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三个儿子的刘秀芳,最遗憾的是没能生个贴心的女儿,所以以前照顾官名芹时,就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着,要离开官家时,她还哭了好几天。
这些年,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只是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平地,后来官名芹又出国念书,以致两人根本没能有时间好好相聚,这会两人一见面,免不了就先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言妈妈,我好想您喔!”她只有抱着言妈妈的时候才会哭,对自己的母亲反而没有这种浓厚的亲情,她的母亲太在乎外在的物质,总是忽略了母女也需要培养感晴。
她的亲情是言妈妈给的,也是言妈妈给了她家的感觉,自从言妈妈离开之后,她再也不曾享受过这种属于亲人的温暖亲情。
“我也想你啊,快进屋子,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去了美国?”一路拉着官名芹进屋,刘秀芳还不停地发问。
“您的问题那么多,我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回答起,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是来陪您过年的,您一定要收留我喔,不然我就没地方去了。”
“你是大小姐,怎么可能没地方去?!不过你愿意来陪我这老太婆过年,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看了下四周,官名芹有点担心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言妈妈欢迎她,不代表言妈妈的儿子也会欢迎她,据她所知,言铭文还挺讨厌她的,因为对当年的他来说,她是抢了他妈妈的臭女生。
“言铭文不在吗?他可能不太欢迎我吧?看见我来,他会不会气得把我赶出去?”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长不大,只会赖着我妈吗?”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她转身便看言铭文从楼上走下来,他还是一样喜欢挖苦她,不过几年不见,言铭文变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
“种水果种出了男人味,你也不简单。”这才是她欣赏的类型,只可惜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念高中时,她曾经偷偷写过情书要给言铭文,可是有一回听到他对言妈妈说他讨厌她,她就偷偷把情书给撕了。
那是一段学生时代的小小插曲。
“你……”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他才点着头说:“好像更糟糕了,以前白雪公主的形象还差强人意,现在……简直像只蜕变没成功的丑小鸭。”
“赫!嘴巴还是那么毒!言妈妈,他欺负我啦!”她像小时候一样,摇着言妈妈的手告状。
从前刘秀芳一定挺她,把儿子骂一顿,但现在她只是笑着,温柔地看着这一对儿女。
“他跟你开玩笑的。”
“最好是喔。”她斜睨着言铭文,“我可以借住几天吗?你不会把客人赶出去吧?”
“民宿房间已经客满了,如果你不介意住在最边边的那个小房间的话就去吧,不过那里还堆着一些杂物,你可不要指望我帮你整理。”
“谢谢!”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官名芹拎着背包就拉着刘秀芳带路。
望着她仿彿飞舞的彩蝶的背影,言铭文胸口悄悄发热。“去了美国就学这些洋派作风……她看起来好像变乐天了……”
想起高中时代,他别扭地把喜欢转化成厌恶,内心深藏着一份不敢用言语和行动表达的爱慕。
“老天爷在给我机会吗?”再度看向那美丽的背影,言铭文忍不住自问。
第四章
“喂,梦海您好。”刘秀芳在民宿中负责接待的工作,言铭文则负责农场的大小事宜,和客人的接送,母子两人分工合作得非常愉快。
“这里有家的味道。”官名芹一直在寻找一个安定的家,不过至今还没有找到最满意的。
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也许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幸福美满,但其中暗藏着许许多多的假象。
官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也许她是迷恋言妈妈那温柔的慈母形象,以及她疼爱孩子的那种温情,她喜欢言家上下同心的那种家的感觉。刘秀芳闻言,笑着说:“有一天你也会有个幸福的家庭。”
“老头子不会容许我自己选择我的家庭成员。”她回以不屑的苦笑。
“不要叫他老头子,好歹他是你父亲。”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要懂得敬长尊上,但是如果您知道他打算把我卖给他想拉拢的政客,您就不会这样说了。”用叉子叉起一片削好的苹果,她边吃边问:“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恐怕不行。”知道女儿到底不是自己生的,不该留的就不能留,“我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是你知道你爸的个性。”
“我知道,和他作对没有好下场,我只是开玩笑的,过完年我就会走,我还有工作要做,很忙的。”怕言妈妈担心,她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要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不开心,你一定觉得言妈妈放弃了你。”
“不是啦……”被刘秀芳这一说,一向不爱哭的官名芹突然泪眼汪汪。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梨花带泪的模样,正巧被前来投宿的将司给撞个正着,看见所爱的人哭得那么伤心,他一个箭步上前,不假思索地把她抱满怀。
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忘记了哭泣,官名芹猛推着看不清楚脸的家伙的胸膛,气急败坏地吼着,“哪来的登徒子?!快放开我啊!”
