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不是他的作风:”
杜圣衍点点头,“现在怎么做?”事关自己的妹妹,他已然没了往常的收敛拘谨,沉着冷静的神态微微透着一缕森冷凛意,那模样竟和继辉海有一些神似。
“怎么做?”
继辉海噙着冷笑,再将总公司所发布的邮件信函读了一遍,只见他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甚至开心的屁指弹了弹那张A4纸,发出咱、咱的声响,“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我还真想打电话谢谢他们的推波助澜。”
“你的意思是……”
“计划没有改变,只是拜他们所赐,加快了脚步而已。”像丢垃圾似的将那张纸塞回杜圣衍手里,继辉海的口吻轻松惬意得像是即将出发去度假。“订机票吧!”
转身走回杜忆寒的身边,看见她早已恢复冷静自持,连凌乱的衣衫都已经重新整理好。他不悦地啧了啧,“都怪你老哥太长舌,害我错失良机。”
“你还有空说这些?”她瞠了他一眼,“我哥跟你谈了什么,好像是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居高临下的笑睨她焦急紧张的样子。
“你别看着我笑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不能跟我说?”她转开视线点点头,“也对,有些事情我不方便知道,那么一定跟总公司有关——
“忆寒。”他直接打断她的碎碎念。
“嗯?”
他伸手扣握她纤细的双肩,“亲爱的,你带我私奔好不好?”
她愣了一、两秒,“嗄?!”
第八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床铺上的杜忆寒睡得不太安稳,尽管紧闭双眼,却依旧呓语着,脑海中宛如电影般一幕幕浮现转换的画面,有如深埋在她心匠的梦魇……
他们都以为她忘记了。
说得也是,那时的她年纪太小,小到让人完全没有料到当时的小女孩竟然还记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别墅……城堡……”
好漂亮的地方,美丽的花园、金碧辉煌的城堡,是属于继家的度假庄园。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她相信自己和哥哥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踏进那个她幻想中的童话王国。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一望无际的草地,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黄色的璀璨光芒,比萤火虫还要耀眼的光点像是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淘气嬉戏,一会儿在这儿闪一闪、一会儿又换成另一头发出光亮……好暖和啊!一想到那个画面,她仍然忍不住幸福微笑。
这全都要谢谢继辉海的邀请。
在那一趟德国之旅里,爸爸总是这么说着,她是乖小孩,所以一直谨记在心。
只是她真的应该要谢谢他吗?虽然他让自己踏进了童话般的美丽城堡,却也让她看见自己的父亲竟然是那样的人……
杜秀裕,非常优秀而专业的私人保镖,因为他卓越的能力,让跨国企业的大总裁——日本名叫山下茂臣的继茂臣舍得重金礼聘他担任保全主任一职,率领旗下近三十名保全人员全权负责他挚爱的妾室叶冬梅,和小儿子继辉海的人身安全。
他本来是应该保护他们的!尽管当时的杜忆寒和杜圣衍年纪还小,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始终—直以自己的父亲为傲,可是那—天——
“夫人,这里不安全了!你赶快把小少爷交给我,我会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你马上从右手边那扇门离开,小陆他们会在那里接应你,动作快!”
杜忆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和哥哥以及小少爷从花园玩回来不久之后,父亲突然爆出大吼,然后全世界开始闹烘烘的,大家都变得很紧张,而她觉得好害怕。
“杜大哥,为什么那些歹徒竟然能够突破你们的防卫?”
没有人发现杜秀裕的眼神飘忽一闪。
是的,当然没有人会发现。因为在场的除了三个稚龄的小孩之外,就只剩慌张狂乱的叶冬梅。
“我也不清楚,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把小少爷交给我!”杜秀裕低吼着,一边伸手想将继辉海从她手中抱过来。
叶冬梅依旧紧抓儿子不放,“如果你保护辉海,那么圣衍跟忆寒呢?你的两个孩于怎么办?!”
“我当然会保护他们!”
“不行啊,这样你肯定应付不了!我不走,我跟你一起保护这三个孩子!”
年仅七岁的继辉海虽然被母亲紧紧拥在怀里,却依旧难掩害怕恐惧的神情。而同样七岁大的杜圣衍则紧握住四岁妹妹的小手,全身僵硬的站在距离父亲不远处的地方。
为什么哥哥在发抖?杜忆寒狐疑的仰头望了哥哥一眼,只见心目中一向勇敢的他竟然流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她的小嘴随即一扁,“呜……我好害怕,爸爸、妈妈……”
“你别再废话了,快点走!”
