梦。”他微笑道。“你不是这么不实际吧?”想把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告白当一场梦?可没这么简单。
他吻了吻她闭起的眼。
“你平常总是很冷漠,我老是只能在一旁看你……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一定是我自己的美梦。”洁如睁开眼望着他。
“小傻瓜,你心里明白得很,这可不是梦。而且……”他中断话语,邪气地一笑。在今天之前,洁如一直是抗拒他的,他还以为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直到现在她说这是“美梦”,他才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低头吻住她鲜嫩如花的唇,起先是浅尝,继而他控制不住自己地狂野掠夺起来。良久、良久,他吻到洁如已喘不过气,才不情愿地离开她诱人的小嘴。
“这像是梦吗?”他嘎声问,还不住用拇指轻抚她娇喘的唇。
忽地,她眼眶一红,泪珠儿又向下掉──
“唉,怎么回事儿?”他叹道。“说女人是水做的真不为过,这会儿又怎么啦?不会指控我咬你吧!”用的是无可奈何的声调。
想他在任何人面前,只有别人不知所措的分儿,今个儿他真不知拿她怎么办好。
“我能相信你吗?”她眼中含泪地悄声问。
“相信我什么?”
“你所说的……你心上从未抹去过我的影子。”清澈而含水的秋眸凝睇着他,探索着他眼中透出的讯息。
“只有这话是你绝对不能不信的。”他搂紧她,紧得像是怕她消失般。
“那不是我单恋了?”她脸上露出羞怯的笑颜。
“是我先发现你、恋上你的,可别抢了我的词儿。”他用自己的额轻触她的。
叩叩!
有人敲房门。
“进来。”方子杰站起身,面部表情转为平时对众人的模样面对来人。
“洁如小姐的药与粥,少爷。”管家端进一碗热腾腾的稀饭。
管家望见洁如微红着脸,羞怯中带笑地望着他,像是感谢地同他眨眼示意。
“放下吧,由我来就好,你可以离开了。”虽然方子杰的语气一派冷淡,但已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柔和,是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
“是。”管家退下,留下独处的两人。
心下,他只觉得少爷或许找到了真爱。
这些日子来他观察过洁如,知道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孩,十分讨人喜爱,对他们,他只有满心祝福。
接下来的好些天洁如只待在方家休养,方子杰执意不让她接触工作。
“子杰,我的工作……”她已不唤他为“方总”,而改唤他的名字。
“你的病才刚有起色,还管甚么工作不工作的。”语气中饱含怒意。
他不是气洁如不珍惜自己,而是气自己害她生了这么场大病。
“我怕你忙不过来,你曾说过我是十分重要的助手。”虽然他明显的不高兴,但她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工作上的事你就别管了,这是命令。”他严厉道。
“我……”她又哪儿错了?他发甚么脾气?
看出她眼中的无措,他才发现自己又霸道起来,于是缓了语调。“你身体还很虚弱,这次一定要好好调养,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要给你那么多工作。”
“那是我分内的事,是我自己不中用。”她低下头,呐呐地说。
“不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私心。”他眼中隐含一份愧疚。
“私心?”
“我看你和杨邵走得近,心中不是滋味,心想只要你忙得抽不开身,也就没多余的时间和别的男人约会。”说完他背过身,像闹别扭的孩子。
“原来你比我还傻。”她噗哧一笑,没想到他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笑我?嗯?”他一反身捉住洁如往自己怀中拉。“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语气中尽是宠溺。
“不要──”他搔她痒处,洁如笑着惊叫。
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整个宅子无人不知,同老刘与管家一般,仆役在心中也为他们高兴。
第七章
在这样愉快的生活中,方子杰总是有时会有些若有所思。
“子杰,你在想什么。”一晚,洁如为方子杰打一份口述报告忙至深夜,完毕后方子杰一反常态的发呆。
方子杰被洁如的话唤回神,他眼光温柔含笑地望着她。“我在想你。”
他投来的眼神是如此温柔深情,就算洁如同他之间已有了良好的默契,但面对他如此的注视依然双颊绯红。她做了存档的动作,一面关电脑作忙碌状,以掩藏心中的慌乱。
“你──我不就待在这儿,你早也看、晚也看,不觉得烦还要想?”洁如随口说着飞进脑中的话语。
“你真可爱。”他当然知道她此刻心情的悸动。他深知自己眼神传达出的深情足以教她混乱无措,这魅力他自己从不怀疑。
“好啊──你故意逗我!”洁如听他带笑的语气,觉得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不甘心地朝他走去,准备来个小小的“惩罚”。
方子杰坐在她的床上,十分悠闲地靠着床头,待她一走近,不等她有所动作就一把拉住她坐在自己的身侧。
“我才没心情逗你呢,是你真的太可爱了,整天搞得我的心七上八下。”只要洁如待在他身旁,他就开心、感到幸福;但相对的,他也总是不能真正平静专心。
洁如望着他灼灼的眸子,根本不知如何接他的话,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她认真地看着他每个表情,细细审视他脸上的线条,一想到拥有这样坚定心志的男人竟是衷心爱着自己,这样的念头使她觉得幸福得有些飘飘然。
套句他的话:“我何其幸运能找到今生的唯一。”他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附在她的耳畔轻诉,当时她真是感动到只能用喜悦的泪水回应;而她又何尝不是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谢谢你爱我。”最后洁如轻道,也用目光回应他的爱意。
“这是我要说的,被你抢先了我多没面子。”他一把搂她入怀,胸口剧烈起伏,这样的感情已不是感谢上天可以形容,她的存在对自己是多大的恩赐!
