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也不必做,我们有各自的人生,何不干脆放手,让彼此都好过?」
「放手?」他喃喃重复这两个字。「我找了妳四年,却只等到这句话?」
蓦的,她心口猛然一悸,几乎说服自己相信他有那么一些在乎她……
傻夏竹,两年的时间还没让妳学会心碎的教训吗?
除了事业,他永远也不会在乎、更不会爱任何人,心里始终只关心他自己,永远也学不会付出。
「其实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需要我,世界上比我好千百倍的女人何其多,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就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夏竹悲哀的发现,说这些话竟还会让她感到心痛。
神情复杂而迷乱的望着她,姜御风就像个迷失在荒野中的旅人,历经了千山万水的追寻,只渴望找到一个方向、一个释放自己的出口。
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他明明可以拥有全世界的任何一样东西,但为何他就是执着的想要她--只想要她?!
「放弃,不如想象中的容易。」他语重心长的深深叹息。
「你还是这么骄傲。」她苦涩一笑。「你还有庞大的事业,不必为了放不下的骄傲赔上大半生的心血!」儿女情长不适合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男人。
「我不是为了什么骄傲,而是……」
「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挫折地再度耙梳起已经够凌乱的黑发。
忍住胸口隐隐作疼的痛楚,夏竹转身背对他。
一轮银白明月缓缓自天际升起,洁净清明得宛如不沾一点尘灰,让她几乎遥望出神。
记忆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明知道不该任由纠缠,却难以割舍它的牵绊,终其一生都得为其束缚。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过去的点点滴滴,以及四年前那个说再见的心碎午后。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坚定自己的决心,他们之间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就算是我求你,拜托你快离开这里吧!」
头也不回的吐出这一句,夏竹匆匆越过他跑进屋子内,将自己关进安全的世界里。
不允许意志再度受到引诱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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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整个人空虚得宛如一具空壳。
黑暗中,他听着窗外的风声、听着自己的呼吸,感觉自己好像被世界遗忘了。
几年来他汲汲营营在商场打出一片天,除了工作,他几乎记不起有什么事会让他在乎,他忽略了生活、忽略友情、也忽略了始终守在身边的夏竹。
甚至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除了银行里累积的惊人财富外,他竟一无所有。
冷夜深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涌了上来,几乎快将他淹没。
孤寂?几乎拥有全世界的他,竟会觉得孤单寂寞?
这个念头让他心惊,倏然窜出一身冷汗。
几乎拥有一切的他,猛一回首,却发现在这世界里他竟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喜怒哀乐、找不到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
其实,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需要我!
夏竹的声音自脑海悠悠响起。
是这样吗?
他执着四年的找寻,不是为她,而是因为放不下自尊与骄傲,无法相信有女人竟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看见她跟另一个男人深情对视的画面,因为另一个男人的用心而热泪盈眶……
用心?
这两个字像是炙铁猛然烙进心口,带来一阵热辣辣的惊悸。
他努力思索,拥有她的那两年时间,他曾经用心为她做过什么?
但是在一片空白的记忆中,他竟想不起自己何时用心为她挑选过一件礼物,真心为她做些什么,只为博得她一个快乐的笑容--
现在,他总算意会到,她的快乐,是因为赛门的用心对待,让她有了被重视、被关心的喜悦。
想到自己的过去,只想着用昂贵礼物收买她的心、填补他忙于工作冷落她的歉疚。虽然他怀疑眼中只有工作的自己,曾有过愧疚的念头。
此刻,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宁可将自己放逐到异乡,也不愿做他金笼里的金丝雀。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执着了四年的追寻是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习惯与依赖。
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那样坚定与耐心的等待,依赖她的温柔与包容,总是一再纵容他的自私--
他甚至习惯到从不曾认真想过自己究竟爱不爱她,到底把她放在心底的哪个位置,直到她的毅然离去,才让自己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融入他生活中的每一处。
是的,她的一切,依然清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想起早晨在阳光下酣甜沉睡像个天使般的夏竹--
那个每次在他忘了约会、忘了她的生日、忘了重要纪念日,却总是温柔宽容微笑原谅他的夏竹--
哪个不论多晚总是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只为了拥着他气息入睡的夏竹--
夏竹、他美丽可人的夏竹、他永远离不开的夏竹--
脑海里充斥着她的身影、她的一切。现在想来,他竟真的想不起他曾为她做了什么。
在每一分记忆中,全都是她的付出、她的给予、宽容和谅解。而他,才是这场爱情中真正的失踪者。
怎会在失去她之后,才猛然领悟她有多重要、多美好?
