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要不要我陪你读书啊?义务的喔,不收钟点费喔!」她调皮地逗他。「李先生是堂堂董事长,这其中的好处应该很容易能算出来吧?」
算算算,算她的头啦!
「反正下个礼拜安琪就要去校外旅行,出国一个礼拜,我们杂志社又刚出刊,不太忙,我晚上也没事,就陪你练英文喽。你觉得怎样?」
怎样?他想扁人!还怎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喽?」
可恶!
他咬牙切齿,好想仰天长啸,又想随口凶夏蕾几句,吓吓她也好,可是视线一触及她,看她穿着蓝色法蓝绒睡衣,趿着双彼得兔鞋,好无辜好可爱地站在那儿,就一个字也迸不出来。
算了算了,算他遇上煞星,他倒楣,认输。
「随便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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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师』就开始教你读书了?」电话那头,传来宋日飞惊奇的问话,跟着,是一阵不客气的怪笑。
笑得真难听。
李安阳眼角抽搐。「喂,我说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形象?笑也笑得斯文一点。」
「斯文?平常最讨厌别人假惺惺的人跟我讲斯文?」宋日飞又是连声怪叫。「这世界果然变了,你果然被欧老师给荼毒了,居然也懂得要装斯文?」
「靠!谁说我要装斯文了?我只是要你别笑得那么刺耳。」
「哈哈哈哈~~」宋日飞继续刺他的耳。
见鬼了!李安阳变脸。「你笑够了没?」语气透出威胁。
「好好好,不笑了,我不笑了行吧?」知道自己快惹毛一头猛兽,宋日飞识相地住嘴。「不过我说安阳啊,你是认真的吗?真的打算追欧夏蕾?」
「谁说我要追她的?」李安阳不承认。
「得了!你当我是谁,我们这几年的交情是玩假的吗?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会猜不出来?老实说,你从第一眼见到人家就陷进去了吧?」
「你胡说什么?」李安阳脸热。
「卖假了啦!我早就看出来了,瞧你那天盯住人家的眼神,根本跟只色鬼没两样,后来还千方百计把人家拐去你家住,摆明了别有居心。」
「我是看她卖了房子没地方住,才好心提供她落脚的地方,你别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什么都想到那方面去!」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说『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你这个不念书的家伙也懂得这典故?」
看来他这个好朋友很瞧不起他喔。李安阳气得拳头握紧,想扁人。
「果然老师调教有成,欧夏蕾厉害,强!居然有办法让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奋发图强想用功,佩服佩服!」宋日飞一串夸赞。
李安阳翻白眼,懒得理他。
宋日飞自顾自地笑了会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咳两声,语气变得严肃。「说真的,你不怕跟欧夏蕾走太近,会重蹈覆辙吗?」
李安阳沈默,很明白好友是在顾虑什么。
「那个罗丽娟,你真的不再介意了吗?」
「我早忘了她了!」李安阳粗声宣称。
「可是她跟欧夏蕾,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个人都是大学毕业生,又是女强人。」
而且都很注重外表,很在乎世俗礼节。李安阳默默在心底补充,不由自主地比较起两个女人。
当年,他还年轻,事业才刚起步,罗丽娟是客户公司老板的千金,能干又漂亮,他为她着迷。
他热烈地追求她,两人甜蜜地交往了一阵子,后来父母为她安排的正宫王子回国了,她马上甩了他,说自己只是跟他玩玩而已,绝不会要一个学历家世都配不上自己的男人。
他只是她结婚前玩的一场恋爱游戏而已。
从那时候起,他一心一意拚事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任何女人身上。
直到那一晚,他遇上了全身黑却又亮得眩目的她──
「放心吧,我没想追夏蕾,我只是把她……当一个朋友而已。」他涩涩地对好友解释。「就这样,没别的。」
没有才怪!宋日飞不相信,真的纯粹当朋友的话会整通电话都在聊她吗?他明明是动心了,动摇了,陷入百般挣扎。
宋日飞悄俏叹气,很想快点帮好友打开心结,却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力所及之事,他只能期盼,欧夏蕾不会是第二个罗丽娟,希望这两人能有机会谈场甜美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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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宋日飞如此祈愿的时候,他的红粉知己温璇也在办公室里,笑着为自己最仰慕的总编大人祝福。
「妳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总编常笑耶!她笑起来整个人线条都柔和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说得没错。
几个大姊级同事都是深有同感,频频点头。
「我说总编一定是谈恋爱了啦!」温璇可没宋日飞顾虑这么多,心直口快,炮打核心。
「不会吧?」众大姊妳看我、我看妳,都是不敢相信。
那个冰霜总编,从来不把男人看在眼里的总编,甩男人比翻书还快的总编──谈恋爱?