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心跳、气息中好一阵子,周围弥漫着幸福的气流。
“你问我想什么,我想你,也想将来的事。”最后方子杰打破沉默,沉静地道。“我父母要回来了。”
“什么?”这突来的消息使洁如一惊。
她一直认为方子杰太过寂寞。人心中的某些空缺,并不是情人就可以补足的,该是亲人的空间还是得由亲人填补,她希望他父母回台能让他生活多些色彩。但他的语气却未透露这样的讯息,不知为何这使洁如心中有些酸楚;他的孤独是不言而明的。
“你害怕见他们吗?”
洁如摇头,之后又停顿下来。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又不至于到害怕的程度。”她仔细地看着方子杰微锁的眉。“因为──我爱你呀!”说毕,她将自己埋入他宽阔的胸膛,倾听他有力的心跳,那使她安心,觉得有所依靠。
听了她的话,方子杰着实感动。他抬起洁如小巧的脸庞,轻轻吻了她的额,然后再啄上她细致如花瓣的唇;由浅而深,直到两人有些动情的微喘,他才放开了她。
“你怕我吗?”他低沉磁性的男音在她耳际响起。
洁如摇头。她将心交给他就没有怕他的道理。
“你真的了解我说的是什么?”
洁如是那样单纯,那么纯洁,以致他对她有着一分谨慎,怕自己男性的冲动会惊吓了她。每夜,知道她就睡在咫尺之外,光这一点就令他辗转难眠,只好以不断的工作来冲淡脑中的遐想,与其吓坏了她不如让自己痛苦些。
但今夜两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使他几不能自持。
“或多或少吧!但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很确定你不会伤害我。”洁如抬眼直视他的黑眸。
“我绝不会伤害你,我只愿多保护你一点。”他搂紧了她。“可是接下来我要对你做的,或许也可以算某种程度的伤害──”
“那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吗?”在此刻她已十分确定他指的是什么,她虽有些恐惧,但也欣然接受。
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它们多么灵动多情哪……他从没看过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神情。
方子杰再度吻她的唇,然后下滑至她洁白的颈项,慢慢褪去她的外衣,让她天生美丽的肌肤一寸寸地显露──
“我发誓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我只爱你一人。”方子杰在她耳际呢喃。
他的告白使洁如微湿了眼眶。
“我也是。”她轻柔而坚定地吐露自己的心声。
今夜,她要成为他的至爱,以回报他对自己的深情。
终于,要见到子杰的父亲及母亲!
洁如心中忐忑不安极了。她问过方子杰他父母是怎么样的人,他只淡淡回答,说他父亲是一个没有感情可言的人;而母亲──名义上的,是个不太说话的人,似乎总避着他,对他的事从不曾过问。
从他口中她可以知道他们之间情感的疏离,而在方子杰陆续地把后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告诉她后,洁如对他的爱意又更加深了几分,她盼望自己能多少为他带来温暖。
方子杰父母回来的这日,方子杰没上公司,与洁如和管家一块儿待在客厅中等他们;洁如只见他沉着脸,表情漠然,一副像是尽义务般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住在这儿不会不好吗?”洁如心中担心着自己的奇怪身分,怯怯问道。
“你别多想,你只能待在这儿、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方子杰语带霸道,一把搂住她的肩。
洁如挣开,颊上泛起红潮。“别这样,大家都在看。”她还不能适应方子杰不把仆人当人的态度,仿佛他们只是家中的装饰。
“今天就饶过你。”他悻悻道。
会这么轻易让洁如逃脱是因为他心里有事,他对于这次父母亲回国抱着不好的预感,台湾这边的业务早已由他全权处理,父亲不曾过问,只在年度结束时,他们才回国由他为其作简报,好让父亲了解台湾的情况。
但现在不是年度结束,他们匆匆回来颇令人心疑……
方子杰心中已有些猜度,父母这次回国,恐怕与洁如不脱关系。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拚了命想不断扩大企业集团,任何事都可以牺牲。
在他思考的当儿,听到管家老萧吆喝仆众的声音,想必是他们到了。
他起身,示意洁如跟他一块儿到门口迎接他们。
洁如的心狂跳到最高点,为了配合她的身分接见两老,她穿着一套米色套装,并把头发挽起,梳了个髻在脑后,有着秘书的干练味道──现在她的身分是方子杰的专任秘书,但高雅成熟的打扮依然掩不住她脸庞清纯的稚气。现在她所要面对的不只是“硕顶”的最高权力者,更是自己所爱男人的父母。
她与方子杰并立于大门口,见老刘穿着他最好的一套制服,戴着白手套必恭必敬地转到长礼车门旁,脸上带着十分严谨的表情,微侧着头弯下腰为车内的人开门,而仆众们在管家的带领下排成两排,恭迎着他们。
车门开了,首先下来的是一位男士,神情中有着不凡的威严,身着一套合他年龄的西装,神情凛然。可以明显看出方子杰得自他身上的遗传因子,两人像翻版模子,只不过有着年龄上的差距。只见他伸手搀出车内的女士──他的夫人,那女士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给人一种距离感,但气质十分好。
“老爷,夫人。”管家恭敬地向他们行礼,十分气派。
“嗯,老萧,好久不见。”他沉声道,他身侧的女士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看不出任何感情。
管家再度微弯了腰,侧了身让过一边,让他们从两排仆役中走过,直抵在门边守候的方子杰与洁如。
“爸,妈,你们回来了。”方子杰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感情,仿佛虚应场面。
“子杰。”方父冷淡道,眼神停留在他身侧的洁如身上。“是白秘书吧?”显然他已知道她的身分。
听方父如此一问,方子杰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们果然是为了洁如而来,但这次他也是有备而来,他已不再是当年任人摆布的小男孩,只是方父可能还没这层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