“小芹芹宝贝,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看见你哭,我心都碎了……”
要死了!怎又是他?!官名芹心惊肉跳。
将司却显得非常雀跃,虽然心疼她哭得肝肠寸断,但是能在梨山遇见她,简直就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嘛!
“你果然是我命定的恋人。”
“我命令你快点放手!可恶的变态登徒子!”
刘秀芳看得一头雾水,纳闷地问站在一旁的周志凯,“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谁?”
周志凯这才回过神来,满面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预订了房间。”
“周先生是吧?”刘妈妈查看了一下客户预订单,才恍然。
“是的。”
“那他……他认识我们名芹小姐?”刘秀芳对眼前这个让名芹小姐紧张跳脚的长发美男子很好奇。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周志凯已经约略猜到将司怀里的人是谁,但他还是保守地回答。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将司搂着官名芹向他介绍道:“她就是我心所爱的小芹芹。”
她紧张地推开他,连忙否认,“我才不是他的心所爱,这根本就是他自己一相情愿!”
他丝毫没有被她的嫌弃给打倒,继续嘻皮笑脸的说:“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的吗?我们从美国一路偶遇到这里,几乎绕了地球半圈凑在一起,我们就是这么有缘啊!”
经他这一提,官名芹才开始认真思考。她和他在学校辩论会初遇,在阿姑家巧遇,连回台湾的飞机都搭乘同一班,到了这里,以为远离台北、远离了他,想不到却还是摆脱不了他,难道她真的和这家伙有缘?
“我才不相信?!”她死也不赞同他的看法。
“你一定要相信才行,这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的。”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她,为了她,他都快要被相思给灭顶了,她怎么还是冷若冰霜?这太没道理了!
“除非再一次巧遇,否则我不会相信的。”
“你说的喔,如果再一次巧遇,你就要正视我的存在,不可以再躲着我,不可以再对我不理不睬。”
将司的死缠烂打,令周志凯实在看不下去,硬把他扯离。“既然人家对你不理不睬,那你就替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好不好?”转过头朝刘秀芳道:“麻烦请您带路。”
“请往这边来。”刘秀芳领着两人往楼梯走,边走边说:“既然你们是名芹的朋友,就尽管放心住下来,吃住都包在言妈妈身上了。”
“言妈妈,您是小芹芹的亲戚吗?”看刘秀芳为了官名芹那么阿莎力,将司也对她的身分感到好奇。
“我是名芹小时候的奶妈,欢迎你们来这儿玩。”
“小芹芹的奶妈?那就是我的奶妈了,奶妈好!”一得知刘秀芳的身分,将司连忙挤上楼梯,和她共走同一层阶梯,“言妈妈,您一定要帮我说服小芹芹,我好喜欢她,特地从美国追到台湾来喔。”
“真的啊?”
“是啊,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他转头看向阶梯下方,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与认真。
“他不只是喜欢,还爱到发狂,言妈妈您就行行好做个媒吧,不然我担心我这个朋友的医院还没开幕就要倒闭了,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医院上。”
“那可不行喔,我们名芹最欣赏认真的男人,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要认真工作才可以。”刘秀芳知道自己儿子的身分和名芹不搭配,绝对过不了官富雄那关,看将司那么喜欢名芹,她深信这个人可以给名芹一个温暖的家,因为他的眼神是这样告诉她的。
“我知道了!谢谢言妈妈!”将司开心地收下刘秀芳的建议,然后大方地给了她一个洋派的颊吻。
仿彿多了个儿子,刘秀芳笑得更开心了。
但是阶梯下方的一隅却有人蹙起了眉头,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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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农场巡视一趟回来,言铭文在外面就被主屋内的喧闹给吸引住,一声声小芹芹让他听了很不舒服,内心似乎有着一股酸味在酝酿着。
他吃味了,只有他自己清楚。
“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他走进客厅时,官名芹的视线还停在楼梯口,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他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抚着胸口,她埋怨道:“干么突然大声讲话,吓了我一大跳。”
“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挖苦。
她忙否认,“哪有!”
“没有怎会那么容易被吓到?”