一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他一直深爱着她!
那些在乎、思念与牵挂,竟是因为他爱上夏竹,即使他骄傲的不肯承认,只为了掩饰失去她的心痛。
曾经,他有很多机会能为她付出、为她做些什么,却直到现在才全然领悟,这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今晚他亲眼所见,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的心已经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了……
想起她的笑容、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柔,他既心疼又心痛,复杂情绪交织成一种莫名的空虚失落。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适合,他若是个有风度的男人,就该含笑祝福他们,不再打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但,一想到得假装潇洒的向她道「祝妳幸福」,他的心口就像被炙铁烙过一样热辣疼痛。
他要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定过。
他绝不就这么放弃,她的美好,值得他花尽心思追回她,除非,她亲口告诉他:她不再爱他!
但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让她重新对他建立感情?
望着黑暗许久,他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他要用「心」赢回她!
第八章
一早踏出她的小木屋,就看到远处有抹熟悉身影,正在赶羊出畜栏。
姜御风?
揉揉眼,夏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来到加勒牧场十几天,他一直像个来作客的外人,任何事总是冷眼旁观,对人也始终冷冷淡淡,甚少与人交谈。
每个人对这个英俊冷漠的东方男人敬畏甚于客气,虽然有几个热情好客的南方人总不信邪地想对他表示友好,但往往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也因此,他的独来独往也让大伙儿见怪不怪了。
今天莫非是天快下起红雨,他不但跟老乔有说有笑,还帮忙赶那些连她都嫌臭的羊,毫不在意身上那件名牌长裤会被弄脏。
「夏竹,早啊!」
远远看到她,老乔咧开嘴,露出空了条大缝的白牙,热情朝她挥手招呼。
动作俐落地将最后几只羊赶上牧场,姜御风也转身望向她。
「早,老乔。」察觉他投来的目光,夏竹竭力扮出轻松自然的笑容,不让一夜辗转难眠的疲惫泄底。
「姜先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看起来斯文,赶羊、捆牧草却比我还行。」老乔拍拍姜御风的肩,语气中难掩赞赏。
「喔,是吗?」她不自在的虚应道。
阳光下,他看起来是那么高大英挺,出色耀眼得让人炫目。她刻意别开眼,不敢看他,目光更不敢与他相对。
「是老乔教得好。」姜御风一反往常的冷淡,竟然露出一抹热情微笑。
闻言,老乔乐得哈哈大笑,看得出来这个迷汤灌得恰到好处。
但夏竹根本无暇去注意老乔,目光全被他迷人的笑容吸引,移不开视线。
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只觉得,眼神好平静、好柔和,没有以往的浮躁跟霸气。
「早。」
他突然开口打招呼,神情有着异常的平静。
「嗯,早。」她不自在地应了声,立刻转身想逃,却怎么也迈不开双腿。
「夏竹,一起去吃早餐好吗?」
老乔喊了好几声,才让她恍然回神。
「呃,我、我还有事……」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拒绝,但老乔已经拉着她往主屋走去。
走进厨房,艾达玛早已准备了一桌丰盛营养的食物。
随后而来的姜御风,一进厨房立刻让夏竹觉得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拥挤起来,他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艾达玛,早。」夏竹心不在焉的招呼道,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早啊,各位!」艾达玛圆润的身躯正在水槽边忙碌。
在餐桌边坐下来,却好巧不巧跟姜御风相对而坐,夏竹这才发现自己答应得太贸然了,她应该尽量回避跟他接触的机会才对。
懊恼暗斥自己的大意,现在只能快点吃完早餐离开。
她低着头替自己拿了火腿、煎蛋,正想再拿面包时,却突然碰到一片温热,小手就这么笔直跟另一只大手交迭。
倏然抬起头,目光直直望进一双深邃眸底。
她涨红了脸赶紧抽开手,心慌地举起刀叉开始吃火腿,压根不敢再看面包或看他一眼。
握着刀叉的手隐隐发颤,方才那短暂的温度还清晰烙印在手心,一路炙进了心底。
突如其来的,盘子里被放进一个面包,她惊讶抬起头,发现竟是姜御风。
「不……」她像个赌气的孩子几乎想立刻将面包丢还给他,却顾忌到还有艾达玛跟老乔在场,只好勉为其难忍下。