或许是女儿的哭声惹得杜秀裕更加心烦,只见他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拉扯继辉海的动作也益发强悍粗暴。
“妈妈,杜伯伯拉得我好痛!”向来骄傲自信的继辉海在此刻也不由得颤着声音,显露恐惧。
“杜大哥,你吓到孩子了!为什么要我单独离开?我们可以一起带着这三个孩子逃离这里——”
“别再拖时间了,我叫你把他交给我!”他凭着先天优越的强悍力道从她手中一把抢下小少爷,力气之大竟让叶冬梅狠狠跌倒在地。“你要带孩子走,那就把圣衍和忆寒带去,快点!”
就在他伸手想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推向叶冬梅的时候,外头竟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惊的枪声!
“爸爸,有人在放鞭炮,”年幼的杜忆寒还想好奇的走向窗边。
叶冬梅赶紧匍匐起身,扣住她的小手。“别去,来阿姨身边!”
“可是外面很热闹……”
“我知道,不过阿姨有点不舒服,忆寒陪在阿姨身边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阿姨,你为什么要哭?”
“快点带他们两个离开,”杜秀裕瞅着她们两人,颇具深意地朝叶冬悔瞥了一眼,“你放心,辉海在我手上会很安全的!”
直到这一刻,叶冬梅终于察觉一丝不对劲。
身为一个父亲,当一群凶恶的歹徒持枪入侵之际,他只顾着抢抱别人的孩子,却对自己的儿女置之不理……这不是一个为人父应有的反应!除非他能非常确定那些人唯一的对象就是他手中的继辉海。
下一秒,只见她双手护着杜家小兄妹,止住泪、缓缓挺直身,“杜大哥,为什么刚刚警报还没响,你就已经知道有人入侵城堡了?”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结。
三个稚龄的小孩只觉得恐惧不安,却不懂得为什么在场的两个大人要这样绷着脸色瞪着对方。
杜秀裕缓缓从怀里掏出短枪,指着几步之遥的叶冬梅。“你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如果你不发现,这一切就很容易结束,只要继先生为他被绑的儿子付出赎金,辉海就会平安无事的交回你们手中。”而他,也可以佯装无事的继续保有这份薪资优渥的工作。
他怀里的继辉海看着这一幕,顿时吓着,开始挣扎骚动。“妈妈、妈妈!”
杜秀裕似冷静又似豁出去的表情着实让叶冬梅心惊,她努力维持声调的平稳,柔声哀求,“你把辉海还给我,我们可以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说有可能吗?”他冷着声调,瞄准她的额心,缓缓伸指移向扳机。
“爸爸,我好害怕……”年仅四岁大的杜忆寒却选在这时想奔向自己父亲身边。
“危险,别过去!”枪弹无眼,谁有把握眼前这个为钱出卖自己的男人不会误伤了自个儿的孩子?叶冬梅赶紧将她拉回自己怀里,连同小哥哥杜圣衍,她都紧紧拥在怀中保护着!
原本想扣下扳机杀人灭口的杜秀裕看见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如此执着的保护自己的小孩,冷敛的眉心突然一松,垂下持枪的右手,紧抱住怀中不断挣扎的继辉海,便转身想从另一扇门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闯入了房间里,发出尖锐的声响,大家部吓坏了,神经更加紧绷,杜秀裕则是立刻警戒的持枪以对。
“杜哥,外头……”全身血迹斑斑的小陆冲了进来,却错愕地停下脚步,困惑的打量自己昕看到的这一幕。“杜哥,你?”
杜秀裕显然为了下属中弹负伤而感到惊讶,“小陆,你受伤了?”
“是啊!你们快逃,那些歹徒一个比一个凶狠,已经有不少兄弟被撂倒了!阿强甚至在我面前中弹倒下,我——”
他的哽咽声没有吸引杜秀裕的注意,他反而是为了其他事而感到震惊,只见他眼神狂乱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那些人答应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杜哥?”大腿中弹的小陆开始有些踉跄,他的视线在表现怪异的上司和恐惧落泪的叶冬梅之间来回审视……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他想的那样!杜哥是他任职保全人员以来,最让他衷心服从的好上司!他一定不会背叛自己的弟兄的!“杜哥,我们快点带夫人他们逃出这里——”
“别过来!”
他竟然朝自己的下属开枪,就见胸口中弹的小陆立刻应声倒地!
轰然的枪响当场吓坏了在场的人,三个小孩的哭声震耳欲聋,泪痕斑斑的叶冬梅更是掩饰不了自己的恐惧颤抖。
“杜大哥,你别再错下去了!”老天,她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这三个孩子?谁能告诉她?!老公,你在哪里……
“你懂什么?那些人欺骗我!他们保证绝对不会伤到任何一个人,他们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此时此刻的杜秀裕神态竟有些狂乱,握在手中的短枪也因为嘶吼的举动而剧烈摇晃。
紧张的情势倏地绷紧每个人的神经,小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孩子的哭声更是急遽加升烦躁狂乱的指数。只是在此同时,窗外也传来警笛刺耳的声音,想必是警铃触动的同时也通报了共同连线的德国警方。
富丽堂皇的休憩室里,只听见杜秀裕喃喃自语的声音,“我该怎么收尾?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完了,一切都毁了!”