“我只是太专注了。”
“专注?专注什么?”他的目光朝楼梯看去,假装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客人来了吗?今天不是才走了一大半?”
“是来了两个客人。”她也心不在焉。“把这些苹果拿去厨房吧,今天晚餐就吃苹果料理。”接过言铭文递过来的一袋苹果,她低着头往厨房走去。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家人,小时候也常常一起吃饭,所以官名芹不觉得他的太度奇怪。
就因为太过习惯了,所以很多话他反而不好说出口。
放下苹果之后,官名芹忽然觉得不对劲,她走出厨房朝言铭文喊,“喂,我也是客人耶,你怎么可以叫我做厨房的事情啊?”
“客人?你付了住房费吗?还是付了餐费?”
“我……我虽然还没有结帐,但也没说不付钱啊。”气结片刻,她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了起来,“要结帐也可以啊,那麻烦你这个老板去帮我换新的床单,还有啊,房间的开水没了,是不是该补一下呢?还有……”
她越说越多,多到被赏了几记白眼。
“还有事吗?”
“没事了。”
言铭文不发一语便转身走了,留下她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我干么怕这家伙啊?我明明就是客人耶,干么要听他的话呢?”
“小芹芹,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吓一次还不够?又来一次!
突然被将司从后头抱住,她气得想掐死他,但自己背对着他,要掐人是困难了一点,不过她也没让他好过,脚一抬,狠狠地朝他的脚踩下去。
“哇!哇哇!哇哇哇!”将司抱着脚又叫又跳,惹得所有人都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其中还包括了住在民宿里的其他客人。
“怎么回事?”言铭文从房间探出头来询问。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休息了。”官名芹忙捂住将司的嘴巴,向众人致歉之后便把他往厨房里推,“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看她和将司动作亲密,言铭文的心被撞了一下,这回痛得想叫的人是他。
将司被拉进厨房,知道大事不妙,他开始打马虎眼,“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开个小玩笑,你刚刚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啊。”
“开心?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有比刚刚更开心吗?”
没有!所以才说大事不妙!
他在吃醋,下楼前他看见小芹芹看那个肌肉男的眼神,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单纯,暧昧到让他妒火狂烧。
“干么?我都还没骂你,别一副好像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我要警告你,在这里不许你再有刚刚那样的举动出现,要不然我会让你好看!”她怕言铭文误解,只好先警告将司,“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不知道怎地,他的回答让她仿彿听见了他心碎的声音。
是错觉吗?嗯,一定只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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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山欣赏满天繁星,是一种很特别的经历,台北的夜空一向冷清,除了善变的天气之外,多半是因为光害的关系,所以对久居都市的人而言,看星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在这山野之间,星星仿彿与大地连在一起,它们位在银河系中,地球也属于宇宙的一隅,即便彼此距离了几千万光年的距离,星星与地球还是共存的。
晚饭后突然有人提议要在庭院烤肉唱歌,对客人一向大方的言铭文还把卡拉OK也搬了出来。
可是,多半的人唱歌都是五音不全,听起来并不是享受,反而是一种折磨,声音牵丝就像是鸡喉咙割不断,还在垂死挣扎着,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但是突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捂住耳朵的官名芹忍不住把视线转回来,发现握住麦克风的人是将司,看着众人痴迷的目光,她开始对他的歌声感到好奇。
是好听还是难听呢?
她猜测着。
握着麦克风的将司,投注感情唱着自己的心声,把他被官名芹糟蹋的心意全都透过麦克风唱了出来,他唱歌的样子像是一只独自舔着伤口的荒野之狼,予人遗世独立之感。
他是真的受伤了,满肚子对她的感情无处发泄,又不想靠眼泪取胜,只好把委屈统统藉由歌声发泄出来。
爱怎么这么难啊?
一向是众人心中白马王子的他,从来不知道追一个女人是如此疲惫耗神,女人喜欢他的脸蛋以及身材,而且更喜欢他的身分地位,可惜,他喜欢的女人偏偏不喜欢他,他心里苦闷是没有人可以了解的。
但是,意外地,他的深情随着歌声传达到官名芹心底了,她受到了不小的震撼,甚至有一刹那,她动摇了信念。
她突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这个人。
一首歌结束,换得了如雷的掌声,情侣们开始骚动,男人吃起将司的醋,只因为他唱歌的样子迷倒了在场不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