「谁?跟谁?」
「这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我猜啊──」温璇悬疑地顿住,故意吊大家胃口。
「妳猜是谁?快说啊!」姊姊们急得不得了。
喔呵呵呵,总算轮到她耀武扬威啦。温璇好得意。平日在这家杂志社,她这只菜鸟只有被欺负的分,难得有机会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快感,她一定要好好过瘾一番啦!
「妳光傻笑做什么?还不快说!」
「呵呵~~」
「温璇!」
愈来愈爽了。温璇笑得合不拢嘴。
「是李安阳吗?」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幽幽地在她身后扬起。
「就是啊!妳怎么──」温璇话说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惊吓地往后一瞧。「小孟姊!」
她吓一跳,几个大姊也吓一跳,同时调转目光,望向如鬼魅般突然现身的小孟。
「厚~~吓死人了啦~~」大伙儿猛拍胸脯。「小孟,妳啥时进来的也不说一声!总编咧?幸好她没跟妳在一起。」
「她就在我后面啊。」小孟笑盈盈地望着大家,笑盈盈地说。
什么?!
平地一声雷,打得每个人都铁青了脸,纷纷往小孟身后望去,果然发现总编直挺挺地站着。
这会儿她脸上可没了最近常看到的温柔笑意,而是面无表情。
「总、总总总……总编。」众人虚弱地喊。
糟糕!总编该不会生气了吧?妳瞧瞧我,我瞧瞧妳,没人敢再多说话,就连神经很大条的温璇,也乖乖地低头闭嘴。
「工作都做完了吗?」夏蕾淡淡地问。
一句话逼得每个人像弹簧,立刻跳回自己座位上。
小孟也回座位,夏蕾环视周遭一圈,没多说什么,走进自己办公室。
一关上门,她强装镇静的冷颜立刻暖化,泛上淡淡的嫣红。
她捧住发热的颊,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从抽屉里翻出镜子,瞪着镜里清丽的容颜。
有这么明显吗?她最近真的常笑?
镜中人没答话,只是晕着脸,眼眸莹莹像可以滴出水来。
夏蕾倒抽口气。
老天!这副样子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对劲,太妩媚了,妩媚得好像藏着什么秘密,羞涩着不敢跟旁人说。
怎么会这样?从前那个冷淡从容的她呢?到哪里去了?
夏蕾又慌又乱,不知所措,像甩开烫手山芋似的丢了镜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倏地,手机铃声惊醒她。
她抄起手机,看见萤幕上发亮的人名,脸色瞬间转白。她咬了咬牙,半天才按下通话键──
「喂。」
「蕾蕾,我是妈啊!」
第七章
杂志社楼下,李安阳的休旅车停在街边,人在人行道上踱步。
他在等人,等一个近日教他心神不定的女人,他跟她约好了晚上一起看电影。事实上,是她主动约他的,她说多看好莱坞电影有助于练习他的英文听力。
他跟她约六点在杂志社楼下见,结果他在公司开完会便坐不住,心慌地赶来,到现场也不过五点,足足早到一小时。
靠,李安阳,你就不能镇定一点吗?他暗恼自己。
又不是第一次跟女人约会,这么兴奋做啥?在公司里多处理几份文件,等时间到了再从从容容地现身,这才叫潇洒。
结果呢?堂堂男子汉居然沦落到在街边当电线杆,真凄凉!
「X!」又是一声诅咒,他恨自己为了个女人英气尽失,不像个男人。
恨归恨,双脚却像生了根,就是走不开。
至少到路角那间咖啡店喝杯咖啡也好啊,杵在这里干啥?他骂自己。
骂归骂,双脚却自有主张,就是死不肯离开。
他无奈,只好继续等,男儿壮志在这一小时内逐渐消磨。
终于,他等到她了。她穿一袭棕色几何花纹民族风连身裙,同样花色的围巾,围巾上别一只大大的珍珠水钻胸针,超亮眼,头上戴一顶可爱的针织帽。
优雅的倩影映入他眼底,他忍不住想微笑,一颗心像喝饱了酒,摇摇晃晃。
他迎上去。「嗨。」
夏蕾抬眼,很木然地望着他,似乎一时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此。
「嘿,别告诉我妳忘了。」李安阳很受伤。「妳不是说今晚要请我看电影吗?」
「看电影?」她呆呆地重复。
「哈利波特。我是对这种小鬼看的电影没兴趣啦,不过既然有人要请客,又对练英文有帮助,我就勉为其难来陪妳看看喽。」明明期待得很,表面还要装酷。
「我们今晚要去看哈利波特?」夏蕾还是很不给他面子地处于状况外。
他脸上开始浮起三条黑线。「妳真的忘了!」
「对不起。」她道歉,不像平常那样跟他唇枪舌剑,柔顺地道歉。
他骇一跳。「夏蕾,妳怎么了?妳没事吧?」
她睁着雾蒙蒙的眼,摇摇头。「没事。」
没事才怪!她整个人很不对劲。
李安阳攫住她的肩。「妳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他摸她额头。「好像没发烧,妳头痛吗?」
「我很好。」她拉下他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她到底怎么了?李安阳皱眉,奇怪夏蕾的心不在焉,他扶她来到车前,故意不替她开车门,她竟也没抗议,自己打开车门乖乖坐上去。
他惊站一旁,肯定绝对有问题。
这不是她!一向最注重礼节的她怎么可能允许他不替她开车门?
