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的地当然就是莫非斯王子下榻的饭店,当她要求见邾里时,饭店人员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三缄其口。
晋葳知道他们之所以会一问三不知,而且不肯通报,全是为维护邾里的安全。
正当她感到苦恼、进退维谷之际,忽然看见亚瑟正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亚瑟简直要为王子的料事如神喝彩了。
刚刚邾里要他下来等晋葳,他还以为会扑个空,没想到她果真出现了。
她果然和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手上捧着花,表情非但没有一点儿喜悦,反倒是怒气冲冲的;如果眼光可以用来杀人,那么他相信他已尸骨无存了。
「替我把花还给你的主人!」她一古脑地把花塞给亚瑟,但亚瑟却十分迅速地后退两三步。
「对不起,如果你有事要对王子说,请你当面和他说。我只是个下人,没有资格替你传话。」
「好!」她咬咬呀。「那请你带我去见他。」
随着亚瑟步入电梯,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后悔。
电梯是超高速的,它爬升的速度十分快速,晋葳的脚底因此开始发麻,胃也跟着紧缩了。
「晋小姐,你没事吧?」亚瑟关心地询问她;上一次她晕倒的原因,他不是不知道。
「没事。」她倔强地咬住唇,强抑住自己因恐高症引来的恐慌和不适感。
好不容易,电梯到达了顶层,亚瑟几乎要为她的勇气喝彩!
他伸手敲敲门,里头传来邾里的声音。
「进来!」亚瑟替晋葳打开门,摆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晋葳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上一回,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看清楚所谓的总统套房长得什么模样;但今天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房间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倍,豪华的程度也令人咋舌。
邾里坐在完全欧洲风格的沙发椅上,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散发出君临天下的威仪;即使他只是一身很轻便的穿著打扮,但仍掩饰不了他的贵族气息。
不过,邾里脸上仍是惯有的微笑。
「喜欢吗?」
「不--喜--欢!」她把花摆在他面前的桌上。「你的国家很有钱,你想怎么花是你的自由,但请别浪费在我身上。」
「浪费?」他伸出手摆动了一下。「鲜花赠佳人,怎么可以说是浪费?」
以他一个外国人的身份,竟可以用她国家的语言轻易出口成章,晋葳不得不诚心佩服起他来。
他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扬起嘴角道;「我的中国话会说得如此流畅,全是我母亲教我的。因为她不只是东方人,而且还是地地道道的台湾人。」
晋葳惊讶得将嘴巴张成了O型。
「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坐下来与我谈谈?我想你一定对我母亲的事感到很好奇。」他的话像是具有魔力,令她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我父王要我找个东方新娘的事,你应当很明白了吧?」
她点点头;林郁洁早已告诉过她了。
「我父王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完全是为了我母亲。」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动作十分优雅。
「我父王和母后是在英国剑桥大学时认识的。当时,我母后并不明白父王真正的身份,一直到我父王向她求婚时,她才知道我父王是皇储。刚开始,她也和你一样,很仿徨,而且举棋不定。但是在我父王深情的攻势下,她终于答应要和我父王厮守一生。」
他顿了一下,深情地看着她,接着说:
「当初我母后曾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完全是因为怕自己无法适应深宫内苑的生活。但是当她随着父王回到莫非斯后,她终于发现莫非斯是一个值得她留下来的地方。那儿有爱戴她的子民,更有我父王对她的爱。」
「你母亲是个十分幸福而且幸运的人!」她真心地说。
邾里自始至终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她的表情。
「你也是可以幸福的!」
「我?」她指指自己,摇摇头。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他炽热的眼光又再次令她的芳心大乱。「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上你了,你会怎么样?」
「你爱上我?」她倒抽了一口气。「这怎么可能?」
她慌乱的反应,并不令他感到意外;他就是喜欢她这种纯真、率直,又带点憨的样子。
突然,他兴起一股令自己都吃惊不已的行动欲望--他好想将她娇小的身躯拥入怀里;就像昨天一样,吻着她轻柔的唇瓣,吸吮那属于她的香甜。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情念,只是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蛋。
「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我要寻找的人。」他挑逗似的在她耳边吹气,这又令她感到晕眩。
是有不少男孩子追过她,但是她从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所以,如今面对邾里毫不做作的表白,不禁令她神智不清、不知所措。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邾里的脸俯得更低,嘴唇几乎都要碰到她的。
「小东西,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她抬手去推他的胸膛,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她的脸一下子又热了起来,她想,大概连头发都发烫了吧?