“杜大哥,我求求你把辉海还给我!”叶冬梅眼看着就要跪下来恳求他。
蓦地,他忽然恶狠很地瞪着她,“干脆同归于尽算了!绝不能让这个秘密泄漏出去!”至少外人还会以为他是因为忠心护主而殉职,妻子也能因此拿到一笔为数不少的安家费……就这么决定吧!
下一秒,只见他举起手枪瞄准叶冬梅。
此时,在他怀中不断挣扎的继辉海忽然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毫不犹豫的奔向自己的母亲。
“辉海,不要!”叶冬梅哭着跑上前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突地,两声震天价响的枪声震动整间休憩室。
只见浑身浴血的阿陆用尽力气扣下扳机,含泪击毙自己的顶头上司,倒头陷入昏迷,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而休憩室外也传来德国警方的喝斥声与几声枪响,年幼的继辉海虽然听不懂德文,却隐约感觉外头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他站起身想离开母亲的怀抱,这才发现她跪倒在地毯上,全身发抖,而且依旧紧抓他的手臂不放,力气之大,几乎要在他的臂膀上留下指痕清晰的瘀青!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阿姨,我爸爸为什么躺在地上?他想睡觉吗?”
叶冬梅忽然咳出一口鲜血,尽管如此,她仍然努力挤出笑容安抚儿子,接着转头凝视骇住的杜家小兄妹。“你们三个都过来我身边好不好?握着阿姨的手……阿姨好害怕,你们保护我好吗?”
三个小孩急忙聚拢在她身边,她欣慰点头含笑。
“妈妈,你在流血……”
继辉海用衣袖替她拭去嘴角血渍,名牌服饰的衣角迅速被染红,母亲的鲜血却彷佛流不止似的擦不完。见状,小男孩开始惊慌,颤抖地开始啜泣。
“辉海别哭,你是我最勇敢的小王子……你忘了妈妈跟你说过的吗?王子是不哭泣的。”叶冬梅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呼吸也益发艰辛。
年幼的继辉海看着这样的母亲、望着她一如往常的宠溺微笑,却觉得她好像就要离开自己似的!惊恐不安的展开小手紧紧抱住她,这才发现妈妈的手没有像往常那样伸出来回应,反而一直压在她的侧腹上,他不解的低头一看……
休憩室的大门忽然被撞开,七八名穿着警官制服的外国人持枪冲进来,“小朋友你们没事吧?还有其他人藏在这个房间里吗?”
继辉海听不懂他们在吼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母亲,仰起小脸对着那群人哭泣大喊,“救救我妈妈,她中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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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为什么我爸爸躺在这里睡觉?”
年仅四岁的杜忆寒站在父亲身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仰着头,天真询问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
这里走来走去的人这么多、这么吵,爸爸他为什么还不醒?
男子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你爸爸死了。他胸部中弹,当场死亡,你不适合在这里,跟那位阿姨一起离开好吗?”
“叔叔你讲什么我听不懂,你叫我爸爸起床好不好?我叫不醒他。”
德国警宫怜悯的再摸摸她的头,站起来,对不远处的女同事讲了几句话,那人接着缓缓走向她。
“爸爸、爸爸!”她又不死心的伸手推了推一动也不动的父亲。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她转头一看,“哥哥,爸爸还不醒,怎么办?”
只见杜圣衍已经湿红了双眼,却还紧咬着下唇忍着不哭。“我们走吧。”
“那爸爸呢?”
小男孩终于发出一些细碎的哭音,“我们晚一点再接爸爸回家。”
回程的飞机上,杜忆寒只记得身边坐着的不再是父亲,而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坐?他有在飞机上吗?”
前往支援的台湾国际刑警微笑摸摸她可爱稚嫩的小睑,“有的,你放心,你爸爸会和你们一起回家、”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被装在骨灰坛里,和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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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寒、忆寒,你醒醒!”
画面一直在跳跃,浮动凌乱的叫人心烦,有母亲凄厉嚎哭的睑、哥哥握拳木然的神情,还有叶阿姨悲伤的丧礼……不要看了,她不要再看下去了!
如果这是一出电影,谁来帮帮她,帮她关掉不想看的画面?!
“忆寒,你睁开眼睛!”
她霍地惊醒!
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她泪湿的脸,她迷蒙地转头望去,发现继辉海就躺在她身旁的位置,怜惜的瞅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