他跳上车,也不开车,转头狐疑地打量她。
「你看什么?」她愕然。
「夏蕾,妳老实说。」他难得正经八百。
她心一跳。「怎样?」
「是不是杂志社又出问题了?又周转不灵了吗?」
「没有啊。」她摇头。「最近这两期我们都没让竞争对手抄袭到,销售量已经有明显回升。」
「不是公司的问题,那是妳私人的事喽?告诉我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一定挺妳到底。」
她没说话,出神地看着他。
「妳说啊!到底什么事?我不相信解决不了。」他语气急促,看得出来真的很为她担忧。
她瞪着他,眼眸更蒙眬了,良久,才涩涩地苦笑。「我妈要我回去,你也帮得上忙吗?」
「妳妈?」李安阳讶异。从来不曾听她提起自己的家人,这还是第一次。「妳妈要妳回家干么?相亲吗?」伴随这猜测而来的是胸口一阵刺痛。
她摇头。「只是吃顿饭。」
「只是这样?」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回去啊。」
她沈默。
「啊,是不是就是今晚?」他自以为是地猜测,以为自己找到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早说嘛!反正我们电影哪天都能看,又不一定非要在今天。哪,妳家住哪儿?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她连忙拒绝,似乎对他的提议感到很震惊。
「没关系,反正我晚上也没事。还是妳家住太远了,妳不想开高速公路?那我送妳去松山机场。」
「在天母。」
「喔,天母啊……什么?天母?」他愕然。「那不就在台北吗?」
她点头。
他茫然地望她。「我还以为妳家住在南部呢。既然在台北,当初妳卖掉房子不就可以直接搬回家吗?为什么还要来我家住?」
「那不是我家。」她冷冷地板着张脸。「我从很久以前就搬出来了,不可能再回去。」
「为什么?」
她别过头。
看她这副冷然的模样,他也猜得出,她们母女之间必然有些不愉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还是不要多问好了。
「不管妳跟妳妈之间有过什么,既然妳妈希望妳回去陪她吃顿饭,妳应该回去一趟,不论怎样,她总是妳妈,这种血缘关系斩不断的。」他柔声劝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径自发动引擎,往天母的方向开去。
她可以抗拒的,如果她真的不愿回去的话,她可以马上要求下车,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瞪着窗外。
于是李安阳知道,其实夏蕾也并非全然不想见到母亲,她只是嘴硬而已。
人嘛,终究是渴望亲情的。
他打开CD音响,让音乐流泄。这片CD是他刻意从唱片行买来的古典乐精选,相信她一定喜欢。
她听到了,微微震动一下,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古典乐了?」
「昨天。」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笑。「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她瞅着他,很难想象他跋扈飞扬的个性会静得下心听古典乐。最近,这男人做了很多不像他会做的事,常令她吃惊。
如果夏蕾再仔细深究,她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惜她现在满腔心事,都挂在即将来临的家庭聚会上。
虽然母亲一再对她保证,今晚纯粹只是她们母女俩聚餐,但她真的很怕,万一吃到一半父亲回来了呢?
她该怎么面对那个从来不把她放在眼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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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栋?」
在夏蕾的指示下,李安阳将车停在天母一栋四层楼的欧式豪宅前,他震惊地瞪着眼前气派的建筑。
「原来妳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光看这栋豪宅的气势,他就能断定夏蕾的家族来头不小,说不定还是那种富上好几代的名门望族。
「谢谢你载我来。」夏蕾没回答他的问题,开门下车。
他跟着她下车,看她在黄铜雕花大门前徘徊,迟迟不肯按下门铃。
彷佛过了一世纪,她才深吸一口气,鼓起全身所有的勇气,按铃。
管家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开门,出来迎接。
李安阳目送着夏蕾走进去,有种错觉,彷佛她从此走入另外一个世界,与他不同的世界。
他蓦地感觉心慌。
但他一动也不动,没出声喊她,只是静静目送着她,看她穿过庭园,走进大宅。
他该走了。
李安阳转身,告诉自己任务终了,他该回家了,但心跳着,呼吸急促,身体僵着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