她真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容易就被他迷得心智错乱,偏偏他的眼睛像有魔力,时时刻刻都能瓦解她好不容易才筑好的防线。
更可恶的是,她竟渴望他能吻她……
她全身像着火似的发烫起来。
他的脸慢慢靠近她、靠近她……
蓦然,一阵敲门声使他停下了动作。
邾里知道亚瑟不是个会轻易打扰他的人,何况他还知道他有客人在。所以亚瑟会突然敲门,一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
邾里低声诅咒,但又不能不理会。
「进来!」他放开晋葳,但眼光仍依恋地停留在她的唇瓣上;贪婪的眼神在告诉她:我一定会吻你的。
「殿下,有紧急传真,请过目。」亚瑟的态度十分紧张。
邾里接过传真,脸上的神情在瞬间紧绷了起来,眉毛也越耸越高了。
晋葳的一颗心也跟着他的情绪转变而七上八下。
她相当好奇传真的内容,原本她想开口问,不料邾里抢先开了口:
「亚瑟,先送晋小姐回去。」
「是!」亚瑟没有第二句话,只是恭敬地对她摆出送客的姿势。
晋葳不敢相信地看着邾里,双目燃烧熊熊怒火。「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来,当然我也会自己走的。」她快步走向大门。
哼!这算什么嘛!要她留,她就留;要她走,她就得立刻走人!而且,前一刻他还口口声声说爱她,后一刻却极力想摆脱她似的。
此时,邾里才发现自己刚刚对她的态度太过冷漠;不过,他是因为突来的消息太过震惊而焦虑不安,才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态度。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急忙抛下手中的传真,及时拦住了她。
「葳葳·.....」
「王子殿下,请你以后别再送花给我,也别再打扰我了!」她用力甩掉他的手,夺门而出。
亚瑟想追过去,邾里却叫住他。
「亚瑟,办正事要紧。」
「是!」
***** 哼!他是什么东西?
去他的王子!还不是臭男人一个!
晋葳忿忿不平地诅咒邾里,并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当成是他,而用力的踢着,以泄心头之恨。
奇怪了!她干嘛这么生气呢?
照理说,她应当不会生这么大的气的!因为她对他并不那么有感觉,甚至说,他并不吸引她......
她又在自欺欺人了!
明明她已对他动了心;尤其在他对她表白之后,她就深深被感动了,而且还投入了相当的情感。
所以,她才会对他的漠视自己感到生气;而且愈来愈被他控制了喜怒裒乐。
不!她绝对不能沦为他的奴隶;她与他的身份太悬殊,她不可能会离开父母而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当什么狗屁王妃!不!绝对不能……
*****
邾里倚在栏杆前,俯视台北的夜景。那如蝼蚁般的车潮与灯海,把黑夜点缀得如同白昼般热闹非凡。
因为他贵为王子,所以他周遭的人们对他都极为恭敬,阿谀谄媚,深怕一说错话,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没有任何知心的朋友,更没有人知道,在他威严的外表下,竟有着一颗比谁都还要孤寂的心灵。
他又想起晋葳……噢!那个小女人,她是他所交过的朋友中,唯一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看的人。他不自觉地想起,在她听到他想娶她时,那种几近痴呆的娇俏模样,这又令他莞尔笑了。
有哪个女孩会把送上门的荣华富贵往外推?除了晋葳之外,可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也许莫非斯只是一个看似不起眼,国土也不大的小岛国,但它每年的石油产量却是世界上举足轻重的,更有不少国家在觊觎它丰富的物产。早在他刚成年时,就有不少的国家向他们提出联姻要求,这些国家包括了西班牙皇室、葡萄牙皇室,就连远在北欧的瑞典皇室也有意插一脚,这些皇室的公主,个个均容貌出众,学识也十分渊博,但只要一想起她们的真正任务,他就提不起半点兴致,因为他始终坚持他的爱情不该掺杂任何的政治因素。唯一令他稍稍心动的,大概就是与莫非斯相邻的亚克雷公主--嘉比亚。虽然亚克雷和莫非斯是比邻的国家,但是他们的石油产量不及莫非斯的一半。虽然不是个极富裕的国家,但是人民都十分纯朴;他们国王奎尔和莫非斯国埃恩可以说是比亲兄弟还要好的好朋友,嘉比亚和邾里又是年龄相当的青梅竹马,有一度,奎尔还以为嘉比亚会成为邾里的王妃;但万万没想到埃恩却突然向邾里提出如要继承王位就必须找一个东方新娘的要求,这不但为难了邾里,也粉碎了奎尔和嘉比亚公主的梦想。
其实说东方,倒不如说台湾来得恰当。
因为埃恩极宠爱他的妻子,他希望在自己离开爱妻之后,邾里的妻子可以慰藉她思乡和丧夫的晚年。
早在三个月前,医生就告诉埃恩,他得了淋巴癌,目前必须靠化学药物的治疗才能控制住病情,而他很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他怕妻子会忍受不了失去他的伤痛,所以毅然向邾里提出这个要求,还差点因此让奎尔切断了与他多年的友谊。