「妳不吃?」
刻意将面包推到一边,前头立刻传来他的声音。
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狐疑来回瞅着两人的老乔,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要!」
放弃刀叉下的火腿,她拿起面包心不甘情不愿咬了一口,好像手里拿的是蜡而不是面包。
香浓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她这才发现里头竟还涂上了奶油。
带着几分怀疑抬头扫他一眼,无法置信他也会做出这样体贴的举动,当下不免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别有企图。
「要牛奶还是果汁?」恍惚思索之际,男人又开口了。
「我……」
「果汁好吗?」不待她开口,他已经俐落地替她倒了杯果汁,递到她面前。
偷偷自眼帘下打量,只见他一派优雅从容地在自己的杯子里注满咖啡,暖暖冬阳撒落他的肩、他的发,他周身宛如发光发亮着……
突然间,她莫名鼻酸,眼底涌起热浪。
曾经,她多么期盼能跟他共享清晨、一起吃早餐,交往两年来,如此简单的希望却始终等不到。
如今,在这样微妙的情况下,意外实现希冀许久的愿望,却是人事俱非。
一想到这,嘴里的面包突然变得坚硬如石,卡在喉头上下不得,一颗心更是纷乱得不知如何收拾。
「我、我吃饱了!」
倏地起身,夏竹近乎仓皇的转身逃出餐厅,就怕再多待一秒,她的软弱会全然泄露在他面前。
她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火花,更不可能有未来,她是火、他是冰,两者注定无法共存。
伤口裂了可以愈合;心碎了,又拿什么来缝补?
已经错过了一次,她不能再让自己错第二次,
他给的、她不要,她要的,他却永远也给不起--天底下就是有这么作弄人的无奈。
她只能,跟他远远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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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三番两次赶人,不客气的表明不乐见自己留下来,但姜御风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这些时日以来,他无视小女人板起的臭脸,很安然地在加勒牧场里活动,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收起总是冷冰冰的俊脸,成了终日笑容满面的话题人物。
不但跟牧场里的工人相处融洽,还成了热心的帮手,每天见他在牧场里外忙得不亦乐乎。
一下子,他成了牧场里最受欢迎的人物,老乔成天嘴里说的都是姜御风,就连艾达玛的餐桌上都开始出现,一看就知道特别为他而做的料理。
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甚至怀疑姜御风是不是偷偷学了魔法,否则怎么会让所有人都对他服服贴贴、全中了他的魔咒?
刻意等姜御风跟一伙工人谈笑开心的吃完饭,她才郁闷不乐地进入餐厅,食不知味吃起早餐。
看着姜御风认真架起被牛撞坏的围篱,虽然天气寒冷,温度不到十度,但身穿一件紧身线衫的他,汗水还是染湿了整个胸背,隐隐突显出结实债起的肌肉。
顿时,她竟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滚烫,连脸颊都像是快要烧起来似的。
不知为什么,他待的时间越久,她的心情就越是焦躁、起伏不定,像是看什么事都不顺眼。
这个人明明就是大总裁,底下有千百人替他卖命工作,他也该偶尔回去关心一下公司状况吧,但看他那副自在安适的模样,好像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好吧,或许他自己有非常得力、而且任劳任怨的助手,帮他一肩扛起公司的所有繁杂工作。
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暍光杯子里的牛奶,她向艾达玛道了声谢就往门外走。
「夏竹,早安!」一出屋外,就遇上神采奕奕的美蒂。
「美蒂,我今天想去山上拍照,妳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当我的模特儿?」她拉住美蒂问道,迫切需要有件事让自己忙碌。
「呃……」美蒂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我等一下要跟姜大哥去骑马耶!」
「骑马?」她的嘴像是突然被塞进一颗蛋。
她怎么不知道,美蒂何时跟姜御风变得这么要好?
她毫不怀疑他收买人心的功力,那是他的本事之一--她酸酸的想。
「嗯,姜大哥要我教他骑马。」小小的脸蛋上,竟有着骄傲与娇羞。
「喔,没关系,我自己去好了。」夏竹艰难说道,笑得很牵强。
「妳叫赛门陪妳去嘛,让他当妳的模特儿。」美蒂诚心建议,顺便找机会拉拢两人。
「不必了,赛门这几天很忙,我不想吵他。」她故作不在意的摇摇头。
「好吧,那我先走啰!」美蒂的脸上又悄悄浮现粉色云霞,她转身急忙往围篱边跑去。