嘉比亚的确是个叫人心动的女孩。她虽然贵为一国的公主,但她没有一点骄纵之气;人不仅长得漂亮,并且懂得打扮自己,聪明又能干,知书又达理,若是娶了她,她绝对可以母仪天下,受莫非斯人民的爱戴。邾里对她不是没有感觉,即使平平淡淡,但也不至于让他感到索然无味。他也想过,这种细水长流型的感情,才可以长长久久。但是,自从遇见了晋葳,他平静的心湖却从此涟漪不断。
他甚至一眼就认定晋葳绝对会为他带来欢笑与幸福。于是,他原本对嘉比亚的感情,就在遇见晋葳的那一剎那被他自己推翻了。
「殿下,夜深了,请休息。」亚瑟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亚瑟,你觉得晋小姐如何?」他当亚瑟是个朋友,甚至是兄弟,而且完全信赖他。
「她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就像一颗未琢磨过的宝石,不但耀眼,而且轻易展露出她特有的光芒。如果好好琢磨她,她将会是无价之宝;我也相信国王陛下一定会喜欢她和皇后作伴。」亚瑟说得十分含蓄,但是已经切入重点了。
「你也觉得我应该带她回莫非斯?」他眼中闪现光彩,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别人赞同与支持。
「这--也许会有点困难!」亚瑟欲言又止。
「怎么说?」邾里耸起眉毛。
「殿下,并不是我要泼你冷水,而是晋小姐她太桀骜不驯了,如果你现在想带走她,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许.....」
这也是他所担心的。如果可以多给他一点时间,或许他可以凭自己的真本事俘获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与他双宿双飞;问题是,现在已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她来爱他,因为埃恩的病情又加重了,不管是继承王位,或者是他的婚事,都迫在眉睫。
如果他就这么让自己空手回去,不仅会让他的父王感到失望,他也会不甘心。
「殿下,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明天,您先回莫非斯,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亚瑟--」他心一惊,同时又点点头,亚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微笑着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他相信亚瑟一定会想办法将晋葳带回莫非斯的!当他想到在不久之后,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国度里见到她,他便兴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但是他知道,在她被带到莫非斯之后,一定会有一场大风暴--因为她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
这一夜,邾里失眠了,而令他失眠的人就是晋葳,那个恼人的小女人。
果然,邾里不再送花来了!
邾里不再送花到舞蹈社,这不是她所期盼的吗?为什么她竟会有深深的惆怅和失落感呢?
她甩甩头,想用力甩掉这些该死的、乱七八糟的烦恼,可是,愈是不想去想他,邾里的影像却愈是占满了她的脑子。
*****
「停!」她大声命令自己停止这莫名激荡不已的情绪。但有些意识是不能自主的,根本不接收她的命令,于是理智和她的情感互相交战起来。
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上你了……
我要你做我的东方新娘……
邾里说的话一遍又一遍扰乱她原就不平静的心湖,她似乎感觉得出来,她的情感就要胜过她的理智了。
一个不小心,她正在舞动的脚扭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暂时停止了澎湃的思潮。
她试着想继续动作,才发现自己的脚踝根本无法再动一下。
学员发现异状,纷纷停下动作,关心地跑过来询问她。
「老师,你没事吧?」
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各位,我们这堂课恐怕无法继续了,因为我的脚踝扭伤了。」她满脸歉疚地说。
但学员都十分体谅她,不但没有半丝介意,还热心地扶她回到休息室休息。
陈慈雀闻讯也赶了过来。
「晋老师,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一包冰块好吗?」她脱下韵律鞋,发现脚踝已开始肿胀了......
活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吧!谁叫她不好好上课,一直想着邾里。
唉!怪谁呢?
要怪就怪自己有颗不坚定的心,如今受到上天的惩罚,也算是上天对她的小小警告。看这伤势,她可要休息好几天不能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